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9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奉玄,伸手。”

  灵风观后有一方温泉,奉玄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深色道袍,手捻流珠静心熏了一遍安寿香。堂庭山道门的随身熏香有十多种,皆不含元寸,天气转暖后常用清随香。宣德二月天气尚寒,奉玄觉得清随香过于幽冷,只爇了一丸香气温和的安寿香。安寿香以龙脑香为香髓,用炼蜜混合乳香、沉香、檀香制成,沉檀木香沉稳,乳香微带甜气,皆被一点龙脑统摄,悠长冷韵之中,不失平和气象。

  熏过香后,奉玄去三清殿上了三炷香。天色有些黑,他出殿时瞥见了一个孩子的身影,那孩子也看见了他,箭似的冲过来,直撞得奉玄后退了几步。奉玄还没站稳,那孩子已经死死咬住了他的手。

  奉玄认识这个孩子,他射了他的母亲一箭,把他母亲的头塞到了他的怀里。

  “吾友,傻了吗!”佛子看见有身影冲过来咬住奉玄时,心脏为之一紧,看清咬住奉玄的是一个活人后,一个手刀劈晕了咬住奉玄的孩子。那孩子心里不知道藏了多深的恨意,晕过去后却依旧不肯松口,佛子小心掰出奉玄的手,奉玄的手侧被咬得血肉模糊。

  “我……”奉玄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个孩子活了下来,是好事,可是他没了母亲。奉玄不怪他咬自己,他知道与母亲生别时的裂心之痛,生别已经如此,死别更当如何……

  寿安皇太女薨逝那一年,大许举国哀悼,丧钟传来后,奉玄依平民之礼朝着长安叩首,服了一个月的丧,除此之外,再没有行别的礼。堂庭山下一别,他与太女殿下恩断义绝,他没有按子女之礼为太女守孝的权利。哀伤和长恨无可表达,只在他心里拢成一团,那一团情绪似乎是什么多出来的东西,他想要丢弃,却又由于太过沉重,反而让他无法触碰。

  有人抱走了晕倒的孩子。

  佛子把奉玄拉到井前,说:“奉玄,伸手。”

  奉玄伸手洗了伤口,佛子找道童要来细细的止血纱带,帮他包扎了伤口。

  佛子不问其他的事情,只问奉玄的伤势:“不疼吗?”

  奉玄说:“疼。”

  “看来没傻。”

  奉玄愣了片刻,问:“佛子友人在和我开玩笑么?”

  佛子说:“未尝不可。”

  “原来佛子友人会开玩笑。”奉玄笑了笑。

  “道友,善信,”灵风观一位修士叫了两人一声,“观主和隐微药师回来了!”

  奉玄听说隐微药师回来,顾不上手疼,立刻跑去见师姐,顺带见了灵风观观主。奉玄和佛子回灵风观时,观主没在道观中,道观里的修士和人们在空地里架了两口大锅,正在煮粥。昨天清化坊在宣德城敲响警钟之后,看形势不大对劲,打开坊门接收了不少逃命的人,坊民热心,或将无家可归的人收留到自己家中,或帮助他们在巷子里搭了暂时容身的帐篷,灵风观开了自己的粮仓向全坊施粥。观主身负武功,今天和军队一起去了轩辕台。

  “师姐!”奉玄看见隐微药师的身影叫了一声。

  天色已经转黑,隐微药师的身影在暮色中不甚分明,“奉玄!”

  奉玄无比熟悉隐微药师的这一声“奉玄”,“师姐,你回来了!”

  隐微药师止住步子,隔着阴影看向奉玄,一双丹凤眼中的冷淡疏离在看见跑过来的奉玄时就已经消散,她说:“我回来了,路上我就听说你回来了。”

  平时师姐一定会拉住自己仔细确认自己没有受伤——奉玄察觉不对,伸手前探,隐微药师没有动作,灵风观观主却往前走了一步,对奉玄说:“小友啊,我也在呐。”

  奉玄被灵风观观主挡住了动作,“观主辛苦。”

  “不敢说辛苦。”

  “我师姐受伤了。”奉玄笃定地说。隐微药师半隐在阴影中,一头青丝用长簪绾起,高束着发髻。飘带垂下,隐微药师的发髻毫不散乱,看不出一丝狼狈,她身上似乎也毫无异样——然而奉玄看得出来,师姐披着的道袍不是她的衣物,袍子为她遮住了寒气,也遮住了她肩上的血痕。

  灵风观观主叹了一声。

  “师姐……”

  隐微药师说:“不是什么大伤,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旗杆,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奉玄的手怎么了?”

