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188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崔琬也曾想过,如何做国之忠臣。国之忠臣,或父之孝子,如果二者不能并存——最终竟是周紫麟,最先做出了决绝选择。

  崔琬对高平郡王说:“郡王,您知道元瑞是何等傲慢的人,我至今仍记得他在通觉寺里的不恭之行。但是,是他将兵符交给了我。那天他对我说,只此一日,他会持刀守在他父亲的府邸中,带兵拦住他的父亲,让他父亲暂时无法出府,他要我尽快从城西出城,拿兵符去找军中副将李道训、去救荆州,他说荆州不能再拖了下去。家、国之间,难以两全,郡王……如果秋浦的人该死,我请您再看秋浦一眼、请您向长公主殿下求情——

  “秋浦依旧有忠臣在啊!”

  作者有话说:

  李道训其实是老熟人,宣德一别后,道训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行走,和奉玄的人生轨迹不再相交。

  奉玄似乎都记不得李道训这个名字了,李道训也不知道奉玄是高平郡王。

第238章 业火3

  终局之战3.0秋浦大火篇

  伪秦的败局。

  秋浦的败局。

  天命似乎的确存在。许朝贞和四年,虚连提在长安称帝,改国号为“秦”,改年号为大至,这一年是大秦的大至元年。

  虚连提在成为图伦大汗时,按照封汗礼仪,接受举毡立汗、丝巾绞颈的仪式,莫名说出了“三”这个数字——其他大汗说出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虚连提被丝巾绞得太紧,在昏迷之前,竟然只说出了“三”。

  天命预言虚连提将有三年统治图伦的时间,虚连提将权力握在手中,而后狡诈地声称,“三”是指他将做三年一统天下的皇帝,而非三年大汗。“三”的计数,不能从他成为大汗开始,要从他做皇帝开始,以前的几年,统统都不算数。

  虚连提策反荀元央,带图伦人南下进入了长安,图伦诸部暂时承认了他的三年皇帝之说。

  三年皇帝,而不是三年大汗。虚连提借此拖延自己手握生杀大权的时间。只要他做稳了皇帝——许朝人那样的皇帝——皇帝是皇帝、大汗是大汗,那时图伦诸部就成为了臣子,他们就无法再用大汗的礼仪约束他了。

  大至元年,虚连提察觉到,许朝终于要北伐了。大秦的机会将要到来了——

  大至二年年初,伪朝野心勃勃、伪秦大军压阵,虚连提气焰盛大,许朝已经出兵,机会终于到来,虚连提以为自己终于要成为继许朝庄宗之后统一南北的伟大皇帝了!

  然而,到了这一年的九月,伪朝的气焰无可奈何地衰落了下去:

  去年九月,即大至元年九月,虚连提在长安做皇帝,南方的许朝与蕃域的悉勃野国结成了盟国。悉勃野近些年来被伪朝逼退在蕃域,无法西进,许朝与悉勃野结盟,如果北方的伪朝趁许朝北伐,南下攻打许朝,悉勃野将发兵攻打伪朝的边州。

  大至二年,伪朝果然南下,伪朝没能快速攻下许朝的荆州,悉勃野国趁乱向伪朝治下的甘州、陇州发兵十万。伪朝想要东出,但是他们没有没能占领雍州——第五岐反而带兵进入了关西。他们想在并州利用尸群,结果尸群不为他们所用,成为了第五岐入关的机会。

  伪朝最初想要两拳出击,既夺关东、又夺荆州,如今,伪朝东面有第五岐、赵茂等人,西面有悉勃野国,伪朝不能两面出击,反而变成了两面受敌,颓势渐渐明显。

  伪秦要出征时,图伦诸部团结异常,如今不断战败,内部纷争渐起。虚连提的叔父和几个外姓部族的贤王要带自己的族人撤回大漠,虚连提的儿子不许叔祖父撤退,虚连提憎恨所有不听他的命令的人。

