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132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一支篪曲,沉郁,然而绝不悲凉。长公主背后的屏风上只有一块素纱,白色可以言说无限情绪,如今它立在长公主背后,威严如海雾中翻滚的滔天白浪,稳重如一场茫茫大雪。

  在海风或雪意带来无边的寒冷中,荀靖之感受到了自己的姨母的变化。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她真正地踏上了权力之路,一步一步留下血印,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前面。这是时事艰难之时,姨母说的对,即使他身在道观,他真的能心无旁骛吗?

  握住……它。

  作者有话说:

  ① 《史记·鲁周公世家》: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

  ②枚乘《七发》

第176章 先声1

  阴凉,或阴影

  泽晋有了身孕,长公主觉得江北不够安全,希望女儿留在建业生产。泽晋以往在江北时,常替母亲处理公务、抄写公文,她不回江北,担心母亲公务繁重,自己又不在母亲身边,母亲不肯好好休息,于是向母亲举荐了裴忠侯的孙女裴昙。

  四月初六,长公主去周鸾家见了裴昙一面。

  裴昙是周鸾的夫人,周鸾去官署中交托事务去了,不在家中,裴昙自己在家。周鸾准备离开建业,已经收整了行李,周家的堂屋中放着几个贴条封好的木箱。

  屋中摆着一个黑瓷瓶,瓶中插着一大枝木荷。木荷只生长在南方,叶子碧绿而有光泽,开白色的花,花香浓郁。屋中除了一枝木荷外,显得有些空荡,桌案擦得很干净,不落灰尘,但是太干净了……本该盛着杨梅等等时令鲜果的青瓷盘是也空着的,这屋中缺少常有人居住在其中的氛围。

  大概是因为主人周鸾要走了吧,屋中随之少了细节,也变得空荡清冷了。

  裴昙向长公主行礼,长公主扶起了她,说:“昙娘,不必多礼。我早听说过你,我今日来,是来求才的,我来求你。”

  裴昙有些惊讶,瞬间红了脸,说:“殿下言重了,裴昙无才。”

  长公主和裴昙入座,长公主说:“昙娘不必谦虚。屋子的花儿真好闻,是昙娘种的么?”

  “是外子从卖花人那里买的。”

  建业的里坊中有时有挑着担子卖花的人唱歌,卖花人清早在巷中拉长调子唱:芍药牡丹、棠棣木香……

  长公主说:“哦哦,是周大人买的。周大人是叫阿鸾吧,我听说阿鸾要辞官,阿鸾若是离开建业,昙娘也离开么?”

  “我……”

  长公主坐在裴昙对面,她看着裴昙,笑了一笑,说:“你犹豫了,是没有想好,对不对?”

  庄宗和明德皇后的子女中,长公主的眼睛最像庄宗——她是单眼皮。四十岁以后,长公主威势渐重,不笑时气势迫人,令人不敢冒犯,可是她一笑就不一样了,眼角一弯,便露出了属于长辈的庄重温和感。

  裴昙如实回答:“回殿下,是,裴昙尚未想好。”

  长公主说:“那我如果说,我请你和我走呢?昙娘,我早就知道你,仰慕你的文采。郢州多发溺婴案,乡民不愿意养育婴儿,我读过一篇禁溺婴榜文,条理清楚,文采也好,我写信问我外甥八郎,榜文是谁写的——我知道不是他写的,他不擅长做骈文,他回信说是你。你写文书比崔琬他们写得好,崔家阿琬他们写的文书是写给大人们看的,要写‘彯组云台者摩肩,趍走丹墀者叠迹’①这样的话,而榜文是要给百姓看的。你写得好,我记得你,我女儿又向我推荐你,因此我觉得我必须得亲自来见你,让你知道我爱才和求才的心意。我可以背出你写的榜文,用我背一遍吗?”

  “殿下,不必、不必了。多谢殿下厚爱,裴昙受宠若惊。”

  “昙娘,让我猜猜你现在的想法:你有几分想拒绝我,因为你不了解我,你又觉得自己是阿鸾的妻子,该顺从他,阿鸾要退隐,你觉得自己也该笼居在家,不见外人。可你有才,你该施展自己的才华,不要埋没了自己的才华。我如今四十六岁了,比你年长很多,我活了这么多年,犯了那么多错,终于知道了一件事:你不要把自己当作女人,你要把自己当一个人看。你不是谁的妻子、谁的女儿,你也不必认为自己会是谁的母亲——不要把你的才华拱手让给别人,让它冠上别人的名字。”

  长公主顿了片刻,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我只问你一件事,问得或许有些冒犯,但我希望你想想清楚,然后回答我:你的丈夫周家阿鸾身体不好,他若是去世了,你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不再嫁么——你不想再嫁,但是你族中的长辈、你的兄弟,能同意么?”

