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养了我的死对头 第91章

作者:南有星河 标签: 古代架空

  大门紧闭,估计里头上了锁,借着月光能瞧见大门贴着泛黄的对联,小别院未砌围墙,只是用简单的篱笆围了围,栅栏下有些许杂草,但算不上乱,从外观上看,或许不过是一普普通通的农户家。

  “那个,我们把东西放下就走吧,不早了,我看屋子里面也没有亮灯,就不打搅他老人家了吧。”

  顾楼月语气颤颤巍巍的,甚至下半身还配合似的后退了一步。

  说来,他这些年上阵杀敌,出刀枪入火海,就连当朝宠臣来时都没得怕过,而眼下只是见一位旧时的长辈,却生出了潜逃之意……

  “……哎,那就听你的吧,师傅他估计也睡了。”

  钟贤叹了口气,话说到如此,也不好强求,恐失了分寸。

  “师傅厕屋外头有个小鱼塘,我看你带的这些河鲜还是活的吧,刚好可以放那儿。”

  顾楼月松下一口气,不知怎的放松了不少,点点头挎着篱笆栅栏便过去了。

  吕老的庭院没怎么修整过,地坑坑洼洼,硬石子和软泥巴交错着踩在脚下很难不发出声音,顾楼月也是提着心,跟做贼似的潜入进去。

  夜晚的鱼塘平静不见波纹,顾楼月想着速战速决,却不想刚松开袋子,一条求生欲望极强的鱼儿猛地蹦跶出来,甩尾溅出好些水滴,最后‘噗通’一声入了池塘。

  “谁!?谁在外边!”

  即便顾楼月在料事如神,估计再给他一次机会,也不会料到竟然以这种方式惊动了吕先生。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吕老似是穿着一身大白色的寝服,手上似是拿着棍棒一类的东西,看不清神色无关,接着周围漆黑的景儿,活脱脱厉鬼在世!

  顾楼月不出声地暗骂一句国粹,赶忙撒腿往来时方向跑,带着的麻袋似是又爬出了几个腥味家伙,竟差点被绊一跤。

  好家伙,现世仇现世报啊。

  “好啊,你这个偷鱼贼,我逮了你几日不见踪影,今儿你还亲自送上门了!”

  顾楼月几乎连滚带爬,单凭着几句话,脑中对吕老那文绉绉的印象减了大半,但现在可顾不得这么多,毕竟赢过一老人家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顾楼月!这边,快回来!”转头一看,钟贤人都没进来,站在篱笆护栏外面对他大喊着。

  “……”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吧!

  平时‘顾兄’,‘顾兄’地叫,就没见过钟贤叫他全名过,意味太明显了!

  “顾楼月……臭小子,是你吗!”

  月光下的这道黑影顿了顿,可似乎铁了心地不打算回头。

  殊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且听着吕老在身后中气十足地喊道:

  “顾楼月,你这次要是敢离开,那以后就永远别回来!我吕传道这辈子若是教出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弟子,我就自缢谢罪!”

  殊不知,顾楼月还就真吃这一套,僵硬的身体如生锈的转轴一般,很是变扭的转过头,露出一副堪比吃了隔夜馊饭的脸,道:

  “先生……您什么时候学着发毒誓了……”

  吕传道气势汹汹地走来,那粗壮的棍棒依旧拿在手上,随着二人距离的接近,棍棒逐渐扬了起来,且举高超过了头顶……

  顾楼月不忍地摇了摇嘴唇,虽然心里不想着手受罚,可挨打的理由太多太多,要是桩桩件件拎出来,他早就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可等待良久,预计的棍棒并未如约落下,反倒是耳边传来‘啪嗒’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便是感觉脑袋被人很是温柔地摸了摸,吕传道的声音如实传来:

  “你这小子,个头长得高,怎么胆子倒是小了,当年有胆子翻书院围墙的混蛋,现在怎么还怕被打了?”

