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10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第16章 表里3

  doublekill

  雪一直在下,手中的剑柄被风吹冷,雪花擦过睫毛,让奉玄眯了眯眼睛。

  八个山匪一眨不眨地盯着奉玄,如同一群豹子守着一个志在必得的猎物。谢云翱冷笑了一声,道:“捉活的。”说完向佛子迈了一步,提起了巨驭艳微刀——他要佛子的项上人头,在那之前,他要踩住他眼前这两个少年人的头颅,他要他们跪在地上!

  佛子和奉玄冷漠的神情激起了谢云翱嗜血的好胜心和杀心,比起直接杀了他们,摧折他们的傲骨,更让谢云翱觉得痛快。只有强者才有玩弄不肯低头的敌人的资格,被逼入绝境的敌人拼尽全力反抗,却一次又一次失败,一寸一寸慢慢被人碾碎傲骨,最终明白什么是自不量力,在绝望中残酷地被掌控一切的强者收回性命——这是多么美妙而令人激动的事情。

  奉玄被围困,握剑向门后退了几步,为首的山匪狞笑着骂了一声,率先举刀冲了上来,他冲在最前面,扛刀前劈直劈向奉玄的面门,奉玄的刻意剑一直没有拔出,他的动作极快,在对方冲来时撤步横过身子,单膝跪地的同时挥出了手中的剑,刻意剑直击对方的膝盖,一挥之间打得对方飞扑了出去。

  第一个冲来的山匪已经倒地,奉玄立刻起身,双手握住剑身挡住第二人劈来的刀锋,顺势回身借力猛地踢出左腿,一脚踢在对方的头上,将对方踹翻在地。身后同时有几个山匪围了过来,奉玄不想随意杀死活人,不愿意拔剑见血,此刻也没有时机拔剑,连连格挡之间被攻势冲击得不断后退,在一次刀光再次挥来之时,他依旧横剑挡住刀身,却忽然收手侧剑,将横挡在身前的剑竖握在手中,以剑为棍朝着对方的额头击去,一击之下对方后退躲避,被身后的同伙劈中了左侧的肩膀。

  奉玄侧身躲过从右侧砍来的一刀,趁正面攻击的山匪受伤来不及出击时矮身向前扫腿,扫倒了左侧的一个山匪,突出重围之后单攻右侧紧追着自己不放的山匪,对方出招时一个大意,奉玄已经出腿踹中他的肩膀,对方被踹得踉跄后退,后背抵住了城墙,奉玄立刻用剑抵住了他的脖颈。

  奉玄的刻意剑一直没有出鞘,对方死死握住剑身,身后又有山匪袭来,奉玄松手放开刻意,就地一滚避开了刀刃,站起来时拔出了绑在大腿革带上的两把短刀——短刀是雪岩药师送给奉玄的,名叫“兼忘”,隐微药师坚持要奉玄带上防身。站起身时,奉玄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佛子和谢云翱,忽然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谢云翱的巨刀马上就要落在佛子的头上,奉玄挡在佛子身前,紧握兼忘双刀架住了谢云翱的那把巨刀。谢云翱的力气极大,他的刀也极沉,奉玄双手的虎口被震得发麻,为了扛住谢云翱那重重劈来的一刀,额上青筋暴起,硬生生阻住了巨刀下落的势头。巨刀的刀锋吹毛立断、锋利无比,一道风划过奉玄的发带,发带随即断成了两截,奉玄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散了下来,如同缎子一般垂在脸侧。

  佛子撤剑挥向追来的山匪,与奉玄交换了交手的对象。

  谢云翱嗤笑了一声,“散着头发倒是适合你,像个姑娘。”说着一脚踹向奉玄。谢云翱将一把巨刀舞得灵活无比,不同于奉玄,他是行伍出身,不知杀过多少活人,下手快而且狠,招招不留活路,奉玄来不及反应,被谢云翱踹倒在雪地里。刀风又一次劈面而来,奉玄侧身一滚避开锋刃,不顾疼痛一跃而起,起身之后立刻袭向谢云翱。

