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 第45章

作者:边想 标签: 古代架空

  谢卿这会儿也不怕了,口齿伶俐地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吐露了出来。包括他们怎么遇到的怒桑儿,沈千雪又是如何神通广大。

  盛琸安静听他说完,沉吟片刻道:“盗得盟书后,厉渊准备如何?”

  “自然是想办法交给殿下!”

  谢卿其实并不怎么知道详情,但现下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能扯就尽量扯,总要先稳住对方再说。

  “若你所言为真,我就饶你一命。”不等谢卿高兴起来,盛琸又道,“但你如果敢欺骗与我,就别怪我将你千刀万剐了。”

  谢卿心头惴惴,忙结结实实给对方磕了两个头:“小人如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盛琸朝洪博飞抬了抬下巴:“带他下去。”

  洪博飞领命,示意另两人架住谢卿就要将他再绑起来。谢卿趁还能说话,急急问道:“殿下,不知我那外甥……”

  盛琸将手中玉佩系在自己腰间,并不抬头:“只要厉渊成功取得盟书予我,你们自然都会没事。”

  话毕,谢卿嘴巴被重新堵上,眼睛也再次蒙上,被洪博飞等人又架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感受到门外的风与光线,还未走出去,外面来了个火急火燎的声音,擦着他旋风一样进了殿里。

  “殿下不好了,陇右大军败了,冉大人被呼延廷活捉了!”那声音咋咋呼呼,尖细刺耳。

  随后便是杯盏打碎的声音。

  谢卿被丢进了一座偏殿,门外日夜有人值守。既不饿着他也不渴着他,倒也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呆的越久,他心里就越不安。担心厉渊,担心馨儿,也担心牛煜……他要担心的人太多了,所有的事都乱成了一团麻花,他无力解开,除了向菩萨祈祷,似乎没了别的主意。

  小人物有小人物难处,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不得已。活得越久,越是能感觉到身似浮萍,命不由己的无奈与苦楚。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盛琸要关他到几时。这样忧虑的过了四五天,忽然生出转机。

  这日他正躺在床上发呆,门一下子开了。这不是放饭的时候,门本不该开启。谢卿一下从床上坐起,警觉地看向房门的方向。

  床和门之间隔了层屏风,有什么人被推了进来,那人怯怯走了几步,身后的门又给关了。

  屏风后的身影隐隐绰绰,让谢卿没来由有种熟悉感。他心猛地揪起,生出种预感,微微张开的双唇都在颤抖。

  “婆婆,我怕……”

  一道细细弱弱的孩童声响起。

  “不怕不怕,婆婆在呢。”

  谢卿听到这两个声音简直坐不住了,他连鞋都来不及穿便赤脚踩到地上,朝屏风后扑去。

  “馨儿!”

  王寡妇被这突然窜出来的身影吓得不轻,待看清来人长相,又是止不住的喜极而泣。

  “九郎!哎呦可算是见到你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谢卿摸着厉馨的小脸,眼里也不自觉涌出泪来:“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厉馨分明已经数月未曾见到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娘娘……”他小嘴一瘪,同谢卿一般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年纪还小,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当身处陌生环境时总也会感到不安,特别是王寡妇有时候不受控制的恐惧也会传染给他,让他更加害怕。

  可是他又是个很懂事的小孩,知道不该一味的哭闹。他乖巧听话,忍着心中惶恐,尽量不给王寡妇增加负担。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哭,婆婆也会跟着一起哭。

  这种伪装起来的平静在见到谢卿时被打破了,他所有的情绪爆发出来,一时哭得简直停不下来。

  他委委屈屈将手伸向谢卿,谢卿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紧紧搂住他。

  “馨儿,舅舅好想你。”谢卿亲亲厉馨柔软的小脸蛋,心也跟着柔软下来,“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没事,我们都没事。”

  三人幽幽咽咽哭做一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四十八章

  三人冷静下来,谢卿将厉馨全身上下都检查了遍,看他一切安好,又坐下问了王寡妇事情的始末。

  王寡妇告诉他,大概是半月前的傍晚,她正准备和馨儿一起用饭,院外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我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是谁,上来就问认不认识厉渊。”王寡妇说起那日经历还有些心有余悸,“我是得过厉渊嘱咐的,知道不能说认识,就跟他们说不知道这是谁。可他们该是早就摸清底细的,我就是摇头他们还是将我们捆起来抓到了此处,一关就是好些日子。”

  厉馨方才大哭了一场,这会儿累了,也是心安了,窝在谢卿臂弯里沉沉睡去,小嘴微微张开着,口水都要流下来。

  “那些人带你们到这里后什么也没说吗?”