  隐微药师不再回避奉玄,奉玄看清了师姐的神色:隐微药师脸色惨白,嘴唇几乎没了血色。奉玄小心翼翼扶住隐微药师,“我的手一点事都没有,师姐不要说我了,你的伤怎么样?”

  隐微药师安慰奉玄道:“奉玄不要紧张,我是药师,伤又在我自己身上,我说自己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有事,只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罢了。我们奉玄从小就不爱哭,受了伤也不叫疼,你受伤才叫我害怕呢。”

  灵风观观主袖着手,问:“奉玄小友的伤是怎么回事?”

  奉玄说:“被一个孩子咬了一口。我惹了他,自己也有错。”

  “忙乱之中难免有冲突,那孩子好大的气性。”灵风观观主对隐微药师说:“药师和师弟为宣德费心费力,药师受了那样的伤,我实在觉得愧疚。烽火已经点燃,城中暂时无事,药师和师弟这两天就在道观中好好休息,切莫让我更愧疚了。”

  灵风观观主为奉玄引路,将隐微药师送回了静室,去静室的路上,隐微药师向奉玄询问了他在城南的经历,奉玄说了城南的情况,告诉师姐和灵风观观主自己是和友人一起回来的,友人就是前夜背双剑的那个少年人,名叫佛子。奉玄隐去了“第五岐”这个名字,佛子有意不提起这个名字,于是他也不想多说。

  隐微药师失血过多,进屋之后自去休息。奉玄关住屋门退出来,追上了灵风观观主。不过短短一日,灵风观观主疲惫了许多,神色中不复淡然。

  奉玄问:“敢问观主,我师姐为什么会受伤?”他知道隐微药师不愿意说这件事,直接问了灵风观观主。

  灵风观观主并不隐瞒,向奉玄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宣德驻军首领失踪了,驻军中的昭武校尉名叫李道训,为了守住宣德,昨日杀死右副都尉强行出了兵,将军队大部调到城西,守住了城西六坊。今日,李校尉带了一小队人马,与我们在天亮之前去了轩辕台,希望点燃烽火求援。驻守轩辕台的军队得知我们没有军令,一口咬定李校尉趁乱谋逆,不肯点燃烽火。不得已之下,我们与轩辕台守军起了冲突。对着活人,我们不愿痛下杀手,隐微药师一时不防备,被一个士兵扎穿了右肩。”

  扎穿了右肩。奉玄听见这几个字时疼得眉头一跳,面色难看。

  观主安慰奉玄道:“烽火已经点燃,药师不必再去冒险,可以安心养伤。小友不必过度担心,与友人好好休息,我们在观中静待援军即可。”

  奉玄几乎无话可说,只礼貌地回了一句:“多谢观主。”

  然而灵风观观主的嘴似乎有种别样的神通,他说什么,什么就不会发生——宣德城中敲响尸疫警钟时,观主说不是大事,不料这场尸疫让大半个宣德城失守了;轩辕台烽火点燃后,观主说静待援军,五天之后,援军依旧没有来。

  隐微药师受了伤,只能静静养伤。奉玄与佛子每日跟随派出的军队前往其他里坊寻找米粮、药草和尚且活着的人。回雪天结束后,天气开始转暖,没能及时火化的尸体逐渐腐烂变臭,尸血和积液随着融化的雪水下渗,狂尸又大肆出现在街道上。奉玄和佛子回到城西的第三天,光华坊中出现了痢疾,一天之内,坊中死去三十七人。

