被迫娶了阴鸷王爷后 第64章

作者:西流 标签: 古代架空

  没听说淑妃在行宫时自己给自己抓药了,都说她病了之后便请太医了。

  现如今人回宫了,身边还藏了个常年侍弄草药的高人……

  何明德倒是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看来淑妃这次回宫,确实是要掀起波涛了。”

  果然,淑妃一回来,没过两天皇上便频频前去如意殿探望她,一日里能陪着她一两个时辰。过了几日,听闻皇上开恩让池维竹前去探望,池维竹一见阔别十五年的母亲,当即痛哭流涕,伏在母亲膝下不肯离去。

  池维竹希望能留在宫中侍疾,皇上虽未同意,却也未开口拒绝,反倒是淑妃虽然欣喜,却因为不合规矩,绝不同意。池维竹思念母亲,在她殿外长跪,只希望能在母亲病重时侍疾,以慰多年分别之苦。

  他一跪便是一整日,言辞切切,痛哭出声,此中母子情深之处实在让人动容,最终还是皇上看不下去,劝慰淑妃。

  “朕知你最是知礼,可是说到底,祖宗规矩历没有不许孩子孝敬母亲的,朕做主,让他留在如意殿侍疾。”

  听到此处,何明德疑惑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就这般旁观么?”

  池旭尧摇摇头:“皇兄虽觉得池维竹不足为虑,但是心中终究是不高兴的。不过母后和皇兄都在太医院打听了,确定淑妃娘娘是真的病得很重,说不好就……”

  “这么几日还看不出来效果,不过若是池维竹一直在宫里,总能找到机会重得圣心。”

  池旭尧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道:“得了便得了吧,反正自有皇兄看着。”

  二十一日,池旭尧循例入宫给皇后请安,虽说他与太子之间有了嫌隙,对皇后也有了一两分猜疑,只是既无证据,也没有太过合理的解释,至少对皇后,他仍是敬重有加。

  出了凤鸾殿,他本打算再去给父皇请安,谁知刚走过御花园,便遇到了一个宫女。池旭尧看了一眼,便想起来这是跟着淑妃回来的那个宫女。

  宫女一欠身,道:“王爷,我们娘娘想请王爷过去一叙,娘娘说,她是受故人所托。”

  哦?

  池旭尧倒是没想到,淑妃回宫之后,倒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他挑挑眉,没多说什么。

  “带路。”

  如意殿里弥漫着一股药味,池旭尧进去时,池维竹正在外殿亲自守着药炉,素来不可一世的人,此时拿着把小扇,一眨不眨地看着火,倒确实如同外界传言,池维竹对待母妃十分用心。

  池旭尧不便再往里,便守在池维竹旁边等着。

  淑妃脸色仍是苍白地,被那个贴身宫女扶了出来:“维竹,你先出去,我同端王爷说几句话。”

  池维竹有些不情愿地看着药炉,淑妃见了便温和劝道:“差不了什么,有怀秋看着火。”

  池维竹又叮嘱了几句,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那名高大的宫女接替他看着火,低眉弄眼好似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淑妃没说话,先是定定地看着端王许久,直到端王出声催促,她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端王见笑了,只是见到王爷,好似见故人归来一般。”

  说罢,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盒子,送到端王面前。

  “故人所托,本该在王爷弱冠之时送给王爷,只是我也不知自己能否撑到那时候,只能提前送给王爷了。”

第58章 一枝春意

  “二十年前,宫里来了一位神秘的女子,这名女子带着一名刚出生不久的男婴。”淑妃看着虚空,像是看到了二十年前的一幕。“没有人知道那女子是谁,只知道皇上一定是爱极了这女子,以至于无人能见她一面。”

  那时宫中对这母子二人皆是好奇极了,人人都在打听,众说纷纭,却无人知晓这究竟是何人。

  他们居住在宫中最高的摘星阁上,可以俯瞰整个皇宫甚至京城,仿若与日月星辰同在,神秘极了。

  那时皇后与淑妃正是斗得不可开交,她们对这变故也好奇极了,各出奇招想要接近却不得其门。

  慢慢地,淑妃也就歇了心思,皇后将近临盆,也停了手段。

  有一天夜晚,淑妃带着贴身婢女在摘星阁下赏菊,心中好奇这阁中住着的究竟是什么美人。忽然,婢女惊呼了一声。

  淑妃道:“那名女子抱着男婴,从阁上跳了下来。”

  池旭尧的心猛地一跳。

  他不知这个故事的真假,却也能听出淑妃的暗示——那个男婴是他,那个女子……是他的母亲。

  淑妃接着道:“那名女子把男婴抱在怀里,男婴除了左手小指折了,竟没受别的伤。那女子弥留之际见到本宫,把这枚玉佩留给了我。”

  “这玉佩不是宫中之物,其中或许有些故事。本宫藏匿了玉佩,等到今日,物归原主。”

  端王问道:“她可曾说了什么?”

