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 第49章

作者:边想 标签: 古代架空

  冉元白半空使出腰力,腾转挪移一番,稳稳落到了地上。他停也不停脚尖踏地,如离弦之箭般又冲了出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虚与委蛇,假意逢迎,不过是要将呼延廷更万无一失地斩于剑下,好破了严相和瑞王的局。若临到头了再让人逃跑,他如何甘心?

  他紧追不放,呼延廷也是策马不休。便在这追逐之中,忽地一道身影自侧旁大树上猛扑而下,仿若饿虎扑食一般将那呼延廷结结实实扑到了地上。

  冉元白脚步一刹,惊疑不定,以为是深山野林遭了猛兽。

  呼延廷毫无准备下背部狠狠撞到地上,霎时背脊剧痛不已,咳出一口鲜血。

  他还处在震惊中,全然反应不过来,来人便巨力扼住他的咽喉一刀捅向他心肺。

  呼延廷瞳孔紧缩,情急中握住滚落在旁的长枪,意图将枪头刺向那人脖颈。他刚一碰到枪杆,嘴里便发出一声细碎的痛嚎。再看他手,腕骨已是被一柄长剑刺穿。

  剑身穿过他皮肉钉在地上,剑柄处的杏叶白玉轻轻摇曳,在月色下显得无比冷冽和清幽。

  三管齐下,呼延廷的挣动逐渐消失,最后一动不动地咽了气。

  冉元白走近尸体,从地上拔出自己的剑,在呼延廷的衣物上擦了擦剑身上的污物。

  “你怎会在此?”冉元白冷眼看着那缓缓自地上起来的男人。

  对方许是刚刚剧烈动作过,喘息还有些猛,唇齿微张着,露出他好似野兽一般的犬齿。深秋寒夜,他吐出的呼吸都像是白雾一般。

  “……厉渊。”

  现在

  长安被围,危机重重。

  一名太监跌跌撞撞奔进殿里,跪到了盛琸面前:“殿下,瑞、瑞王和丞相已经攻进来了,此外城外十里处来了一支队伍,瞧着……瞧着像是犬戎人打来了!”

  盛琸本还有闲心逗弄厉馨,闻言将孩子放到地上,轻轻将他推到了谢卿身边。

  谢卿一把抱过厉馨,吊在嗓子眼附近许久的心这才稍稍放了回去。

  只是他还没安心多久,就回过味来太监的话是什么意思。

  内有瑞王图谋造反,外有犬戎人虎视眈眈,这是内忧外患,长安要失守了啊!

  他赶忙去看太子,却发现对方脸上一派平静,很有种临危不乱的镇定。

  盛琸注意到了他的盯视,从他表情里读懂了他未出口的话,微微一笑道:“如今急也是这样,不急也是这样,那何不坦然一些?”他弹了弹自己的下摆,“真要死也能死的好看些。”

  谢卿抱着厉馨的双臂隐隐颤抖着,一点也不想坦然赴死。

  他还没见到厉渊,还没等到他回来,如何就能去死?再者,他就算要死,厉馨也是决不能有事的。

  他不在乎死的好不好看,他只要活着,就是难看也要活着。

  “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坐以待毙吗?”

  “坐以待毙?”盛琸似觉得好笑,“不,我说了,我这是在等一份天意。”

  谢卿见他言谈如常,不像是疯了的样子,可为何净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盛琸见他疑惑,又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定当是为我努力了,剩下的可不就是看老天了吗?”

  这话没有替谢卿解惑,反而是让他更迷糊了。

  这一大帮人安安静静守在殿里,努力什么,谁在努力?这太子难不成还有后手?