  滚滚烽火和焚烧尸体的青烟一直笼罩在宣德城上方,如同一片无法化解的阴霾。宣德城的四个城门被成千上万的狂尸围住。驻军中出现过尸疫,剩下的士兵只够守住六个里坊。

  如果幽州的援军再不来,幸存的人只会渐渐被困死在城中。

  第六天,昭武校尉李道训决定拼死一试,送信使出城,前往北方的卢州,向镇守卢州的韦将军求援。

  韦将军是如今朝中最后一位女将军,也是朝中为数不多可以立刻调兵的将军。

  隆正年间,寿安皇太女监国,朝廷多次启用女官,隆正八年,奉玄的父亲太叔谦大将军战死,姨母太叔仁接替哥哥驻守陇西,受封从二品镇国将军,开女将先河。韦德音韦将军是朝中第五位受封的女将。

  太女离世后,淮王被立为太子,陛下退居深宫,不再问政。太子监国,多次罢黜女官女将,又频繁换军队将领,使得军队将领极难自行调兵、决策事务。然而韦将军在乾佑初年平定室韦之乱时立下战功,一时无法罢黜,驻边多年间,又多次防止尸疫南下,使得朝廷不敢轻易撤换。

  宣德郡北连卢州,城中尚有十二万人。幽州镇军一直不来,为了十二万人的性命,宣德郡必须尽力一试,向韦将军求救。

第15章 表里2

  我很贵,你不配

  奉玄的剑术很好,佛子的剑术也很好,两人的剑术堪称万里挑一。昭武校尉李道训写了求援信函,奉玄和佛子决定出城前往卢州,前去送信。

  官府禁止民间私宰耕牛。李道训无视禁令,命屠夫宰了两头黄牛,烹牛饮酒,为护送信使出城的战士壮行。天亮之后,军队拉走了灵风观的铜钟。辰正之时,军中吹奏鼓角,军队昨日收复了距西城门只有一个里坊的教业坊,坊内的士兵听见鼓角声开始敲钟,西城门附近的尸群被钟声吸引,骚动不已,千人尸潮向着教业坊涌去。

  奉玄和佛子一人携带一封求援信,离开清化坊,经过道政坊,出了军队驻守区。二月是幽州的回雪月,隐微药师说宣德今日或许会降下二月最后的一场雪,天色有些阴暗。狂尸在街上游荡,街道上的大片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发出腐烂腥臭的气味。奉玄背着弓箭,和佛子尽量从屋顶上行走,对于尸群能避则避,在钟声中向着西城门一路疾行。

  远处的钟声渐渐微弱下来,风里带上了烧焦的木头的气味。教业坊中敲钟的三十二位士兵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尸群被钟声吸引过去后,早已埋伏好的士兵会点燃能够烧塌整个教业坊的大火,与进入坊中的尸群同归于尽,防止尸潮失控后继续东进。

  奉玄站在坊墙上,看到了远处的吞天火光。轩辕台依旧冒着滚滚狼烟,烟柱寂寞,独上九天,一直得不到远处的回应。他拉弓射死一只狂尸——为了减轻负担快速出城,他只带了二十四支羽箭,羽箭已经用完,他和佛子也走到了西城门偏南处通远坊的尽头。

  只要能冲过坊西与城墙之间的大道,他们就可以上城,然后翻出城墙,离开宣德郡。

  奉玄抬头看向宣德郡的城墙,城墙太高,他和佛子必须从城门附近的上城阶道上去。城墙上驻守的士兵染了尸疫,在城上漫无目的地行走,步伐诡异。

  三十二位义士,十二万人的性命。没有了箭,弓也不必再用,奉玄摘下箭筒,握住刻意剑,问佛子:“佛子友人,准备好了吗?”