  淑妃温和地看着端王,道:“她摔得太重,只是悲戚地说了一句皇后,便把玉佩和孩子,往我面前推了推。”

  端王没接那玉佩,只是道:“想不到娘娘出宫多年,倒是学了一手编故事的好本事。本王的生母,居住在凤鸾殿呢。”

  淑妃浅浅一笑,并不在意。

  “这宫里发生的,真真假假,不都是故事吗?本宫这个故事,还有个收尾,本宫也一并讲了吧。”

  “那女子没撑过一炷香便过世了,那个孩子被皇上带走,不知所踪。当夜,恰是凑巧,皇后临盆,生了三皇子,一切看似都结束了,除了那夜凤鸾殿中抱出去一个死胎。”

  淑妃脸上有了几分疲态,咳嗽了两声,站起来:“王爷,这不过是本宫胡说的一个故事,王爷听过便罢了。本宫身子不能支撑,先离开了。”

  那个怀秋倒好了药,立刻扶着淑妃进里屋去了。

  端王把那片玉佩拿在手里看着,半晌,嗤笑一声,把那玉佩丢进了盒子里,转身走了。他迈着大步出了宫殿大门,越走越快,好似背后有什么要抓他一般。

  “怎么可能呢?母后怎会不是我的生身母亲?”

  这么想着,他却又想起在火场之中,闻到的那一阵缥缈的香味。

  那是母后惯用的熏香味。

  他蓦地站住了脚,又回过头去。

  他站了片刻,一边清醒地痛恨自己,一边坚定地走了回去。屋里没人,他拿过那个玉佩,又慢慢地走了。迎面撞上了池维竹,卷着袖子端着汤,端王还有心情停下来,对他点点头。

  池维竹现在身份尴尬,虽是大哥,却是平民,两人从前又是对头,便也不多说什么。池维竹看着也没从前那么讨厌了,也对端王点点头,道:“不送了。”

  端王自走了,池维竹把汤端到母亲床前,便见母亲又拿帕子捂着嘴咳嗽,拿开帕子,就见帕子上有一片红。

  池维竹看着那片血,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跪倒在淑妃床前:“母妃,趁着现在还能调理,吃药吧?”

  淑妃缓过一口气,靠着床头休息,慢慢地道:“还不到时候。我能回宫,皇上对我和颜悦色,皇后还能容得下我,不过是因为我一身病,活不了多久。”

  “我一旦吃了解药,身子转好,皇后可就容不下我们娘俩了。如今你我势单力薄,还不能咳咳……好了,母妃还撑得住。”

  她温和得抚摸着自己这唯一的孩子,笑道:“我丢下你一走十五多年,日日夜夜都想着你,你一个人被太子欺负,母亲心中愧疚极了,如今能为你筹谋,母亲很高兴。”

  两行泪从池维竹的脸颊流下,他许多年都不曾这么哭过:“都是儿无用,要母亲自毁身体,来为儿筹谋。母亲,儿臣如今在朝在野声名尽毁,不可东山再起了。”

  “你怎么这么多年都看不透呢?”淑妃温和地责备着,“想做皇上,你只需要让你父皇喜爱你,百官百姓不过是蝼蚁,你不必在意。只要你父皇立你,他们还能逼宫不成?”

  “你父皇对江山社稷没那么上心,你犯的错,算不上什么。况且如今太子志得意满,迟早生乱,加上端王身世,祸起萧墙亦未可知,你只要耐心等着机会便好。”

  *

  何明德的桌案上已经放了厚厚一摞的册子,这都是他对池旭尧坦诚之后开始的工作。他把他所记得的史料,按照重要程度一一默写。虽说现在许多历史进程已然不同,但是人心不变,总能做些参考。

  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等着墨迹干涸的时间,正好用来休息,忽然背上一沉,有人趴在了自己背上。

  何明德不用回头就知道这熟悉的味道气息属于谁,“宫中发生了什么?”

