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和跛子 第95章

作者:可乐乐乐 标签: 古代架空

  孟钰从怀中掏出根银针,对着那锁眼捣鼓几下,就听咔哒一声,他赶忙取下那链子,将林淮安扶起。

  也不知是太长时间没有外出的原因,还是林淮安的身子太过虚弱了,脚刚踩地,双腿就蓦地发软,整个人向下跌去。

  孟钰将他捞住,恨意滔天,差点控制不住,但眼下不是发泄的时候。他道了句“抱歉”,直接将虚弱的林淮安打横抱起,匆匆向外走去。

  “来时我已安排了人在外面接应,现在宋云衔不在,庄子里的人也都松懈着,此刻离开不会有人发现。”

  抱着林淮安便不能再走后窗,孟钰交代了下,就走到门边悄悄推开条缝,眺出去就见屋子正对面的檐下坐着个人,撑着额头,脑袋一点一点,显然已快要睡过去。

  孟钰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刚要推开门,一只手忽然搭上来拦下了他的动作。

  他不解地转眼,把林淮安看着,“怎么了?”

  林淮安呼吸几息,盯着他的双眼道:“三郎也被他抓来了。”

  孟钰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所以呢?”

  他心里隐隐约约猜到林淮安接下来可能会说什么,但还期盼着不要听到那句话,可现实却偏偏不如他的意。

  “即便宋云衔已经离开,可这庄子里依旧全是他的人,你孤身一人来此已是艰难,再带上一个人走更是难上加难。”其实在看到孟钰的一瞬,他就想到了这件事,只是始终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所以你只能带一人离开这里—”

  “不,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孟钰坚持。

  林淮安摇摇头,逼他认清现实,“只是我一个人,你就已经这般费力,又如何能将我们一起带走?”

  “我—”孟钰还想找出些可行之法来反驳,可事实确实如林淮安所说,以他的能力,只可以带一人出去。

  所以从来的那一刻起,孟钰就已经做下决定,只带林淮安走,即便他早就知道宋喻舟也被抓来了这里。

  “放我下来吧。”林淮安平平淡淡地说着最诛心的话,孟钰却还固执地不肯放。

  若是现在放手,那么以后……

  “没关系的,孟钰。”林淮安知道他肯定不愿意,便换了个方式劝他,“你瞧,我只是被他锁着,其实他并没有伤害我。”

  “但三郎不一样,他已经受了伤,若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就会被宋云衔折磨致死。”他想到那时顾羡之鲜血淋漓的样子,心里跟被刀剜过一般。

  “若是他死了,我……也绝不独活。”他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好似在谈论天气般,但却带着令人心惊的固执。

  孟钰诧然失色,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将人放了下来,“你总是这般护着他,叫人忍不住想要嫉妒。”

  林淮安扶着一侧的门扉站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挑起个笑,“从前都是他护着我,如今就换我护着他吧。”

  “他被宋云衔关在了西侧那间厢房里,你带他走后就去找驻扎在颍州境的陈将军,我为他洗刷冤屈,又助他官复原职,他愿意报答我,你去找他,他会帮你。”

  孟钰听着他的安排,艰难吐出个“好”字。

  林淮安释然地笑笑,脸色还有些发白,“你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孟钰几番蜷起手指,最后还是没忍住,将林淮安拥入怀中,紧紧的,像是要将他融进自己的骨和血之中,“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出去。”

  林淮安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嗯,去吧。”

  孟钰松开人,之后打开后窗又跃了出去。

  林淮安立在门前,目光穿过微开的门缝,片刻后,就见那紧紧关着的门忽然一动。

  有人从里面悄然走出,背上还背着另外一个人,他似是已经昏厥,手臂无力垂下,借着月光还能看见那已被鲜血染到暗红的衣襟。

  按在门扉上的手指屈起,眼眶一瞬泛起酸来,眨眼间就有滚烫的泪水滴落。

  “三郎……”林淮安捂住嘴,压制住涌出喉间的哽咽。

  *

  孟钰背着濒死的顾羡之,穿行在庄子里,尽管他已经足够小心了,但由于身上背了个人,行动被大大限制,没多时就被庄子里巡夜的侍从给发现了。

  他大喊出声,“有贼!来人啊!这里有贼!”