  王寡妇摇头:“没有,我问谁谁都跟哑巴一样。可能也是看我一个糟老婆子,眼瞎耳聋的不愿和我说太多。哎,这些天我真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啊,我一大把年纪死就死了,可馨儿还这么小,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对不住厉渊啊……”说到最后,她又抹起了眼泪。

  谢卿赶忙拍着她手安抚她:“婶娘快别这么说,是我们连累了你才是。你放心,姐夫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厉渊既然答应了他会平安回家,就一定言出必行不会骗他。对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这次他也选择信他。

  王寡妇道:“我都要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谁知道今日突然就把我和馨儿赶到了这里。也好,孩子还到你手里我就安心了。”

  “今日他们还是什么也没说吗?”

  “没有,只是我们先前呆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过来的时候一路看着有些不对,各个都紧张兮兮的。我还看到有军爷呵斥小姑娘的,说这几日戒严,不许随意在外走动。”

  戒严?谢卿陷入沉思,难道是吐蕃大军打过来了,这才如此紧张?这样一想他也紧张起来,要是被吐蕃攻破了长安,厉渊取得盟书还有用吗?他们又还有命出去吗?

  他的忧思不无道理。陇右大军败后,大誉顽固的边境线骤然破了个口子,虽小,但致命。若无法阻拦呼延廷继续挺进,他杀入长安只是早晚问题。

  吐蕃的威胁搅得裕安帝日夜难安,这几天每日都叫大臣进宫中商议对策。大臣们有的提议让皇帝暂避洛阳,有的提议让朔方节度使南下拦截呼延廷,还有的想要议和,一时众说纷纭,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你让陛下去洛阳是安的什么心?一旦将长安拱手让人,再夺回来谈何容易?一国失去京畿要地,这是何等的耻辱!”

  “朔方节度使镇守北方,有捍卫长城之责。随意调遣朔方军,万一回鹘见利忘义同吐蕃一样背弃盟约攻进关内可如何是好?到时长安就是腹背受敌,再难回旋!”

  “议和?当年两国签订盟约时吐蕃可是信誓旦旦再不侵扰大誉一寸土地的!蒙罗钿要的不是‘和’,他要的是我们赔钱赔地,再嫁个公主过去,就像他当年一样。我们要是议和,不是正和了他的意吗?”

  “够了!”裕安帝被吵得脑壳都疼,喝停了众人,去问丞相意见。

  严相拢着双手,微微躬身道:“冉元白虽被呼延廷所俘,但他的副将张素仍在,两军犹在激烈交战。陛下何不再等几日?若无转圜,到时再派使者前去议和就是。吐蕃公主现在还在陛下的后宫,由她出面,吐蕃必定会留几分颜面,不至于所求太过分。”

  朝臣中有人闻言后眉头紧锁,忍不住就要上前反驳,却被身旁同僚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严相既然已经开口,事情便不会再有变数,他们就是说破了嘴陛下也不会听的。

  裕安帝沉吟稍许,又问向站在大殿另一侧的太子。

  “岁淑,你是如何想的?”他对太子一向慈爱,就是大庭广众下也会直呼对方乳名。

  盛琸似有心事,被叫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儿臣以为……可以调派朔方一部分兵马前来镇守京畿,有备无患。”

  一听此言,站在盛琸身后的瑞王面有急色地去偷瞄严相,似乎还想让他再多说两句。严相却像是没感受到他使得眼色一般,一声不响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瑞王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挤眼挤得眼都要抽筋,到退朝还是没叫严梁辅出声打消裕安帝调遣朔方军的念头。

  “拟旨召朔方节度使鲁渝凯带兵进京。”裕安帝苍老的五指一挥,做下了最后的决定。

  晚间,瑞王隐蔽行踪,偷偷摸摸乘着马车钻进严府,一到书房便气冲冲拉下斗篷兜帽。

  “你为何要让父皇召朔方节度使来长安?”他一屁股坐下,语气十分不善,“他来长安了,呼延廷还怎么打到宫门下逼我父皇退位?”

  老皇帝不退位,他又如何登基?

  他为了这个皇位已经等了太久,不容许里面再有差错!