  奉玄最后射出的一箭是一支鸣镝,狂尸在听见声音后渐渐聚拢。

  佛子说:“走吧。”

  两个人避开聚集的尸群,从墙上跳了下去,对上了上百只狂尸。

  “小心。”佛子举起杀生剑,话声落下时,手中的剑也挥了出去。剑起血落,两人且杀且避,向上城阶道附近逼近。

  一只十二三岁的狂尸向佛子背后冲来,佛子来不及提剑转身,对方身形矮小,他也不能低身躲过,奉玄瞥见那只狂尸的身影,顾不上自己身前,想也不想立刻出腿,一脚踢在对方的脖子上,将对方狠狠踢了出去,佛子护住前方,一剑劈下奉玄身前狂尸的脑袋,转剑侧杀时,用剑柄顶开前面倒下的无头尸体,避开了喷溅而出的尸血。

  上城阶道上只有十几只狂尸,两人沿着石阶向上狂奔。一只狂尸伸手掐向奉玄,奉玄侧身避过后立刻抬腿从对方身后上踢,踹在对方背上将他踹倒在地,随即出剑前刺,使出一招四林游刃,砍下两颗面目狰狞的头颅。

  明明灭灭的火屑被风吹来,天色更加沉重。冷灰色的石阶上,猩红的血潺潺向下流淌,残肢断头不断顺着石阶滚落。佛子已经杀到了城门上,身后追来无数狂尸,奉玄踹出几具尸体,腾身翻起,立刻向上跑去,滚下的尸体暂时阻碍了上城的尸群的行动。城门上的不少狂尸都身穿甲胄,一时难以杀死,奉玄上到城门上,向佛子喊了一声“去门楼”,道路被尸群阻碍,他一步一杀艰难走向城楼,开出了一条血路。

  佛子转到奉玄身后,为二人断后,一只冲过来的狂尸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反手扣住对方,顶肘压住对方的肩,同时一脚踹上对方的脚踝,单手施力用巧力将对方甩了出去。狂尸被扔进尸群里,暂时挡住了一部分尸群,佛子立即将剑横在身前,双手握剑,剑光闪过,砍落几双带血的手,杀生再次见血,此次落地的不再是狂尸的手,而是三只狂尸的头颅。

  奉玄一步一步杀到门楼之中,踢起一把扔在地上的长戟绊倒几只狂尸,长剑挑灯将灯油淋在剑上,指间抛出火折,瞬间点燃了剑身,剑上的火光照亮了门楼中的景象,刻意剑剑尖前探,所向之处,必定带起一片血气。二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配合杀上二楼,奉玄踹开门扇,二人从门楼中转到楼外的眺望台上,奉玄立刻翻身上了楼顶,佛子随后跟上,追逐的尸群片刻之间被他们甩在了楼下。

  冷风吹面,有如刀割。奉玄与佛子上到门楼殿顶上,尸群追不上来,二人暂时安全,不必再忙于逃命,奉玄终于敢于大口呼吸,靠住房脊喘息起来。

  宣德门楼上覆着黑陶瓦,以绿琉璃瓦剪边,颜色庄严肃穆。殿顶之上,张口怒目的碧琉璃望兽立在屋殿正脊两端,身形巨大,几乎与奉玄等高,獠牙外翻,气势逼人。

  奉玄站了起来,他和佛子的脸上溅到了尸血,手上也满是血水。前几日宣德的天气连日晴好,积雪已经融化,房顶上没有积雪,二人暂时无法洗去手上的血水,

  宣德城内的钟声快要停了,教业坊的烟灰被风吹散,雾霾笼住了大半个宣德城。奉玄向城中望去,教业坊依旧燃着大火,成为城中最亮的地方。远处天色低沉,黑云自北而来,覆压在宣德郡上空,宣德城内又有一团低沉的死灰之气,一城似乎已被两重罗网笼罩,无法得到喘息的机会。

  佛子的脸上溅上了血,不同于奉玄初见他时遮住他的半边面目的血迹,尸血主要溅在了佛子右侧的脖子上,染红了他雪白的中衣衣领和右下颌。佛子生得俊俏,脸上没有血迹时好看,此刻带着血迹更好看——他的眼神很冷,冷冽的眼神使得他脸上的血迹带着一种冶艳的杀意,为他冷漠的神色增添了三分生动。

  佛子对奉玄说:“风很冷,我们得尽快离开屋顶。”