  长公主看着裴昙,裴昙说:“我不知道。”

  “昙娘,你觉得有才华是坏事吗?我不知道你的兄弟怎么评价你的才华。不过,你的父兄一定看重自己的才华,他们借此赢得名声,又借名声自重身价——男人不看重的,不一定坏,但是他们看重的,一定重要。你是璞玉浑金,我识得你,不论你怎么看我,我都要告诉你,你才华出众,你该骄傲。不要埋没你的才华。”

  “裴昙三生有幸,蒙殿下青眼。但是裴昙实在很怕辜负长公主殿下的信任。”

  “昙娘,你和八郎交好,你熟悉他,但你不必过分指望八郎他们。我和你都是女人,我这一路走得不容易,他们是男子,不会像我一般理解你的苦处,比如你写公文,你不能写下自己的名字,而他们或许会觉得给你笔就已经是恩赐了,你本来就不该留下自己的名字。”

  裴昙的神色微微变了,她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她说:“殿下,几年之前,我在海柔见过高平郡王,我们共同饮酒,我舅父为我们请了歌女和乐师。冒雪前来的歌女年纪不大,希望我再叫几位歌女来,我奚落了她。殿下,我现在觉得后悔了,我不该那么做。我那时有错觉,以为自己高出歌女,我不喜欢她的贪玩。可是,她只是想更开心一些……有什么错呢。其实我和她一样,命运都不得自主。您的提议让我心动,我在恐惧中敬听您的教诲。”

  裴昙想起了她和荀靖之、第五岐饮黄酒听良曲的那一天。小雪一直在下,黄酒入喉,她接诗“最是无情帝王家”,后来她遇到了帝王,帝王之情使她嫁作人妇,使她今日、今时坐在此处,少有自由。她以为她比歌妓聪明,她会有更多的自由,不,并不,她们都是女人,这已注定了她不会拥有她弟弟裴简那样更广阔的人生。

  那天第五岐接“家”字——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回望第五家或安德杨家,如今竟然真已是墓冢相叠了。荀靖之接“累”字,累累枯冢,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

  王侯蝼蚁,毕竟成尘。命运让所有人处在动荡中,作为女子,裴昙已被牢牢钉在了周鸾的妻子的位置上。

  长公主说:“昙娘,命数实在未知,而变易有时会令人战栗,以至于恐惧。我来得唐突,其实算是打扰了你,但我希望你能在我幕中任职。我不敢说你将来一定如何,但是我给你的机会,你要是抓住了,你会获得这样一种可能:你的命由你说了算。”

  婢女烹好了茶,来屋中送茶。裴昙从托盘中取出一盏茶,奉给长公主,长公主接过茶,吹了吹茶盏,尝过之后,将茶放在了案上。她对裴昙说日光晴好,自己想去屋外中走一走。

  裴昙带长公主去了宅中的后花园中。后花园里种着几丛竹子,留出了一片菜畦,菜畦尽头的杏树正在结子。

  长公主和裴昙在竹径中散步,她忽然问裴昙:“不知后花园里有多少东西是昙娘想种的,有多少东西是阿鸾想种的?”

  裴昙说:“外子喜欢竹子,又早就归隐之心,竹林和菜畦都是外子喜欢的。”

  “昙娘,一个妻子的一生,有时候就像她家的后花园。或许她在后花园里有自己的一小片地,可是大体上还是丈夫说了算。丈夫要致仕,妻子能怎么样呢?丈夫要毁了花园,妻子又能怎么样呢?”

  裴昙说:“裴昙与外子之间,情爱不深,但是外子对裴昙很好,裴昙记得外子的好,与外子相敬如宾。三四年前,裴昙年轻任性,离开建业去了郢州,建业议论纷纷,而外子不曾说裴昙一句不好。如今外子想离开建业,在建业受人嘲讽,裴昙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外子,让外子更受人嘲讽。”

  “我女儿说裴家阿昙有情有义,她真是识得你,她说得一点不错。”提起女儿泽晋,长公主笑了一笑,笑得很慈爱,“我不算年轻了,我有女儿,也有儿子。我养儿子时,深深感到了养育儿女的不同:我会不自觉地对儿子更严格,要他们走更难走的路,他们冒了更大的风险,因此也更容易立功。当我意识到这件事后,我要求阿泽背书、处理政务,我要她像她的兄弟一样勇敢,而她变得勇敢后,她比她的兄弟们做得更好。昙娘,看似安稳的捷径,可能不是捷径。