  此后盛琸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收到外面传回的消息,而谢卿则抱着厉馨与王寡妇窝在殿宇一角,茫然地等待着对方口中的“天意”。

  “娘娘,爹爹什么时候来?”厉馨玩着谢卿的手指,突然问他。

  谢卿垂眼瞧着他浓密的睫毛以及秀气的鼻尖,怜爱地亲了亲他的发旋。

  “很快了,馨儿乖,你爹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他觉得怕了,就会去想那日厉渊在他耳边的承诺。想着厉渊从未骗过他,又想到厉渊很厉害,总是能在危机关头赶到,便也没那么怕了。

  过了许久,焦虑被疲倦掩盖,谢卿头一点一点打起瞌睡。正在这时,一支利箭射破窗纸,钉在了大殿的一根柱子上。

  就在谢卿眼前。

  他猛一清醒,惊魂不定地盯着那处,殿外厮杀不断,已是乱了起来。

  “弟弟,为何畏首畏尾躲在殿中不肯出来?你是怕了我吗?”外头传来一道声音,极其嚣张,话毕便狂笑起来。

  谢卿脸色煞白,知道这是瑞王来了。

  他更紧地搂住厉馨,难道今日他们就要死在这里?

  盛琸自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叫嚣。他岿然不动,仍坐着没有起身,脸上表情却已经沉了下来,带上了些许凝重。

  他五指紧紧扣着手下的扶手,心中满是不甘。难道天意便是叫瑞王得到皇位吗?那为何又要叫他被册为东宫,战战兢兢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

  他倏地起身,像是再也冷静不下去,抽出身侧洪博飞的佩剑,就要往外去。

  洪博飞一惊,连忙拦下他:“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外面危险!”

  洪统领从小跟着盛琸,是老国公的儿子,太子的股肱之臣。要死他会死在太子之前,要生太子肯定是活到最后的人,他是如何也不会让太子先他涉险的。

  盛琸一哂:“如今他都打到门前了,我是死在外面还是死在里面又有什么区别?左右也差不了多久。”

  他想出去,洪博飞不让,两人拉拉扯扯僵持在了那里。

  忽地,殿门被一脚踹开,外面的人蜂拥而入,太子的东宫破了。

  谢卿一手抱着厉馨,一手揽着王寡妇,恨不得三人缩成米粒大小,好叫旁人都注意不到他们。

  等叛军将殿内一应内侍亲卫全都控制住,殿外又进来两个人。一个提着剑,满脸猖狂,一个跟在后面,是个白须瘦削的老头。

  “盛琸啊盛琸,我们兄弟可算是见面了,真不容易。”瑞王剑上还在滴血,淡色的下摆上也是一片血污,只不知是谁的。

  洪博飞警惕地盯着他,挡在盛琸身前:“你犯上作乱,勾结外敌,谋夺帝位,就不怕旦上千古骂名吗?”

  瑞王面露讥讽:“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成王败寇,哪一个开国皇帝的江山不是谋夺前朝皇帝的而来?我手里可有父皇亲笔册立的诏书,名正言顺的太子,只等你家主子一死,这天下便尽归我有!”

  “你……”

  盛琸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洪博飞,向瑞王走去两步,直直望着他道:“皇兄,你诏书既已到手,父皇现在如何了?”

  他不关心自己的安危,现在竟然还有心去管老皇帝如何了。瑞王听得都是啧啧称奇:“他这些年也待你不如何,你倒是孝顺,这会儿了还想到他呢。”他比划着手中长剑,“放心,没死。我既然已经将诏书拿到手,也就不那么着急他死不死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将裕安帝软禁起来,对外只说皇帝受了刺激,身体不好了,他代为监国,履行君责。几月之后,再一杯毒酒逼死老皇帝,坐上帝位还不是顺理成章?

  “殿下,别与他废话了,快杀了他。”严梁辅催促着。

  他右眼皮自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绝无可能回头了。越快杀了盛琸,才好以绝后患。

  “急什么?”瑞王满是不以为意,“他这些年踩在我头上没少给我添堵,我总要羞辱够了再将他杀死。”

  严梁辅眉心紧蹙,满是褶子的一张老脸越发森然。他还待说什么,忽地瞥见了角落里的谢卿一行。

  他目光落在最小的厉馨身上,双眼微微睁大,整个人便都愣住了。

第五十二章

  “来者何人?”