  谢云翱的刀和佛子的剑都不适合近身作战,然而对上一把速度极快的巨刀,剑的胜算立刻被削去一半。奉玄仗着手中拿的是短刀,不要命一般刺向谢云翱的脖颈,谢云翱手提重刀被刀势带得来不及防备,脖子上被奉玄划出细细一道血印。

  谢云翱被奉玄逼得后退一步,站定后抹了一把脖子上的伤痕,看见血色,眼中杀意暴涨,高喝一声:“骑马,叫南门的人来!”再次提刀前劈。他的刀术狡猾,对着奉玄忽然改劈为刺,刺向奉玄的脖子压住他的起势,趁奉玄躲开刀锋时扫向他的下盘。为了避开巨刀,奉玄只得顺着刀风扫去的方向抬腿,半跪在地上劈出腿去,一时无法站起,谢云翱随即飞来一脚踹中他的心口,将奉玄踹得再次倒在雪地里,吐出一口血来。

  谢云翱一脚踩住奉玄的头,奉玄抬手便刺,谢云翱收脚后退,奉玄还没有站起身,谢云翱已经使出迎面大劈径直劈向奉玄,奉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瞬间起身抬刀挡住了谢云翱的攻势——他身上的疼痛没能让他变得无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三十二位义士,十二万人的性命,他不能死,挡他的路的人都、得、死!谢云翱下了狠手劈下一刀,然而这一刀没能伤到奉玄,只是压得奉玄跪在了地上,扫过的刀风让奉玄的脸颊上多了一条极细的血痕,奉玄忽然撤手,谢云翱来不及收刀,顺着刀势向前迈了一步。

  巨刀沉重,谢云翱使刀时间略久,自己也有些吃不住那刀的重量,攻势有所缓和,被刀势带得向前迈步后,他一脚踢上落地的巨刀,借力将巨刀向着身侧的奉玄砍去。奉玄刺中了谢云翱的左肩,立刻向后闪出几步,谢云翱吃痛,忽然爆发出一阵强力,向着奉玄连砍三刀,刀势狠辣,让奉玄无法招架,躲避之间奉玄的动作牵动了心口的伤势,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谢云翱抓住机会劈向奉玄,奉玄被逼迫得滚倒在地,抬手将一把短刀用作匕首甩向谢云翱。

  “刀来!”谢云翱避开飞来的短刀,将巨刀顺势插在雪地上,接过一把山匪用的大刀,向着奉玄杀了过来,佛子出剑挡在了奉玄身前。就在奉玄与谢云翱交手之时,佛子手中的杀生剑已经取去了四条人命,一个山匪拽了马匹跑去找南城门附近的同伙,剩下的三个山匪对他纠缠不休,却难以取他性命。

  “杀了他们!”佛子对奉玄说,“不杀他们,他们决不罢休!”

  奉玄拿到了自己的刻意剑,剑上抓着一只断了的手。佛子不希望别人动奉玄的剑,在抢到刻意剑的山匪要拔出宝剑时,一招砍下了山匪的手。奉玄拔出了剑,他不会再手下留情,这些阻拦他和佛子的人都该死。

  谢云翱的刀法极其厉害,奉玄和佛子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对上剩下的山匪,奉玄一个人已经足够。风吹乱了奉玄的长发,他以双手握住了刻意剑,剑影落下时,温热的血喷了出来,将空中的飞雪也染成了红色——奉玄下了死手,转瞬间就杀死了一个山匪,他皱了一下眉,从对方的心间抽出了刻意剑。

  一地血红。

  “还要死吗?”他抬眼看向剩下的两个山匪,风雪之中,他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双杀意决绝的眼睛,那两个山匪被他的眼神震慑,吓得退了一步。

  一个山匪大喊一声,硬着头皮举刀冲了上来,奉玄提剑格挡,抬手上挑,一剑削下了他的头。

  奉玄歪了一下头,睥睨最后一个山匪,冷声问:“你呢?”