  奉玄点了点头,不顾手上的血腥拿出短笛,“我向城中报了信,我们就可以离开。”他吹了一曲《城西》。木叶下空山,长路漫漫,何人故城西去,西去应长安。

  曲尽之时,宣德城内忽然响起铜钟“当——”“当——”之声,教业坊的大火之中,有人耗尽生命敲响了铜钟,最后的钟声声震百里,金声回荡天际,似乎直破沉沉云端,上达佛前。一声,又一声,逼得压城黑云落下雪来。

  三十二位义士,十二万城民。奉玄的手上沾着血,他不想等待雪花落下洗净手上的血腥再行动,那会耗费他们的时间,耗费十几万人的时间。他和佛子拿出行囊中的长绳,绑好行囊后先将行囊扔到了瓮城中,随后将长绳绑在一个碧琉璃望兽上,准备出城。

  “有人来了。”奉玄忽然对佛子说。

  城外,几个黑点沿着城西的鸟发山向城门奔了过来,身影在枯林中时隐时现。奉玄听见了马蹄踏过山石的哒哒声。

  佛子说:“应该是山匪。来得好,我们有马了。”

  佛子先下城,他放开一些绳子,倒退到屋檐附近,和奉玄对视一眼后,踩了一脚屋檐借力飞出屋顶,斜着向外城墙那一面坠落。他紧紧抓着绳子,落到外城墙一侧后尽力踩住城墙上凹凸不平的墙砖,不断放绳,顺着城墙下到了城下的瓮城中。奉玄依法下到了瓮城中。

  宣德郡的瓮城是为了保护西城门而在城门外设下的一道月牙形城墙,瓮城城墙与主城墙相连,城中没有上城阶道。西城门已经关死,尸群到不了瓮城中,城内只躺着几具摔碎后腐烂了的尸体。奉玄拿起了行囊,行囊中装着他和佛子的衣服、一壶清水以及几个麦饼。

  他们两个打开了瓮城巨大的城门。走出这道城门,他们就真正离开了宣德城。

  城外已经落了一层雪。在城外等待等玄和佛子的,除了风雪,还有一群山匪。

  一个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独自站在大门前,双手搭在身前立着一把巨刀上,他长得不差,剑眉凌厉,眼神不善,盯着走出来的奉玄和佛子,吹了吹自己的头发,笑着说:“爷爷我正纳闷,怎么宣德今天一直敲钟,原来是城里出了两个贼。”

  他看向自己的同伙,“兄弟们,今天咱们就替天行道,捉了这两个贼,替宣德郡的人审问审问。”

  墙下的山匪们发出一阵哄笑。

  佛子拔出了杀生剑,冷淡地对他说:“人要为自己说出的话付出代价,你要用命偿还你的口业。”

  “哈哈,小子,你是谁!”那男人说着话,面色忽然阴沉下来,“你说话有趣,现在就跪下,给爷爷磕两个头,爷爷等会儿替你留下舌头。”

  佛子的语调依旧无波无澜,“你想知道我是谁,那我送你去佛前问问我是谁。”

  “第五岐,背两把鎏金剑的第五岐,”没想到对方直接报出了“第五岐”这个名字,“冤家路窄呀。你能从我兄弟手里溜走,不能从我手里溜走。你杀了妫川段振德,妫州暗市有人出一百两黄金悬赏你的头。你的头,我要定了!”

  你杀了妫川段振德,妫州暗市有人出一百两黄金悬赏你的头……奉玄忽然想起初遇佛子时佛子被山匪围攻的景象,那时他已经被这群山匪缠上了。奉玄和与佛子再相遇时,佛子说自己离开灵风观是因为“不想添麻烦”,原来这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然而佛子说:“段振德不是我杀的。”

  “哈,是不是你杀的和我无关,我要你的头!”

  “我的头很贵重,只怕你拿不起。”

  “爷爷力气大,提得起重刀,也拿得起你的头。你们两个记好了,爷爷是前妫州守捉使谢云翱。爷爷不爱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毕竟,知道爷爷是谁的,除了爷爷的兄弟,就只有……”谢云翱握住身前的巨刀,“死、人!”

  就在他说话时,一直在城墙下看热闹的山匪也拿起了武器,向奉玄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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