  “我不遮掩自己的心思,也把话说清楚,在我的幕中任职,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会轻松。但是你到我的幕中任职,你若有功,可以荫及子孙——你不必指望男人给你的子孙带来功勋,你可以指望自己。你要选择做一个好妻子,安稳度日,这好像是一条捷径,或许这样也不坏。但是你也可以更进一步,抓住我的手,实现你的才华。你要知道,机会不常有,男儿随时可以后退回家,但是你是女郎,大多数时候,只能待在退一步的境地——无处可进,更无处可退。

  “你不必急着给我回复,我不逼你,因为我是认真来求才的,我也更希望你仔细考虑这件事。我不是一时兴起,你也不必心急。”

  风吹过周鸾喜欢的竹子,从竹叶间落下的日光在地上动摇。竹林的阴凉也可以换一种说法,被称为竹林的阴影,裴昙站在林下,犹豫了片刻,说:“多谢长公主殿下。裴昙想清楚了,会给您一个答复的。”

  长公主说:“好,我等着你。”她忽然说:“阿泽说你喜欢海棠花?”

  “嗯。”裴昙说:“海棠没有香气,我闻不得太香的花。”

  长公主说:“我记住了。”

  裴昙没在意长公主说的这句话。然而第二天,她明白了长公主这句话的意思,早上有宫人来她家,送了她一大枝宫中的贴梗海棠花。

  作者有话说:

  ①彯组云台者摩肩,趍走丹墀者叠迹。——刘峻《广绝交论》

第177章 先声2

  高平郡王梦游蜗角之国

  许朝起自北地,对南方的州郡的管辖一直较为松散。贞和三年,有朝臣建议重新划分南方州郡,贞和四年四月,在几场商议后,朝中拟出了新的州郡图:

  南方被重新划分为二十州。除一些较为细碎的州界的调整外,明州一裂为三,被划分为越州、明州、泉州三州;原吉州更名为宣州,而朗州被划分为朗州、吉州两部分;自荆、郢二州之间划分出随州;自黔州划分出钜州。

  州郡被重新划分,上将军之位空缺……朝中势必有一场规模不小的人事调整。

  崔琬打算外任,他知道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消息:他会去新分割出的越州任职——陛下本来打算在五月公布新的州郡图,他本来已经准备好在五月前往越州赴任了。不过现在看来,陛下有意推迟公布官员的职事的调整,或许得等到六月才会有新消息,他还得再在建业再待一段时间。

  崔琬在三月末就开始交付自己在建业的职事了,到了四月,他变得很清闲。四月已是初夏,建业的四月是一个很好的月份,四月前面的三月是暮春,一个“暮”字透着几分气闷,而其后的五月将有梅雨,天气不及四月晴好。

  风雨将至,能清闲时,且享清闲。崔琬命家仆在玄武湖边的浅溪上搭了木台,请朋友和族中的姊妹兄弟在休沐日到台上吹着风讲故事联诗,一同消夏。

  木台设在浅溪之上,四周的草木受到溪水的滋润,绿意盎然,罗汉松茁壮茂盛,叶片碧绿如洗。为了呼应周围的绿意,木台上铺了三层青色锦缎,与青绿相对,又铺了两条窄窄的红线毯,蒲团放在毯子上。

  崔琬坐主位,左右两边分别设了七个客位。靠近崔琬的左三和右三客位处摆了纱屏,纱屏不能完全隔绝其他客人看过来的目光,但是纱屏提示着众人,要有礼数,不要乱看。

  崔琬请了高平郡王,也请了第五岐。两三位女眷坐在左边的纱屏后,高平郡王和第五岐如果来,那就坐在右边的纱屏后。第五岐将要封侯,要在家中沐浴七日,静心谢恩,没有来赴宴,高平郡王独自来了。

  崔琬没邀请崔涤,他邀请了,崔涤也来不了——崔涤在外州任职,不在建业。日本国使者清正回了建业,也来赴宴,他和高平郡王一同坐在右边的纱屏隔出的空间中。

  第五岐托高平郡王送了崔琬一把折扇,折扇乃是漆骨扇,以黑色做扇底,扇面一面用贴金法贴出了菱形纹路,一面用洒金法洒出了星辰和月相,边上用金粉写了一个笔法俊美的“胧”字。

  崔琬收了折扇后,清正恰好来了,崔琬向清正问好,清正说:“春すぎて,夏来にけらし……崔大人安好。”清正最后一句话说的不是日本国语,崔琬听完笑了笑,说:“红叶的汉文,大有进步。”

  清正说话依旧带着日本国口音,他说:“要感谢崔大人的美意,我来这里,我知道你不笑话我,所以我敢说汉文。”

  崔琬请清正入座,清正看见崔琬的折扇,说:“崔大人,我认得这个扇子,这是把宝扇,上面的字是内亲王殿下写的。”

  “抚子内亲王殿下吗?”