  镇守长安城城门的守卫早已换成了鲁渝凯的朔方军,这些人只对鲁渝凯完全效忠,连裕安帝都要往后排。鲁渝凯早已在军中下了令,一概闲杂人等不得进出城门,除非有他点头。

  城门小兵远远便看到有队伍过来,警惕地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等人走近了,发现他们竟都是犬戎人打扮。

  冉元白悠然骑在马上,从怀中掏出瑞王印信高举过头顶:“我乃陇右节度使冉元白,身旁这位是吐蕃大将呼延廷,我有瑞王印信,快放我进去。”

  他是冉元白不假,身旁却并非呼延廷。而是穿了呼延廷铠甲,伪装成呼延廷的厉渊。

  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相通,目标相同时,就是再交恶的敌人也能暂时握手言和。

  厉渊一击击杀呼延廷,帮了冉元白的大忙。纵然两人心里再恶心彼此,在没有解开长安困局前,便还要联手合作。

  小兵降下一个小篮,让冉元白将印信放入其中,随后拿着这枚印信去找正在皇城外守门吃茶的鲁渝凯。

  鲁渝凯彼时坐在一条板凳上,优哉哉翘着二郎腿,手里正端着一碗茶。

  小兵急急奔到他面前时,他茶碗也不放下,随意看了眼那印信,确认是瑞王的信物无疑。他得过严相的嘱咐,知道呼延廷和冉元白都是自己人,大手一挥,便叫那小兵回去开门。

  “放他们进来。”

  小兵得了令,恭敬退下。鲁渝凯仍旧好好吃他的茶,只等着今日一过坐享荣华富贵。谁成想一碗茶都没吃完,城门口便乱了起来。

  鲁渝凯正探头张望,一人跌跌撞撞扑将过来,摔在他面前,嘴里大嚷着:“不,不好了,城门破了,那些人杀进来了!”

  茶碗骤然坠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厉渊五岁便进了严府,认严梁辅为父。他的儿子,严梁辅一眼便知,更何况厉馨长得实在很像他爹。

  谢卿见严梁辅一步步走向他们,心觉不好,立马将厉馨护在身后,自己挡在了前面。

  “厉渊何在?”严梁辅停在谢卿身前,古井一般深沉的眼眸在震惊过后便归于平静,没有再流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谢卿满身戒备,还想装傻:“我不知道你说的谁。”

  严梁辅冷睨着他,忽然嗤笑一声,指着厉馨道:“这孩子叫什么?”

  “叫……”谢卿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了迟疑,“叫谢馨!”

  严梁辅却早已从他这片刻的迟疑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转过身,没有再与谢卿多说一字。

  “将这三人带下去,我另有用处。”他冲一旁侍卫道。

  瑞王不认识谢卿,也不知道严梁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问了两句话便要将几人带走,疑惑道:“严相认识他们?”

  严梁辅一叹:“这几人或是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关。他几年前与我吵了一架,闹着离开了长安,后来人人都说他死了,我却总觉得他该还活着。现在看来他的确活着,还成了家,给我添了个小孙儿。”说罢他做了个深揖,“让殿下见笑了。”

  瑞王哪里有空管他的家事,一听和自己无关也就没再理会。

  谢卿挣扎着被几个侍卫从地上揪起来就要往殿外带,正彷徨无助时,外面再次响起了喊杀声。

  他心头一激灵,那几个侍卫也像是愣了愣,停了手上动作。

  严梁辅面色煞变,与瑞王对视一眼,提声问外面的人:“外面怎么回事?”

  很快殿外跌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兵甲,颤着声道:“冉,冉大人攻进来了!”

  盛琸听闻冉元白来了,脸上霎时不可抑制地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来。他终于是等到了他的“天意”。而与他相反,瑞王与严梁辅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还不等瑞王发难质问,严梁辅心念电转,不多时便想明白了其中来龙去脉。

  他狠狠看向盛琸:“怪不得你总能先一步收到风声,化险为夷,原来是我身边出了白眼狼!”

  他怒急攻心,一口气闷在胸口,痛得他两眼发黑。

  “他从来就是我的人。”盛琸笑容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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