  那山匪转身就跑,奉玄踢起地上的一把刀向他扔过去,将他刺倒在了雪地里,雪被染成了红色。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去城南叫人的山匪跑了回来。奉玄顾不上还没来的山匪,转身向着佛子看过去。

  谢云翱换了一把山匪用的大刀,刀不算沉,在他的连劈之下发出清啸,佛子被劈得连连后退,暂时无力反击,然而他的身形极轻,每次都避开了谢云翱的刀锋。谢云翱连劈不中,气息渐渐不稳。

  奉玄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谢云翱要一直连劈佛子——谢云翱逼着佛子后退,他马上就要拿到他那把插在雪地里的巨刀了!谢云翱忽然变劈为砍,刀风划过佛子的脸,佛子因刀劈被迫向后弯身,因砍势立刻换招提剑格挡,就在此时,谢云翱松了手,一脚踹向佛子的头顶。

  佛子被谢云翱踢中肩膀滚了出去,谢云翱弃了山匪的大刀,抓住了自己原来的巨刀,重重踢向刀侧,将刀挥了起来,再一次将佛子置于了自己的刀下!

  奉玄冲了过来,翻身一滚,横起刻意剑挡住了下落的巨刀,刀剑相交之时爆出一道火花,沉重的刀势让奉玄的喉间涌上一阵血腥气,瞬间吐出了一口血。

  谢云翱也吐出了一口血,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奉玄,又看向佛子。胸口传来凉意,随后剧痛如潮水一般涌来,片刻之间,他再也无力握住巨刀,跪在了地上。

  杀生剑捅穿了他的心脏。

  “你……不躲。”他死死看着佛子,说话时止不住咳了两声,口鼻中流出鲜血。

  佛子单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拔出了剑,“不躲。”

  “哈哈哈哈哈……”谢云翱忽然疯了一般大笑起来,眼中满是毒恨和狂傲,血沫不断从他的嘴里涌出,“你……只能靠赌,才能……赢我!”

  “性命不是赌注。”佛子对他说:“吾友在此,吾不会死,这是必然。”

  “哈哈哈哈……”谢云翱最后笑了两声,眼神逐渐涣散,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化开之后好像是泪水一般,“没人能……赢我。”

  谢云翱不信,他会输。两个人杀他一个人,他不算输。不算……

  “二当家!!”从城南叫了同伙来的山匪回了西城门附近,远处深山翻雪,近处古木连空,瓮城前的打斗声已经停止,只有寒鸦在一片寂静中叫了一声。雪地里红红白白,他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他口中的二当家跪在雪地里,死不瞑目。二当家今天下山,本来只是因为听到了钟声,想要查看宣德城内的情况,没想到这一下山就回不去了。

  “吾友,拖住他们。”佛子对奉玄说,“我去抢马。”

  “好。”奉玄一人持剑,挡住了十几个山匪。

  作者有话说:

  谢云翱:你们二打一!

  佛子:你们九打二。

第17章 夜奔1

  你的犹豫已经令我心满意足

  风吹雪散,天地之间弥漫着的雾气被血染成了淡红色,奉玄以一当十拖住山匪,旋踵之间,佛子杀死一个山匪,抢下了谢云翱的马。谢云翱的马是一匹名马,这种马因毛色棕黑有如熊罴,被称为熊毛。熊毛马脾性刚烈,不待佛子驾驭就向前奔去,佛子挥剑卸下单人马鞍,翻身上马,将缰绳缠在一只手上,用力勒住缰绳,马匹前蹄腾空半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大雪之中,佛子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拽住奉玄,把奉玄拽上了马。

  奉玄借佛子一拽飞身上马,旋身坐在佛子身后,烈马躁动不安,想要将身上的人甩下去,奉玄只得抱住佛子。佛子知道奉玄已经坐稳,加鞭策马,马匹吃痛,沿着白茫茫的雪野向北狂奔而去,将十几个山匪甩在了身后。

  凛冽的风从奉玄耳畔猎猎刮过,奉玄的黑发被风吹散,衣袍也被寒风吹起。他回头看去,山匪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他们手中的刀发出寒光,寒光闪烁,显出追逐之态。

  佛子说:“山匪还在追。”

  赤黑色烈马放蹄狂奔,奔跑渐渐平稳。奉玄转回头,他稍微松开抱着佛子的腰的手,道:“在追,一时追不上。”

  佛子咳了一声,“他们想报仇……不出幽州,我们并不安全。”