  伪秦内部渐渐乱了起来。虚连提这位皇帝,似乎最多只能再撑一年了——他似乎的确说准了自己的天命,原来他真的只是要做三年皇帝。

  “三”,这是他无法逃避的命数。

  虚连提在长安查看军报:第五岐带兵收复了襄阳,襄阳城失守,南下的伪秦大军被割断了与伪秦主军的联系,短短一月之间溃散开来。第五岐收复襄阳,赵茂带兵出击——赵茂身形高大,使一把紫铜长锏,骑在高头大马上,两锏下去,隔着甲衣,将虚连提的小儿子抽成了肉泥。

  紧邻京兆的唐州即将被赵茂带兵攻下。

  虚连提身在长安,寝食难安,他再次在国境内聚集军队,但他似乎看见了尸群,他梦见他召集来的不是活人,而是尸群——

  那群他没有亲自见过的愚蠢东西背叛了他,在梦里向他涌来,它们撕扯他的身体。

  虚连提看见了大火,那群愚蠢的东西聚集在一起,越聚越多,密密麻麻,最后变成了一场充满了太极宫的大火。

  许朝的哀太子站在火里,袖手站在台子上,以君王的气势睥睨虚连提,再一次问他:“何不以礼见孤?”

  何不以礼见孤?!

  长安现在还是他虚连提的长安,这是他的地盘,一个死去的人不该说话!!虚连提愤怒地在长安指斥众人对他的背叛,指斥尸群对大秦的背叛,指斥哀太子的鬼魂不该出现。

  哀太子的鬼魂萦绕在虚连提的心上。哀太子的亲弟弟困住了秋浦的卢鸿烈。秋浦接替了乾佑末年的长安,燃起了一场大火。

  随着大火燃起的烟雾,如一片浓密的乌云,覆压在秋浦上方。火光大作,长江的江水似乎都要被这大火染红。

  卢鸿烈在大火中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他终于知道了,长公主为何缄默不语。不是因为她已经默认自己输了,而是因为她知道,卢鸿烈根本不可能赢……江表门阀可以得到一位皇子,但是他们无法册封皇帝。

  江表门阀手里,没有象征着帝王天命的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一枚传国玉玺,自始皇帝传至许朝皇帝,不知何时,它已被长公主拿在了手中。

  崇煦去世前,卢鸿烈代皇帝监国,帝王的玉玺留在秋浦的行宫中,江表门阀议事后,诸臣会去宫中请印。一切都按照礼数来办——

  除了盖下印玺的人不再是崇煦本人。

  行宫中的掌印官收藏着许朝的国玺,卢鸿烈将一位掌印官换成了自己的外甥,要他仔细看守印玺,除了皇帝陛下本人外,任何人不得擅动盛放着国玺的匣子。

  许朝的国玺象征着帝王的无上的权力,这是凡人与天地所缔结的盟约。国之神器不可轻易示人,卢鸿烈等人敬畏天命,他们使用国玺,但是他们并不敢轻易拿出国玺,总是恭恭敬敬地将之封在匣中。

  然而匣中的传国玉玺,不知何时已被调换了。

  八月下旬,卢鸿烈的外孙给了卢鸿烈致命一击:他把秋浦的精兵送给了从建业来的将军。秋浦的兵力瞬间空虚了一半。

  卢鸿烈大为震惊,卢鸿烈是一个高门子弟,出身教养极好——他在得知消息时,甚至恨自己的教养太好,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发泄自己的怒火,只能带着怒气叹了一声。

  紫麟。

  周紫麟的名字是卢鸿烈取的,卢鸿烈只有一个女儿,他将她嫁给了毗陵周家的春霖。两小无猜,门当户对,卢鸿烈无比满意这门婚事。

  紫麟出生时,是一个傍晚,天色发紫,录公在焦急地等待中,听见了自己的外孙出世时的第一声啼哭。

  我家麒麟儿!

