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177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赵弥站了起来,擦去嘴边的血,浑身战栗着大喊了一声:“拿弓来!!!!”

  “大人……箭不多……”

  赵弥双目赤红,眼中如同要滴出血来,吼那问他的士兵:“拿弓来!!”

  赵弥身侧的副将转头看赵弥,他本来想劝劝赵弥,一转头发觉赵弥的神色不对,嗓子一哑,对士兵说:“赵大人要弓,还不滚去拿过来!配五支箭!”

  士兵将长弓交到赵弥的手,赵弥将弓拿在手里,浑身依旧止不住的颤抖。血气怒火直冲头顶,他用力开弓,一把就扯开了弓弦,箭已搭在了弓弦上……手太抖了,赵弥觉得自己的手太抖了,那黄色大纛也离得太远了!

  敌军还在城下叫骂,

  赵弥侧头,狠狠松开了弓弦。

  那城下的十几个敌军,本来以为赵弥想要射的是举着军纛的几个士兵,没想到赵弥忽然射压弓向了他们中的一个人。赵弥的手一直在发抖,飞出的箭失去了准头,擦着一个敌军的衣服飞了过去。

  那名敌军愣在了原地,赵弥再次射他,还是射不中,他躲了两下,回过了神后,刚想要抬头嘲笑赵弥,一抬起头,一支飞箭插进了他的胸口。

  原来是赵弥身侧的副将夺过了赵弥手里的弓,他早已不再开口向城下咒骂了,阴沉着脸开了弓,一箭射中了他。

  死一般的寂静。

  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在瓮城的石板上淌开。

  副将身后似有十丈怒火,他在城上如狮般咆哮:“喊啊!不怕死就喊!!”

  声音隐隐在瓮城中回荡。

  城下的敌军一时被他的气势压倒,不敢再出声了。

  一个不怕死的敌军小声喊了一声:“第五岐!”

  “嗖——”

  这次是赵弥亲自开了弓。

  天上似乎有雷声滚动,远听如低沉的龙吟。

  气氛沉闷得吓人,看来今天阴云不会散去了,江陵郡要下雨。赵弥对城下的敌军说:“滚、滚回去!!!你们要不就光明正大地攻城,否则来一个,就要死一个。我就在这城里等你们!”

  敌军拖着同伴的尸体,暂时退到了瓮城的角落里。

  城上的副将问赵弥:“赵大人,你的神色怎么这么差?你不会信了他们的话吧?!那都是假的!”

  赵弥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急促而疼痛,几乎要撞破的他胸腔。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能让郡王听见他们说什么!”

  副将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啊……啊……可是他们说的是……”

  赵弥一把抓住副将的手,说:“兄弟,劳烦你守在这里。能拖一天是一天,郡王绝对不能知道这件事!我看今天要下雨,敌军应当不会攻城,我现在就去求军师和参军、各位谋士,郡王今天不能来城墙上!”

  副将从赵弥的神色里已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一下子像是泄了气,眉头紧皱,眼神黯淡了下来,眼里几乎有了泪光,他还是把话问了出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赵弥一口咬定:“假的!”

  “老兄,那你为什么……”

  赵弥几乎立刻回了他:“他们拿活人开玩笑,我忍不得!!”

  副将将弓立在地上,说:“我知道了。你去吧。你……去吧。你看看你,你听说了这件事,尚且要这样,让郡王知道了,更是不好。兄弟,我信你。我……”他抬眼看了一下北方。

  天色更加黯淡了。

  什么都看不到。

  南方呢……南方也不会出现意味着将有援军到来的青色烽火。

  只有乌云。

  赵弥下城之后,立刻去找了参军平藏用。曹霸曾向高平郡王引荐过平藏用,郡王向来给平藏用面子。平藏用昨夜守夜,白天正在休息,他直接进了屋子,叫醒了平藏用,告诉他今日郡王不应当登城,求他想想办法。

  平藏用被人硬生生叫醒,鼻音浓重,坐在床侧想了一会儿,让小童去请城内的某某中郎、某某副将共四位大人过来,一同商议,他对赵弥说:“这不是小事。”

  小童去传信请人。平藏用床梳洗。雨一直没有下起来,天气湿闷。江陵郡被围困多月,平藏用的香料早就用完了,屋内没有燃着任何香丸香粉,木头房梁受潮发霉的气味变得分外清晰。

  平藏用梳洗完,和赵弥坐在屋门附近等诸人前来,他看着天色说了一句:“饿呀。”

  赵弥说:“参军一日吃几餐?”