  “唰”一声寒刀立刻出鞘,划破脆弱的皮肤,滋出猩热的鲜血,那大喊大叫的仆从当即身首分离倒在了地上。

  孟钰收刀入鞘,背着顾羡之疾行起来。

  而在那一声惊叫后,沉寂的庄子顿时活了过来,无数举着火把的人朝发出叫声的地方汇集。

  孟钰刚要转弯,迎面就是一队配甲的兵士,他急急后退,恰好旁边有间屋子,于是推门就躲了进去。

  整个庄子被火把照得明亮非常,孟钰将昏死过去的顾羡之放在一旁,自己则是走到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们去西边,你们去东边,一定要抓出那人来,找不到人就把你们都杀了喂狗!”

  门外火把的光芒分成两股往不同的方向离去,孟钰候在门边,眉毛紧紧揪起。

  如今这情况,怕是难以出去了。

  孟钰回身看了眼歪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顾羡之,沉沉呼吸了番,走到他跟前蹲下,“如今庄子里的人都在抓我,若只有我自己还好,可我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带你出去。”

  拇指推动刀鞘,长刀横在眼前,刀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在流淌,倒映出孟钰决然的双眸,“只有这最后一条路了。”

  他翻出屋中的长布,将顾羡之重新背在肩上,又用长布绑紧,另外一手紧握住刀柄就往门边走。

  刚要推门,外面又是一阵骚动,无数人影带着火把朝同一个方向涌去。

  “快!快!快去禀报主子,府里出事了!”

  门外人影攒动,可仅仅几息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外回归死寂,半点声音都没了,就连火把的光也尽数消失。

  孟钰立在黑暗中,静待片刻,轻轻推开门,外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他没多犹豫,快步朝约定的地点走去。

  这一路上竟是半个人都没再碰见,孟钰心里起疑,更有种莫名的心慌。

  直到抵达接应的地方,坐上马车离开,眼看着庄子离得越来越远,那言不明的慌张却越发厉害。

  庄子里,无数士兵仆从聚集在个小小的院落中,火把冲天点亮了这整座院子,一瞬恍如白昼。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个靠坐在门口的人身上,他一袭莹白色长袍,还赤着脚,清瘦修长的手指缓缓抬高,好像是想去够那天边的圆月。

  可下一刻他突然呕出口鲜血来,扎眼的红色淋漓了整个下巴,鲜血滴落在胸前深深没入的匕首上,涌出的血液如不小心落在宣纸上的墨点般慢慢向周围晕染,把皎洁的月白色尽数染成了鲜血的朱红。

  众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就见他靠在门扉上,目光穿过众人,唇角逐渐翘起个笑容。

  “再见了,三郎。”

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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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颍州边境小路上,一小队身着劲服的男子驾马前行,约莫十来人,硬实的马蹄重重踏下,溅起泥腥。

  “天气愈发冷了,要赶在入夜前找到住处。”说话的是个男子,声音冷肃,伸手拉了拉颈上的巾子抵挡烈风。

  风声贴耳呼啸,刮骨也似,马蹄声阵阵,压过他的声音,顺风消散。

  “嗯,往前寻寻,此路是官道,沿途会有客馆。”另有驾马的男子回应,声线淡淡,融入到这冷风之中也毫不违和。

  他拉紧缰绳,望了眼前方连月色都照不亮的路,“……孟钰。”话音稍顿,再开口声音已有些发紧,像被烈风削去了喉骨,“多少日了?”

  孟钰扯动粗布巾子的手停住,没做思索便回道:“九十一日……零三个时辰,”

  已经九十一日了吗?