  奉玄看见佛子的手上多了一抹刺眼的血红色。佛子身上的血腥气遮住了他身上挥之不去的伽罗香香气。佛子用左手控制着缰绳,奉玄觉得有些不对——奉玄多用左手使剑,对左右更为敏感,他知道佛子习惯用右手。佛子穿了一身黑袍,看不出血迹,但他身上一定沾染着的血迹,其中或许也有他自己的血。

  奉玄说:“友人,你受伤了。”说着去接缰绳,他碰到了佛子的手指,佛子的手凉得厉害。

  佛子并不硬撑,松了手让奉玄控马,“不是大伤。”

  “伤在何处?”

  “肩上。”

  奉玄看向佛子的右肩,佛子外袍的右臂上绣着团金宝相花,顺肩流出的血迹将半朵花团染成了红色。谢云翱那致命一刀劈下来的时候,佛子丝毫没有闪躲,因此得到机会杀死了谢云翱,谢云翱的刀被奉玄挡住,刀尖扫过佛子的右肩,割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佛子受伤之后,又强行抢马、拉奉玄上马,伤口撕裂得厉害。

  “不是大伤?”奉玄不自觉皱了一下眉,“什么算大伤。”

  佛子又咳了一声,“你离开幽州,我自会养伤。”

  “我离开,你……”

  熊毛马认识回鸟发山匪寨的道路,想要回山,奉玄坐在佛子身后,佛子背着剑又受了伤,他隔着佛子本来就不好控马,一时来不及和佛子说话,强行拽住缰绳要马匹改了道,一直顺着山势向北奔去。

  鸟发山绵延百里,黑马自山下疾行,渐渐将宣德城甩在了身后。

  雪越来越大。不必作战,又骑在马上,奉玄很快就感到了寒冷,他的衣服几乎被雪打湿了一半,拽着缰绳的手在寒风里疼得有如刀割。

  佛子说:“我累了。在前面,你把我留下。”他的声音不像以前,微弱了许多,语气里的坚定却没有变化。

  奉玄单手抓住缰绳,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佛子的颈侧,他的手很凉,佛子轻轻偏了一下头。奉玄没有摸佛子的额头,在风雪中,额头被风吹凉,摸了也摸不出温度,他探过佛子的体温后发现佛子发起了低烧。

  奉玄对佛子说:“你累了就靠着我。”谢云翱的窝心一脚踹得奉玄的心口一直隐隐作痛,他不顾疼痛用双手拽住缰绳,虚抱住佛子,“找到房舍,我们先避雪休息,否则我们都得死在雪里。”说完夹紧马腹让身下的马加快了速度。

  梨云垂空,马蹄踏雪,赤黑色烈马冲进一片枯林,惊起数点寒鸦。奉玄和佛子出城时已将近正午,不幸遇上谢云翱,一场恶战后,太阳渐渐偏西。

  枯林外有一处村落,奉玄看到屋舍,策马向着村落行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是一片没有人烟的荒村。村口有一处破庙,他下了马,扶佛子下来后拴住马,两人用寒雪洗过手上和脸上的血迹,奉玄折下一段木枝,借木枝挽了一个发髻,自己在前,让佛子在后,一同走进庙中查看情况。

  奉玄以剑端顶开前殿半开的殿门,借着天光看见殿中放着一口棺材。棺材钉了棺材钉,安置得很好。庙中有棺材并不是稀罕事,外乡人死在异地,无法落叶归根,死后便常常暂厝在寺庙中,等待被同乡带回。奉玄知道宣德郡前几年生过尸疫,猜想这村落大概是因为尸疫渐渐荒废了,村中没了活人,死人当然也无法被运回故乡,只能一直留在庙中。

  前殿中供着一尊铜像,身披甲胄,手持金刚杵,佛子说是塞建陀天的铜像。殿中东西两面墙壁上画着壁画,一面画的是罗刹鬼躲在帝释天身旁盗取塞建陀天的佛牙舍利,一面画着塞建陀天降服罗刹鬼追回舍利。

  奉玄绕到殿后查看时,忽然看见塞建陀天铜像后伸出一双枯瘦的手,他立刻拔出刻意剑,那手却不动了。奉玄走到铜像后,发现那里藏着一具尸体,早已风干,或许是因为他开门后殿中吹进了风,尸体又向下掉了几分,露出了一双手。

  奉玄将干尸从铜像后搬出,放在地上,找了一块褪色的缎子盖住了它。佛子的伤口疼得厉害,为了分散痛意,他问奉玄:“吾友,你不怕么?”