  平藏用说:“一餐。我要是现在吃了东西,下午可就没得吃了。朝四暮三、朝三暮四,不过总共都是那么一点吃的。我现在看着这天,都要好奇,雨丝会不会挺好喝的呢,是不是甜丝丝的。井水喝多了,只觉得更饿。”

  赵弥说:“我给参军一半我的饭食。我算武人,一日有两餐。”

  平藏用说:“我是幕僚,不上战场。赵大人吃两餐,我不嫉妒。赵大人守在城上,你要是饿了,那就拿不住武器了。你吃吧。等熬过这一阵,以后吃什么吃不到呢。”

  熬过这一阵。平藏用说完低了一下头,瞥了一眼案上的瓷盏,他不愿意看见一盏清水,将手里的扇子盖在了瓷盏上,说:“但愿能熬过去。”

  众人先后到了。众人到齐后,赵弥向说了敌军早上在城外狗吠了些什么。

  平藏用问:“诸位大人以为,该不该先瞒住郡王?”

  座中一时没人说话。

  平藏用于是问了赵弥:“赵大人以为郡王和第五将军的关系如何?我以为还是瞒住吧。第五将军不只是我朝北伐将领,还是郡王的好友——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了。”

  赵弥说:“也是道侣。若有松龄鹤寿,一定长共百年。”

  赵弥说完话,座中更没有人说话了。

  平藏用点了一个人,问:“孔大人说说。”

  他点的是高平郡王的一位副将孔籍,孔籍说:“这有什么好说的么?这问都不用问。兵书上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狺狺犬吠,郡王肯定是不知道为好。依我看,这是城外那群狗贼急了眼了,长久攻不下江陵,使出了不入流的手段,他们第一个要骗的就是郡王,只要郡王有一点动摇,我们的军心散了,他们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孔籍说完,平藏用一一问过座中的人,众人皆以为暂时瞒住高平郡王为好。

  平藏用说:“我派仆人去请众位大人后,等待之时,忽然记起城西有一个旧的采石场,那里本来是一片小石山,因为采石被挖成了一块一块的大坑,夏天石坑里积了水,变成了几片水潭。郡王派人看守着水井,城里有活不下去的人不能投井,就去那里投水自尽了。”

  他对赵弥说:“赵大人,我看……要不你找人往那里投一具尸体,给尸体穿得好看一些,最好找巫祝的衣服给他穿上,再往他嘴里塞点什么,稻米也好、金子也好。”

  几人都看着平藏用,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赵弥听了一半,同样不解,问平藏用:“尸体倒是不少,只是……要一具尸体,要做什么呢?”

  平藏用说:“如今郡王请城内高僧名道讲说佛经,有尊佛尊道稳定人心的意思。等郡王下午醒了,我就和郡王说,天色不好,有道人算出西方有水鬼,烧了水鬼,江陵郡将迎来援兵——于是郡民联名向我请愿,我请郡王安抚郡民,去城西捞出水鬼,烧了那具尸体。我等一会儿就去找人写联名信。郡王下午去城西,就不会去城上了。城内捉了水鬼,不管这是真鬼还是假鬼,没准也能让一些笃信鬼神的百姓稍稍安心。”

  平藏用解释完自己让赵弥找尸体的用途后,叹了一声,说:“鬼神不庇佑江陵,江陵只好利用鬼神,我也算是真小人了。”

  座中一人说:“鬼神不为,唯人有为。参军献计,是为了人道,不是为了鬼神之道,如果上天有知,会理解参军的心的。此时只有我们能救江陵,虽不能解民倒悬,但是能再守一天,就是一天。”

  平藏用自嘲说:“高人算出有水鬼,我也做一回高人了。”他对赵弥说:“赵大人,请你找尸体时千万谨慎行事。”他叫了座中的一位谋士,说:“先生陪我去找两三个里坊,让郡民写请愿书吧。”

  众人站了起来,赵弥向平藏用行了一礼。

  除了赵弥和要陪着平藏用去办事的谋士,其他人先走了。

  赵弥和平藏用商讨了一些尸体的事情,赵弥刚走出屋门,平藏用披好了袍子,忽然在屋中问了他一句:“赵大人,你的脸色太差了。第五将军……是真的不好了吧。”