  “啊……啊……”清正犹豫了片刻,他身侧的童子小声对他说“なでしこ”,清正这才反应过来,崔琬说的是抚子内亲王,他说:“是、是。”

  崔琬这时再看手里的折扇,觉得这把折扇确实比第五岐捏坏的那把更珍贵。第五岐啊——他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第五家阿岐,冰深一丈,而他隐约识得六分。

  仆人和童子在水畔汲水烹茶,崔琬觉得水上蚊虫太多,让烹茶的童子在水畔点了能驱虫的香粉,香粉中有真腊沉香和檀香,辅以清凉的龙脑香,香气随着水流飘散在水面上,令人生出一种溪水自有神仙香气的错觉。

  高平郡王和清正说了几句话。他们说话时,卢仲容等收到崔琬邀请的客人一个个到了。

  座中.共有十一位客人,众人互相问礼之后,崔琬说:“我们也不算生疏,那我们开始吧,我们先作诗还是先讲故事?”

  崔琬的一个叫崔稚的堂弟揶揄他说:“伯玉哥什么都不让我们吃,也不给我们喝的,这就要我们陪他玩了。”

  崔琬说:“婴羽老弟说话了,我正愁没人说话,那就就从你开始吧。你要是只肯吃喝的时候动嘴皮子,那我还不如不请你来。你讲点什么,我让婢女给大家上些茶点。”

  “那我等一下唱支曲子。伯玉哥,我是能唱,可是我怕别人不像我,不肯说话。”

  屏风后的一位崔家女眷说:“不如这样,我们一人写一条签子,等以下抽签子吧,抽到谁谁就讲一个故事,或作首诗。”

  清正听了,立刻说:“呀呀,我不会作诗。”

  崔琬对清正说:“红叶从日本国来,为我们讲讲日本国的故事,这可比作诗有趣多了。”说完了让婢女拿来笔墨,请众人写了字条,折起来后放到了一个盒中。

  崔琬的堂弟崔稚不怕生人,面对众人泰然自若,自己敲着几案打着拍子唱道:“登陟寒山道,寒山路不穷。溪长石磊磊,涧阔草蒙蒙。苔滑非关雨,松鸣不假风。谁能超世累,共坐——白云中——”①

  崔稚长期住在南方,说话时带着南腔,鼻音略重,他在流水声里敲出节拍唱曲,用南腔咬字,唱得别有一番风韵。尤其是“白”字,是仄声字,用南腔唱出来时,有如“薄”字,在句中唱出时,更显得诗句有抑扬顿挫之美。

  崔琬让婢女端上了茶点,然后说:“抛砖引玉,我们在水上聚会,那我来讲一个和鱼有关的故事吧。故事说丹徒有个叫陈悝的渔民,在江边设了鱼簄捕鱼,江潮回落之后,鱼簄里有了东西,陈悝以为是鱼,打开之后发现竟然是一个女子,容貌姣好,未穿任何衣物。鱼簄里的那个女子很娇小,只有三尺长,陈悝和她说话,她不回答,似乎不会说话。陈悝把她从鱼簄里抱了出来,放到了沙泥滩上,她一动不动。江潮忽然扑过来,她不见了。”②

  卢仲容问:“这就讲完了?”

  崔琬说:“没有。”

  卢仲容说:“伯玉,那你继续讲吧,我等着听呢。”

  崔琬说:“传奇志怪有趣就有趣在这里,故事总在你意料之外,令人好奇。”

  “好了,我确实好奇,你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就别卖关子了。”

  崔琬说:“舒迟入我彀中,我等一下再讲。我们抽个签吧,插一个故事,再讲这个故事。”

  座中有人对卢仲容说:“你还不熟悉伯玉吗?你看我就不说话。现在你越着急,他越高兴。”

  座中诸人都笑了起来。

  崔琬让自己的侍女衡娘抽签,签子上写了“红叶”两个字,是清正的签子。清正用日本国语讲了一个故事,他身侧的童子为他把故事翻译了过来:

  古时候,日本出云国有一位官员,去公卿家中做客。公卿命人为官员上茶,茶水用一个极其珍贵的茶盏盛着。官员喝茶时,看到茶水上有一个咬牙切齿的男人的脸的倒影,他看遍了屋子里的人,没找到这个人。于是他总觉得有人躲在房梁上,看了房梁上,没发现有人。

  这个咬牙切齿的男人的脸,是谁的脸呢?没有人知道。

  晚上官员借宿在公卿家,忽然有影子从墙上走了下来,那影子逐渐有了颜色,他的脸就是官员在茶水上看到的脸,官员吓得拔出了刀,向着影子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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