  前殿中没有其他活物的声息,奉玄点燃了一堆柴火,“不怕,我倒是觉得它亲近。生死有如来去,它不过是比我早去一步,现在即使在我身旁,也不会再害我。”

  天地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①。《庄子》外篇中,庄子问道髑髅,援髑髅枕而卧,梦中髑髅答庄子之问,道:“诸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许多事只是活人在乎,死人不在乎。

  奉玄看着那尸体,心想殿中两生两死,四人生死相对,倒也不寂寞。他以为佛子在意那具尸体,问:“友人不想让尸体躺在殿中?那我把它放出去。”

  “不必……”佛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咳了起来。

  “我去洗手,回来帮你包扎伤口。”

  奉玄出去后用雪洗净双手,从行囊中找出一只银盏,同样用雪洗过后放在雪地里承接新雪——新雪自天上而来,不染地尘,少有毒气,奉玄与隐微药师下山之后多烹雪饮水,离开宣德前,隐微药师要奉玄带上银盏。

  佛子换了衣物。隐微药师在行囊中塞了金创药,奉玄找到药粉,用带来的清水和纱带替佛子清洗包扎过伤口,帮他穿好衣服,再次去殿外洗去了手上的血迹。他不怕血,却害怕手上沾着的佛子的血。雪下得紧,银盏已经盛满了雪,奉玄将银盏拿回了屋中。

  佛子靠着柱子闭目坐在火边,火光温暖,然而他的脸色在火光之后显得更加苍白。奉玄将自己的手在火上暖热之后,摸了摸佛子的额头。佛子烧得厉害,受了那样的伤,又在雪里吹了那么久的风,怎么能不烧得厉害。

  佛子握住奉玄的手腕,睁开了眼,因为发烧,他眼中的冷意早已退去,双眼之间似乎盈着水雾,他说:“我还清醒。”

  “友人,墙壁太凉,你靠着我吧。”奉玄坐在佛子左侧,让他靠住自己,把温过的银盏递了过去,佛子喝过水,又闭上了眼睛。

  奉玄怕佛子是晕过了去,于是叫了他一声:“五岐兄。”

  奉玄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称呼佛子。直接叫“佛子”,似乎不够礼貌;佛子不入道门,他也不好叫他“道友”或者“同道”。佛子叫奉玄一声“吾友”,奉玄还了一声“佛子友人”。知道佛子名叫第五岐时,奉玄已经叫惯了“佛子友人”,于是几乎没有叫过佛子的大名。

  “奉玄,”佛子应了一声,他忽然说:“雪停之时,你先走。”

  奉玄立刻问:“那你呢?”

  佛子睁开了眼睛,“必须有人去报信。”

  奉玄何尝不知道自己必须走,一时无话可说,只看着佛子,连佛子左眼下那枚小痣也看得清清楚楚。

  佛子望着奉玄,道:“吾友,你的犹豫已经令我心满意足。在你心中,能有片刻,觉得我一人抵得过十二万人,我已无憾。”

  奉玄忽然觉得心间堵了一口气,这比谢云翱踹他的那一脚还让他难受,闷在他心间,让他最终叹了一声,“我活到这么大,几乎没有叹过气。佛子友人,你让我叹气了。”他将一片参片递给佛子,“含住它,休息吧。雪停了我叫你。”

  奉玄给佛子的参片是奉玄入道那年枕流药师留下的,来自一棵章尾山百年紫参,可以大补元气,尤其能解邪冷风寒之伤,有养血安神的功效,不可多得。奉玄入道时受了不轻的冻伤,得了两片参片,那年用了一片。

  佛子迟疑了片刻,没有接,伤口忽然传来的疼痛让他蹙了一下眉,“吾友认识枕流药师?”

  “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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