  顾羡之恍然,仿佛昨日种种还在眼前,一时陷入沉默。

  孟钰侧眼将他脸上的黯然收入眼中,“得了,真看不下去你这样子,当初淮安让我救你出来,可不是为了瞧你在这里垂头丧气的。”

  话里携有怨气,但孟钰根本控制不住,毕竟若不是因为他,林淮安早就被自己救出来了,现在该是在某个地方安然无恙地继续生活。

  他心里烦躁,被冷风吹得郁气横生,“花了那么大功夫将你救下,不仅治好了你的伤,连记忆都帮你找回来了。

  眼下陈将军还器重你,把追查宋云衔的事都交到了你的手上,这次要再寻不到他,我便要自己去寻淮安了。”

  “你教训的是。”顾羡之凝眸远望,黯然神伤依旧存在,只是眼底更多了几分坚定,“这次定然能抓到宋云衔,也就能从他口中逼问出淮安的下落。”

  “最好如此。”孟钰话里无甚起伏,这话已听了不知多少次,从最初开始奉命抓捕宋云衔到之后屡屡扑空。

  这人就像是个狡兔三窟的奸诈兔子,顺着密报寻过去,可总也找不到那人,仿佛在被他耍着玩儿一般。

  “放心。”顾羡之颔首,“多亏了淮安那些日子收集的罪证,才能让我们赶在他们递折子之前交给圣上,扳倒了宋云衔背后的靠山,户部尚书崔珏。”

  马蹄踏过枯枝,风声呜咽,似是啼哭,他继续说:“大厦将倾,宋云衔不傻,知道及时止损,将身边存着的能够指证崔珏的罪证尽数丢出,之后又顺着风向匆匆脱逃。”

  他眼神锐利,唇边却扯出个嘲讽的笑,“遭人背叛,崔珏如何不恨,拼死也要拉着宋云衔一道下地狱。不过他这样倒是予了我们方便,此次的密报便是崔珏身边得力之人透露出来的。”

  听见这些,孟钰的神情忽而落寞不少,摩挲着巾子,陷入回忆,“他总是把事情想的很周全,为所有人都留了条后路,唯独……唯独没给自己留一条。”

  “那夜的事……”睫羽重颤,好似回想起可怖的事情,孟钰面浮不安,紧闭了闭眼,“我真想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可……”

  他苦笑着摇摇头,“可我知道,按着他的性子,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或许他早已—”

  “不可能!”顾羡之疾言打断他的话,眉间阴翳,“密报说看见了淮安的踪迹,你又在这里胡乱臆测些什么?”他越说越急,胸口起伏不休,抬手抚去,眼底戾气横生。

  孟钰提气欲辩,可看他那样子,终究没再开口,长叹口气道:“罢了,不说这些丧气话,今日的药你吃了没有?”

  顾羡之压抑着心底翻腾着的烦乱气息,随口回道:“还未,到客馆再吃。”

  孟钰摇摇头:“你虽恢复了记忆,可身体也受了损,竟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

  “现在还死不了就行。”平复好紊乱的内息,顾羡之眼底爬上的血丝也一道消失,转首看向身侧并肩而骑的人,“我反而还要感谢你,帮我恢复了记忆。”

  孟钰疲累地摆摆手,“早便同你说了,是你那好师父曲靖安的功劳,神医不愧是神医,明明处处是死路,却也能硬生生找出条活路来。”

  听见这个名字,顾羡之眼底浮出挣扎,“他治好了我,但也做了错事,等这次回去该是做个了断了。”

  孟钰清楚他话里指的什么,说到底都是他们之间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什么。

  忽然余光闪过光亮,抬眼看去,远处丛丛黑暗里,一抹亮光格外显眼,如同寒夜里烧着的火堆,诱着人前往。

  “那里!”孟钰颇有些兴奋,指尖直指远处的微光,“约莫是客栈。”

  一行人瞬间朝那处疾驰而去,转瞬便至。

  顾羡之利落地翻身下马,玄色下摆划破长空,客馆的招牌旗帜在屋前猎猎作响。

  打眼一瞧,二层的小楼,看起来不算太大,推门进去后,屋内的温暖瞬间缠上身来,冲淡了周身的寒气。

  店面不大,一层的大堂摆有几张桌子,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不是在饮酒就是在吃饭。

  忽地冷风席卷涌入,叫声似鬼哭狼嚎一般,霎时惊动了大堂内的人,齐齐投来视线,顾羡之将这些收入眼中,神色微动。

  “几位郎君,是吃饭还是住店?”店里的掌柜绕过柜台走近,岁数颇大的男子,头发已有些发白,面相温厚。

  顾羡之不动神色收敛了周身的肃杀之气,温声回,“住店,再劳烦店家准备些热水和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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