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他一生又何妨 第37章

作者:玉案青 标签: 古代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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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德昌二十年秋,世子凌凤语于云台府以“讨伐逆贼匡扶天下”为名,历数皇帝凌盛轼父杀弟荒淫暴虐等十七条大罪,正式兴兵向其宣战。檄文一出天下响应,短短一个月内义师队伍由十五万人马迅速翻倍扩充为三十万,分三路由南往北向京城发动迅猛攻势。

凌盛五年来专事享乐不问朝政,以致国库空虚军备松弛,对凌凤语的突然发难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而朝中大臣承平日久也缺乏斗志,一时间人心惶惶兵败如山倒。

凌凤语亲率中军所向披糜势如破竹,一路北上攻克三府六州十二重镇,于德昌二十一年正月抵达拱卫京畿的最后一座重镇武隆镇,并在武隆镇外与另外两路大军顺利会师。如果拿下武隆镇,京城失却最后一道屏障,就如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凌盛当然也知道武隆镇的重要性,咬牙将手中能够调动的所有兵力一股脑全部压上,一个常住人口不足四万的普通市镇,兵士数量由原来的三万骤然激增为十万,将武隆镇挤的水泄不通针插难进,大有“冲天剑戟卫武隆,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势。

凌凤语的兵力数量虽然是武隆镇守军的数倍,但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城中主帅定国大将军杨得胜学足了缩头乌龟的样,任城下如何叫阵挑衅都不开门出城。凌凤语秉持出奇不意速战速决的作战方针,前面打的一直很顺,将士们的士气也很高涨,现在面对入京前最后一道关卡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冒进,想要尽快拿下武隆攻入京城平定战事,因此在六天内连续发动三次攻城战役,不料尽皆告负,兵员折损情况比较严重,无奈只得暂退五十里徐徐图之。

此时战况虽成僵持不下之势,但杨得胜的日子其实很不好过,因为武隆镇现在如同一个铁桶,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城中军民一共十几万,人吃马嚼的消耗着实惊人。杨得胜进城伊始就征用管制了城中全部物资,普通民众每日得到的食水仅够维持基本生存,即便如此,按目前的消耗速度来看,城中储备的粮食不出三日就会告罄,到时候武隆镇就会不攻自破了。

令杨得胜在黑暗中见到一线光明的是,太子凌瀚在大兴北部边疆几个少数民族数落内纠集了一支二十五万人马的队伍星夜南下弛援武隆,只要他能支撑到凌瀚到来,两边兵力对比就会立即调转过来,战局就会朝着有利己方的方向发展。因此,杨得胜命令全城百姓勒紧裤腰带支持军需,可怜许多老弱妇孺本就多日吃不饱肚子,如此一来更是凄凉,城中很快出现大批饿殍。

凌瀚的动作凌凤语自然已经知悉,他要做的就是赶在凌瀚之前拿下武隆再一鼓作气攻入京城捉拿凌盛,到时候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要对付凌瀚手中这支用威逼利诱的手段临时强征来的混杂队伍就要容易得多。

这晚,凌凤语与军师顾兰舟及中军大将穆青山议定了明日最后一次攻城计划后已经过了子时,二人离去后半晌他依然睡意全无,不由出了大帐缓步而行。

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数九寒冬滴水成冰,不知不觉天上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落在地上簌簌轻响。

此时将士们早已入睡,为明日最后一场硬仗养精蓄锐。除了值夜的卫兵来回巡查,偌大的营地内空阔寂静悄无人声。

凌凤语正遥望南方对着漫天雪花出神,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猫着腰的瘦削身影在旁边不远处一座帐篷后面一闪即没,他心中登时起疑,不动声色地向那处迅速掠去。

那人闪身的技法十分粗疏平常,凌凤语本以为一定能将他抓个正着,不料奔至帐蓬后居然空无一人,他不由疑惑更甚。虽然现在下着雪视线有些模糊,先前那一眼看不大真切,那人也穿着己方士兵统一配发的黑色冬衣,但观其动作姿态既不像是卫兵在执勤,也不像士兵半夜出来解手,形迹十分令人起疑。

现在那人眨眼间凭空消失,决不可能是施了仙术上天入地了,凭他的身法脚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营地,最有可能的是钻进附近哪座帐篷里躲起来了。