  顾楼月试探性地睁开双眼,吕传道苍老的面容映入眼帘,五年未见,变化不大,只是头发花白的部分越来越多,皱纹带走了他经年的锋利,多了丝岁月的柔和。

  “我……我没脸见您……”

  “哎,进来说吧。”

  吕传道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人叫了进来,屋内点起了油灯,稍许亮堂了些,盛夏的晚风透了一丝凉意,倒也不觉着热。

  顾楼月进屋后便如坐针毡,趁吕老不注意时还瞪了钟贤一眼,这绝对是赤裸裸的陷害。

  可钟贤就当做根本没看见一样。

  “当年,听闻你是京城玉面花魁时,我便觉着此生最骇人听闻的事情莫过于此了,而后来,你当了江南的督察,又做到了巡抚,我知道是因为信王的原因,可不知道你原来早就已经深陷京城的名利场。”

  “或许在当年,我就应该猜到才是。”

  京城里的戏子多如繁花,红的快,衰败地也快,可为何顾楼月一个男的还能红到皇上眼前,红到天下皆知,这后面有人在操纵是太正常不过了。

  “……那个,其实这不也了您的心愿嘛,您一直想让我奔上仕途,如今也是一方统领,虽说名声不太好听,可旁人也不知道您是我的老师……”

  顾楼月想说些安慰人的话,这些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变扭。

  吕老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也是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在天底下的恶名,连我吕老都要敬佩三分啊。”

  “……先生,您就别拐着弯骂我了……”

  “我哪里是在骂你啊。”吕传道叹了口气,“你的恶名我也听过,用糠麸当粮款都算是轻的,还在粥里放石子,强迫灾民下田农作,起义的叛乱人士一被抓住就是连着江河去梳理水患,为此总总那是天怒人怨,我今儿跑去听个说书的,讲的都是你的这些烂事!”

  “可这些事天下人被蒙在鼓里,我难道还看不清吗?若是真正的灾民,哪里会在意赈灾的粥里有石子,你想借此筛除贪图便宜的小人;江南灾民暴乱,其他不受水灾的田地都有影响,强迫灾民种田不过是让田地不能荒废,以稳来年的收成;叛乱人士大多是被洪水的来袭而背弃家乡的人,他们去梳理水患可比朝廷的军队都上进,因为受害的土地是他们的家乡。”

  “我一直觉着教出一个能拿三元及第的状元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可民生,社稷这些,别说是我一手教导的钟贤,连我这老头子,都未必能有你这孩子做得出色。”

  单是背负这天底下的骂名,更有几人敢?

第111章 论功行赏

  “先生,您说的太严重了”顾楼月嘴角抽了抽,怎的几年未见,吕先生还学会捧杀了。

  “哈哈哈,你这经不起夸的性子倒还是和从前一样。”

  吕老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感慨道:“哎呀,我当年一心想你脱了贱籍,入仕读书考功名,不说再出一个状元,至少在我这老头子的尽心调教下,考出个进士来,而如今看来,倒是我吕传道目光短浅,不心系天下民生。”

  “先生,您……”

  “行了,你到现在还叫我先生,十年栉风沐雨,十年淬火成钢,我辛辛苦苦教导你,换不来你一句师傅,如今还与你生分了起来,你来江南三年,每次都是拖钟贤来带东西,也不留个口信,今儿若不是我老头子今儿未入睡,恐怕还见不到你。”

  说着说着,吕传道还阴阳怪气了起来。

  “师……还是叫先生吧,让我一时改口还不太习惯,先生,我以后得空一定常来!”

  吕老最终不过骂了几句,深叹了好几口气后,却也不再强求了。

  “行了,我今儿就不留你们两个大忙人了,县令府估计还有不少事,赶紧回去吧,我瞧着你带的那螃蟹不错,过两日记得回来尝尝。”

  …*…*…

  天色已晚,与吕老辞别之后,顾楼月就像是卸下了几千斤的重担,如释重负的感觉让身心都轻盈了不少,即使处于深夜,他却却有种能办公到天明的感觉。

  “说来,钟兄你可真不厚道啊,你刚刚绝对是故意的吧。”

  钟贤卖弄玄虚地道:“顾兄慎言,情急之下而已,谈何故意?”

  “你当官没几年,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论这,比不得顾兄。”钟贤坏坏地笑了一声,可似乎心情不错,“自你在江南出了名后,师傅一直记挂着你,你还说我当官当的油嘴滑舌,怎么你就越来越远离大家了呢?”