  毗陵周家长久说吴语,周春霖的“霖”字读如许朝官话中的“宁”字。卢鸿烈想为周紫麟取名为紫麟,又怕“霖”“麟”在许朝官话同音,是了忌讳,周春霖那时笑道:“伲惢南人弗作北人,叫麒麟儿听弗出忌讳。”

  卢鸿烈也笑了,周春霖是个爽朗大方的女婿,凡事尊重丈人。

  伲惢南人,我们是南方人,周春霖的身上保留着几分南朝的旷达与傲慢,他无意于离开南方北上,去做一个崛起于北地的朝代的官员,卢鸿烈以为这也不算坏事。

  那时,卢鸿烈并不知道,有一天他会成为帝王之师——许朝有皇太女、齐王崇煦又有兄长崇恺,皇位如何也轮不到他的学生齐王崇煦。

  可是后来,崇煦做了皇帝。

  春霖,紫麟。原来还是犯了忌讳……他的外孙做了父亲的逆子。

  是江表门阀错了吗?可是,如今只能将错就错!

  秋浦的防卫空虚,卢鸿烈恐惧建业将会派兵西来,不得已,他要动用传国玉玺。他与江表朝臣商议后,一夜未睡,在家中跪了一夜,长念佛经。

  第二日,他去宫中请印。

  匣子打开,丝帛之下存放着一枚印玺。

  卢鸿烈感受到了眼眶里的热意,他吸了一口气,劝慰自己,去拿起它吧。这一枚小小的印玺的重量……

  他真的能承受住么?

  他拿下了丝帛,看到了印玺上……没有刻字。

  卢鸿烈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看到了字,不是印玺上的刻字,印玺上空空如也,是崇煦的字条——崇煦在病中写下了字条,其上字迹有些颤抖。

  “不仁”。

  崇煦在字条上写了“不仁”两个字。

  为师者不仁,为学生者报以不仁。为臣者不仁,为君王者报以不仁……怪不得崇煦不要“仁”字出现在自己的谥号或庙号里。

  他骗了自己的老师。

  卢鸿烈放下印玺,看着盒底的字条、看着那空空的盒子,忽然觉得,秋浦就是这盒子,他围起了崇煦,崇煦消失,帝位空缺——

  最终他们都报以对方不仁。

  卢鸿烈歪头笑了笑,一边笑一边觉得鼻酸。他拿起崇煦的字条,就好像崇煦还活在他的身边。

  他将崇煦逼成了什么样子……

  这皇位将他们逼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都疯了,权欲熏心,行为癫狂。

  师生反目、父子成仇、夫妻形同陌路……崇煦是一个仁厚的好人,后来,他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最后,他亲自抹去了自己的温柔敦厚。

  异常残忍。

  卢鸿烈是了解学生的老师,崇煦其实也是了解老师的学生,他知道卢鸿烈不会轻易动用传国玉玺。

  他猜对了。

  卢鸿烈看着空匣,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平生。

  他已是篡国之贼。

  他将崇煦的字条拿在手里,想起了崇煦在长江边对他说的话。江风吹动崇煦的头发,崇煦偏头问他:“老师啊,你觉得自己的私心和裴忠侯相比,是多还是少呢?”

  裴弥纶。

  是多吧,多太多了。裴弥纶为裴家,他为江表门阀。

  如何留得体面呢。卢鸿烈失魂落魄地从宫殿中走了出去,太阳刺目,他摸着手里的崇煦的字条。

  崇煦……

  在殿外等待卢鸿烈的江表朝臣叫卢鸿烈“录公”。

  录公、录公、明兄……

  众人都在叫他。

  江表门阀,败局已定了。

  不必等待建业的兵戎,为了最后的体面,如果他们还有气节,秋浦就应该如同太极宫一般,陨灭在一场火中。卢鸿烈看向众人,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好笑——

  他的长孙不在这里。

  或许是好事?

  哈哈,崇煦啊,我们这对师生,是做了一辈子的师生了。至死也不放过对方。

  他逼崇煦做不仁的皇帝,崇煦逼所有江表朝臣去死。

  众人急切地呼唤卢鸿烈,卢鸿烈只觉得声音都是隔着水传过来的。天色太亮,以至于他的眼前发黑。

  他直直栽倒在了地上。

第239章 蝉蜕1

  麟之趾,振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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