凌凤语将目标锁定视线所及范围内最近的五座帐篷,一边留意着其间动静,一边不动声色地招来一队巡夜的卫兵将此地悄悄合围起来。

这五座帐篷中有四座是普通士兵合住的大帐,一座是军师顾兰舟单人独住的小帐,卫兵不敢擅动,齐齐望向凌凤语等他定夺。

凌凤语示意众卫兵稍稍退后,自己独自来到顾兰舟帐前。刚一靠近,就听得里面传出刻意压低的模糊交谈声。顾兰舟的声音极好分辨,低柔华丽,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的调笑意味,而另一个说话似乎捂着嘴,闷声闷气地哼哼唧唧,一听便知不会是穆青山。

凌凤语眉头一皱,顾不得许多,直接挑帘而入。

外人的突然闯入让帐内的声响戛然而止,帐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凌凤语一眼就见到地上一张宽大的棉被下隆起来的两个纠缠一起的人形,第二眼见到披着一头流云似长发的顾兰舟身着亵衣从棉被下探出半个身子,而另外一个只能看到有如鸡窝般乱糟糟的头发露在被外,整个人连头带脸蒙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第78章 英雄救美人

顾兰舟对凌凤语的骤然出现并无丝毫慌乱,坐在地上朝他拱拱手权当行礼,然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请恕属下衣衫不整不便起身全礼,不知少主突然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明日的攻城方案先前不是已经议定了么?”

凌凤语沉声道:“巡夜卫兵来报,说有敌方奸细潜入。”

顾兰舟挑挑眉,“少主不会是怀疑那奸细躲到属下这里来了吧?少主大可放心,属下保证这帐中绝无可疑人物存在。”

凌凤语懒得与他周旋,直接道:“你旁边睡的何人?”

顾兰舟修眉轻蹙面现为难愧疚之色,“抱歉,属下生来体质畏寒,今晚天气太冷,属下盖着两床被子还是冻得睡不着,所以就叫了一个小兵来帮属下暖床。若属下此等作法有违军规,还请少主念在属下是无心之失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他这么一说,凌凤语一时倒不好辩驳,军规虽然严禁在营中狎妓,但顾兰舟此举说起来不大好听,真要追究他的罪责却也太过勉强,出征打仗的清一色全是男子,大冷天的抱成团互相取暖再正常也不过。虽然男男在一起也可能会不纯洁,但他毕竟没有真的见到这二人如何如何。

只是眼前景象结合先前那个可疑的身影,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怎么想心里怎么不舒服,于是继续面无表情道:“原来如此,军师此举虽然并未触犯军规,但传扬出去毕竟不妥,所以还是让这小兵速速离开为好,我会着人马上再送两床厚毯来给军师御寒。”

“多谢少主体谅。”顾兰舟应道,见凌凤语双目灼灼只是看着自己身边隆成一堆的被子,无奈只得伸手拍拍下面蜷成一团的人,“金小宝,本军师不用你暖床了,回去吧。”

片刻后,那叫金小宝之人慢慢蠕动着从被子底下爬了出来,先佝着背低着头朝凌凤语歪歪扭扭行了个礼,然后结结巴巴瓮声瓮气道:“属下金,金小宝,参见,参见世子大人。”

金小宝长着一张圆圆脸和一双眯缝眼,整张面孔平淡无奇,身上穿着一套灰扑扑辨不出本来颜色的旧单衣,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天冷,站在那里抖得如同一片风中落叶。

凌凤语死死盯了他片刻,然后淡淡道:“下去吧。”

“是。”金小宝如蒙大赦,缩头缩脑地就要往帐外跑,忽听凌凤语在身后又道:“且慢!”

金小宝一个哆嗦停了下来。

凌凤语皱眉斥道:“这么冷的天,穿一件单衣就往外跑,你是想冻死么?”

“啊?哦!”金小宝浑浑噩噩应了两声,从地上拣起自己的棉衣胡乱套在身上,再朝凌凤语匆匆点个头哈个腰,然后快步出了帐篷,没一会儿就在重重叠叠的军帐之间消失不见了。

顾兰舟清咳一声,将目光一直追随金小宝而去的凌凤语的注意力吸引回来,然后慢悠悠道:“少主,时辰已晚,若无他事就早些回帐休息吧,明日说不定还有硬仗要打。”

凌凤语答非所问道:“那样一个又呆又丑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笨蛋也会被军师你看上叫来暖床,实在叫人意想不到。”说罢也不看顾兰舟什么脸色,冷哼一声后拂袖而出。

顾兰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抚了抚顺滑如绸的长发,鄙夷道:“那样又呆又丑的笨蛋你有兴趣我可没兴趣,你还是早点收回去的好,否则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折寿好几年了。”

然后又一脸哀怨叹道:“青山啊青山,我这么辛苦,你也不来安慰安慰我,真让人伤心……”