  “我……”

  “我知道你想说不想牵连旁人,可是旁人也会在乎你啊,就你去年平乱反贼那次,你自己是走了鬼门关一遭,师傅那次也是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后来还跑到座庙里听和尚诵经祈福去了,师傅他是不信神佛,但那次在寺庙里一住,从你平安无事的消息传出,他才肯出来。”

  顾楼月沉默不语,或许秦烟的离开在他的心中蒙了一层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厚,越来越厚,以至于几乎快要蒙蔽了双眼。

  别说是去见吕传道师傅了,自两年前江南一别,他连醉生楼的大家伙都没再见过第二回 了。

  他似乎潜意识地认为自己是个灾星,只要跟在谁的身边,谁就会厄运连连。

  “顾兄,别太压抑了,需要你的不仅只是江南,还有你的家人啊。”

  “谢谢。”顾楼月揉了揉略微泛倦的脑袋,“我不会钻牛角尖的,我这还有一大堆公事要处理,就不寒暄了。”

  二人说着已经回到了县令府外,府里不同于寂静的县城,里面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衙役与官员,所有人都忙着手头的事,压根儿没注意到顾楼月与钟贤二人已站在外侧。

  顾楼月没发出多大的动静,与钟贤告别后,便独自朝着南侧离去了。

  相比与大堂的忙乱,南侧就要显得安静许多,院落设计很是简洁,地上孤零零地躺着些落叶,灯光微闪,似是已经有人在等待。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到十里开外都能认出的脸:

  “你平个反贼怎么需要那么久,老子等你两天了!”

  周玉箫以一副很是嚣张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眉眼间尽是不悦,桌边上的茶水放了一二盏,有的空了,有的还冒着热气,显然已经是等了许久了。

  “才两天你就着急了?我以前怎么就没觉着你如此关心我?”

  顾楼月自顾自的做事,对于这位来客倒也不觉着意外。

  周玉箫是京城的禁军统领,江南此地虽乱,但朝廷也不是什么也不管,自然就派了京城的世家亲信,这本就是个苦差事,京城里人人嫌弃,周玉箫也是因为自家亲妹的缘故,要不然才不会来此。

  且他虽早已是五品官员,但碍着顾楼月有江南诸事的特权,所以二人基本上平起平坐,有时在议事时,顾楼月还能压他一头,实属来气。

  “本大爷关心你什么时候咽气!”

  “那你可得悠着点了,我找算命的测过,说我这辈子长寿,咱看谁先熬死谁!”

  论唇枪舌战,没人能赢得过顾楼月。

  周玉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辞藻来辩驳,便只能说起正事来:

  “几日前,京城传来圣旨,我虽不知道内容,但多半是关于你的。”

  “我?”顾楼月好似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眼眸里闪过震惊,可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他能看出来,周玉箫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么惊讶干什么,圣旨来了接下去就是。”

  顾楼月嘴角抽了抽,他就不怕是来杀头服罪的圣旨吗?

  “我问一句,这圣旨……信王知道吗??”

  周玉箫不以为然:“他知不知道又能怎样,京城现在局势紧张得很,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各方都能察觉的到,他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顾楼月默了,眼下确实有些难办,他其实就一挂名侍从,还是贱籍,按律法来说连参兵都没资格,却挂着个名不副实的官职,以前天高皇帝远,所以他从不担心会发现,而今该来的就终究还是来了,不接都不行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周玉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之前要抓的徐家大少,已经落网了。”

  “落网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或许是人有些疲倦,提起‘徐家大少’这个名讳,顾楼月稍许愣了一下,恍神之后才想起这么号人物。

  “兰陵城,不出几日便会押送回来。”周玉箫似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道:“说啦也是讽刺,那个不可一世的徐家大少近些年来竟然卖起了卖猪肉,若不是我妹夫家的人以前做生意认识过,也没人会在意一个卖猪的,徐家当年在金陵城的名声可不小,落得这么个下场,不知该说他罪有应得,还是说倒霉碰上了你呢?”

  周玉箫话音未落便拿目光瞟了顾楼月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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