  赵弥浑身一僵,握紧了拳头,不敢转身,只背对着平藏用点了一下头。

  平藏用的声音里,鼻音更浓了,他只“嗯”了一声,随后就陷入了沉默中。

  赵弥匆匆走了。他找来可信的部下,处理了尸体的事情,本来该休息了,但是他根本睡不着,于是回了城墙上,回去监视敌军的动向。

  中午江陵郡下了雨,雨势很小,整座城像是被笼在了水雾里。

  雨丝一直飘,雷声沉闷。

  下午平藏用让人给赵弥传了消息,说自己陪郡王去城西的采石场了。赵弥问来传信的人有没有见到高平郡王,还是只是从平参军那里来的,传信的人说自己看见郡王了。

  赵弥问他郡王的神色如何。

  传信的人支支吾吾了半天,说:“郡王神色如常。”

  赵弥说:“怎么支支吾吾的。”

  传信的人说:“郡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赵弥打断了他,说:“郡王不来城上就好了,我亲自去见郡王。”说着就走出了屋子,让人给自己牵了马来。

  赵弥不怕下雨,雨水太轻,他不在意这小小的雨丝。他骑马去了城西的采石场,采石场的小山和其他小山不一样,因为是石山,上面很少生有草木,又因为采石砍削的缘故,山形直上直下——

  赵弥勒马,在雨雾里向前方远远望过去,前方的石山陡峭怪异,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山影。

  雨已经停了。

  郡王的侍从在采石场守在采石场入口处,一个侍从看见赵弥来了,替他牵过了马,问他:“赵大人也听说城西有水鬼的事情了?”

  赵弥“啊……”了一声,他岂止听说了水鬼的事情,他还知道水鬼长什么样呢,那水鬼是他选出来的。

  侍从说:“郡王和平藏用参军、几位道长乘舟在水上寻找水鬼的尸体呢。赵大人找郡王是有军报么,可是事情紧急么——您看您,衣服都湿了!我让人给您找一条小舟,立刻给您划到郡王的舟前。”

  赵弥说:“多谢。”

  侍从请他登上一条小舟,渔夫划舟,小舟破开水雾,在采石场的水潭上漂动。

  有人隔着水喊了一声“郡王”,说:“赵弥赵大人来了!”

  水上微有回声。

  采石场这处水潭中间,有一根巨大的石柱,高平郡王在石柱下的小舟里站着,一点人影被石柱衬着,显得渺小。赵弥知道尸体没在这处水潭里。他让人将尸体投在这个水潭东边的一处水潭里了。

  赵弥最初看见高平郡王的身影时,觉得那就是他家郡王,等离近了,反而不敢认了。两舟靠近,赵弥一个七尺男儿,忽然眼热鼻酸起来,他声音颤抖着叫了一声:“郡王……”

  高平郡王看了看赵弥,问他:“怎么哭了,是军情紧急吗?”

  赵弥看见高平郡王的头发,全都白了。

  全都白了。

  赵弥对着高平郡王看了又看,嘴角忍不住撇了下来,他带着哭腔开口:“您的头发怎么白了。”

  “看来敌军没有来攻城,城内暂时还是安全的。”赵弥没想到高平郡王淡淡笑了一下——高平郡王的神色平和而正常,他的手上缠着一串流珠,或许不是流珠,而是一串用来诵经安神的佛珠,他对赵弥说:“头发替我愁了,我就不愁了。我醒了一照镜子,也吓到了。”

  “您、您……”

  “昨夜我听见笛声,心中感觉不大好。阿弥,你应该不知道吧,我以前是在幽州修的道,我在幽州修道时,师兄是个痴人,最能辨识木头的音色,曾教我一二办法。乾佑六年,他在山上听出了名笛准提的音色,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只说留心就能做到,我以为他在骗我。昨夜,我忽然明白他的话了,因为我听出来,城外的笛曲……是用准提吹的了。”

  第五岐的准提。

第230章 准提1

  山要来挡、挡不住,海要来淹、海从中间分开!

  贞和六年九月初四,夜半时分,伪秦的军队自北方进攻江陵郡。

  江陵郡内的守兵在城墙上下守城,伪秦敌军支云梯自上方破城,立在大地上的敌军,则不停地用撞木撞击北城门。

  “咚——!”

上一篇:财迷心窍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