  “殿下糊涂。”严相咳嗽两声,坐到他下手,“呼延廷就算打到长安逼陛下立你为储,你这皇位也是来路不正,少不得天下议论。”

  “谁议论我杀了谁!”瑞王满脸凶煞。

  严梁辅心里暗道一声蠢材,一张枯瘦的面皮绷得更紧。

  “有更好的法子,何必打打杀杀?”

  瑞王一听有更好的法子,眼里戾气消散,赶忙去问:“什么法子?”

  严梁辅拈着长须道:“鲁渝凯这人贪财不过,奈何北疆苦寒,油水少得很。我许以荣华富贵,珍馐美人,他便什么都肯了。”他眼含轻蔑,“朔方节度使现在已是咱们的人,他到了长安便会直达皇宫,请陛下写下册立你的诏书。至于盛琸,到时呼延廷假意攻打长安,混乱之中谁生谁死谁说的准?

  瑞王的面色随着他的话语越来越亮:“妙啊!”

  严梁辅接着道:“之后鲁渝凯与呼延廷再做一番戏,打个平手议和。等一切安定下来,老臣便拿出那封诏书告知天下您是新的储君。陛下受了惊吓,又忧思过度,想来也没几日好活。殿下很快就能成为新皇,吐蕃也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土地和钱财。大家满意,各自欢欣,有何不好?”

  他徐徐将逼宫篡位,勾结外敌,犯上作乱等一系列计划吐出,脸上端的是一派镇定安详,没有半分愧疚心虚。一切似乎尽在他的掌握,就连太子盛琸也被他算计在内。

  “这……”瑞王被他一连串消息砸蒙了,嘴可笑地半张着,半天回不过神。

  “相爷竟这样厉害,连那鲁渝凯也收服了?”他高兴地合不拢嘴,“太好了太好了,这场戏真是精彩至极。如此一来,我不但能名正言顺登上大宝,还能得一个临危受命的美名,严相真是好谋略!”

  他本就是个一条筋,火急火燎来了,一听严相计划这么周密,立马安下心,觉得诸事大稳,只差黄袍加身了。他不会去想为何严梁辅这些计划都要背着他施行,又为何直到如今才告诉他。而这正是严梁辅钟意他的地方——君上越是蠢笨如猪,权臣便越是畅快如意。

  “殿下过奖。”严梁辅敛下眼眸,掩去其中一点不屑。

  两人浑然不知,此刻他们头顶上方正有一人,将他们的对话完完全全都听到了耳里。

  等瑞王起身告辞,严梁辅跟着送对方出门,那人影仍旧无声无息趴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像冬眠初醒的地龙一般,稍稍抬起了头。

  姜晓穿着一身黑衣,脸上黑巾半遮,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

  她双拳紧握,恨不得现下立马就拔剑杀了这两个狗贼。可她又知道,以她一人之力怕是难以做到,若是失败,她这些日子做的就只能前功尽弃了。

  又趴了一炷香左右,趁着守卫交接换班之时,她轻巧无声地落到暗处,窜进了一旁草丛。

  严府守卫严密,对下人管束严格,两个月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找到机会夜探严梁辅的书房。为防引起怀疑,她现在需要尽快回去。

  她一路小心藏匿行踪,眼看就要回到仆役休息的院落,一个耳尖的守卫却像是发现了她的行踪。

  “谁在那儿?”他停下来,招呼其他人,戒备地靠近姜晓躲藏的假山阴影处。

  姜晓暗暗咬牙,以为今日终将要停步于此了,不甘地将手按在了腰间剑上。

  她不怕死,只怕无法为爱郎报仇。只要让她杀了严梁辅那奸相,之后就是将她千刀万剐又如何?

  守卫逐渐逼近,差几步就要发现她,便在此时,从假山后面绕出一个人来。

  “各位官爷勿怪,勿怪!”那老汉两鬓斑白,肩上挑着根担子,两头各自挂着一只恭桶,神色遑急道,“我是新来收恭桶的阿忠。之前收桶的老陈头跟儿子回乡了,我才来没两日,还没熟悉这地形,就给走岔了。官爷绕我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收恭桶的?为何没有人跟着你?”

  “他们都嫌臭,看快到门口了就等不及回去了。”

  “岂有此理,我定要叫管事好好惩罚他们!”恭桶内飘出阵阵恶臭,那守卫也有些嫌弃,用手在鼻尖扇了扇,“行了,走吧。”

  老汉忙不迭点头,小跑着朝小门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严府府中女婢外出采买,姜晓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悄悄行到街角,拐进了一条巷子。

  “姑娘!”忠伯已等候多时,见到她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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