  靠着自己脖子的那颗脑袋摇了摇。

  何明德就不问了,别扭地拿手拧着去拍了拍那脑袋。

  端王没抬头,闷闷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参与夺嫡?”

  “不知道,后人都认为你天资出众,最受皇上宠爱,又是皇后嫡子,本就有夺嫡之心,又或许是毁容期间的低落经历让你重视起权势,故而一旦恢复,便开始与太子争夺。”

  不过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后人无端猜测,端王从前从未想过能登上皇位,一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

  端王又问道:“本来……我们都是什么样的结局?”

  何明德抽出一本书册,翻开其中一页。

  若是没有何明德这个变数……

  原来的何明德成婚当夜身死,端王便不会参与进入户部贪污一案,此事如同石子落海,很快被太子掩下。

  端王因为毁容自暴自弃,后来振作起来,开始兴办学堂,组织文人会,与诸位大儒教学。

  大皇子与太子的斗争,仍然是势均力敌,党派之争,搅得朝廷内外不得安宁。淑妃未曾回来,太子终究有家世支撑,逐渐占了上风。

  大皇子在这等劣势之下,改了策略,成日地在宫中侍奉皇上,孝名广传内外,皇上对他大为喜爱,他竟以此与太子分庭抗礼。

  黄龙七年秋狩,照例,皇上先射出第一箭,作为秋狩开始的标志。大皇子在皇上身边侍候,不知怎的,意外自己先射出了那一箭。皇上震怒,怒斥大皇子,为了典仪进行,暂时按下了。

  当晚皇上又在帐中斥责大皇子,大皇子自此失宠,太子一家独大,逐渐沉醉于声色犬马之中,上行下效,以至于京城之中享乐之风愈加盛行。

  那时皇上龙体逐渐衰弱,太子俨然成为新帝,皇上因此不悦,几次斥责太子,对几位幼年皇子加封,又重新加封大皇子。太子心中不满,竟对一众纯臣出手,还曾拉拢柳家未果。

  这些事情听上去,实在是匪夷所思。

  端王喃喃道:“权势果真如此迷惑人心吗?皇兄这是打算逼宫吗?”

  何明德摇摇头:“谁知道呢。”

  “后来呢?”

  “那时渭河水患,你在外治理水患,一年多方才回来,朝廷内外对太子有多失望,就对你有多少赞誉,可惜你面容尽毁,无缘于皇位。谁知你在那段时间,找到了神医,治好了面容,回来之后皇上倚重你,你开始与太子夺权。”

  “黄龙十年,大皇子一切实权被夺,党羽尽数贬谪,后来犯了错,与淑妃去了封地,过的很是不错。只是大皇子始终郁郁寡欢,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年不过四十便过世。你的支持者大多是新科学子,太子有旧臣支持,你们分庭抗礼,黄龙十一年,皇上病危,立你为储君,太子试图病变逼宫,被柳将军击败,太子被终身幽禁。你上位之后清洗旧臣,一改朝中腐朽之气,从此开始了六十年的盛世。”

  端王久久无言。

  他与池维竹虽是相看两厌,却从未想过他会是这般的结局。

  年不过四十,郁郁而终。

  他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热度呼在了何明德的脖子上,何明德感觉脖子一烫,忙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何明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打量道:“看着还是不高兴,却又没那么不高兴了。”

  “只是觉得很神奇,听你这么说,便好似我已经活过了一生,有得有失,知道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都会过去,忽然便不在意起这一刻的失落了。”

  人的情感无论有多浓烈,终究是抵不过时光的水滴石穿。

  池旭尧心情好了许多,又试探着问道:“我与皇兄闹成这般,母后呢?”

  “史料记载,有几次皇后找你,劝说你莫要兄弟阋墙,皆无成效。太子逼宫未成,本该处死,是皇后与你一起请求皇上,太子才留有性命,终身幽禁。”

  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后薨后,谥号‘恭德’。”

  端王一听便知晓他的意思,‘恭’是说母后对待父皇恭敬,‘德’是说她为人处世值得尊敬。

  但是绝不应该的。

  池旭尧深知自己,无论他是不是皇帝,他看母后,都是自己的母亲。母后待自己如此慈爱,自己怎么在谥号怎会不提一字?无论如何,一个“孝”字或是“慈”字总是有的。除非……淑妃所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