凌凤语出了帐篷,有将官上前询问是否对另外四座帐篷同时展开搜查,凌凤语摇头道:“不必了,先前是我眼花看错了。不过你帮我找一个名叫金小宝的普通士兵,我怀疑他手脚不干净拿了我的一些重要私人物品。你找到他后让他住一间单人帐篷,再编个理由派人把他看管起来,暂时先不要惊动他,更不可对他刑讯逼供,防止他狗急跳墙毁了我的东西。后面打仗也不要放他出来,等战事结束后我再亲自审问他。”

那将官虽觉凌凤语这番话说的有些奇怪,但世子大人的命令是不容质疑和违抗的,当下领命而去。

凌凤语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小坏蛋,你给我等着,等仗打完了看我怎么跟你算这笔帐!”

他用尽全身力气和全部意志才克制住自己当场把那金小宝揪出来暴打一顿地冲动,黑着脸大步回了自己的帐篷,一路上看得巡夜的卫兵不明所以胆战心惊。

……

翌日清晨,武隆镇城头饱经考验饥寒交迫却不得不继续苦捱的官兵惊讶地发现,城外叛军没有像他们预计地那样刀枪鲜明地动山摇地向自家城门发起第四次强攻,而是在离着城池不足三十丈的地方热火朝天地挖坑堆柴。

不一会儿,数百口大锅一一架在了柴堆上,然后,点火,添水,放米,加菜,再然后,凛冽的晨风一吹,热腾腾的浓郁香气顺着风就飘进了城上官兵比狗还灵敏的鼻子里。

众官兵对城下叛军的架势早就看傻了眼,此刻香风满怀,那口水真是有如什么什么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可恨叛军们还像出游野炊一般,好整以暇地排着队端着碗一个一个领了粥,然后兴高采烈地蹲在地上吃得呼啦啦一片山响,一边吃一边拿勺子敲碗,对着城头高声叫嚣不止。

“哎,真他妈的香啊!怎么会这么香?今天这粥里放了油?”

“何止是放了油,老子碗里还有一片肉!”

“是么,我瞧瞧……啊,真有肉啊!这哪是一片,根本是一大块!”

“莫抢莫抢,锅里肉还多的是,要吃自己去捞去!”

“军师说大家近日来辛苦了,今天特地犒劳三军,大伙儿只管敞开肚皮随便吃!”

可怜城上的官兵们,眼冒绿光看着城下叛军吃得那叫一个欢,个个肚子里都不争气地叫得有如雷鸣,只恨不得直接跳下城头去抢上一杯羹。

杨得胜躲在城上的堡垒里气得暴跳如雷大吼不止,厉声呵斥部下收了口水严阵以待,奈何士兵们全都被肉粥香气熏晕了头,哪里还听得进去他骂些什么。

这时,城下又有人开了口,因为用上了内力,声音浑厚嘹亮,足以让城上官兵以及城门附近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城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军包围了,速速放下武器出城归降。凌盛奸贼轼父杀弟逆天而行,大家反了他是顺应天命锄暴安良,只有推翻了凌盛的暴政,大家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凌凤语世子大人有令,凡真心投诚者既往不咎,待遇与我军将士一般无二,保证大家吃饱穿暖性命无攸!”

城头一片死寂,众官兵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有人大叫一声:“老子反了!”然后发了疯一般就往城下冲。

有人带头就有跟风者众,杨得胜气急败坏,从堡垒里冲出来一剑砍翻了一名正往城下冲的士兵,红着眼睛吼道:“都给老子回去!否则通通砍了脑袋!”

鲜血从被砍的士兵身上激射出来,吓住了周围几名士兵,但愣怔只是短短一瞬,有人从杨得胜背后突然跃起,抡起大刀一刀削去了他半个脑袋,高声叫道:“杨得胜这个黑心狗贼,自己整天躲着吃香喝辣,却叫将士们吃糠咽菜,还饿死了城里那么多百姓,实在罪大恶极!这种奸险之辈大家不要再给他卖命了,一起反了他吧!”

一言既出山呼响应,城上官兵及城中百姓一起打开城门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至此,武隆镇不攻自破,义师成功扫清了入京前的最后一道障碍。

以最快速度收编整顿了归降的官兵并且安抚救济完城中百姓后,第二日大军继续开拔,一路高歌向京城挺进。

武隆镇距离京城仅有四百里之遥,骑兵只用半日就可驰到京城,步兵全速前行也只需两天功夫,因此,凌凤语将大军分作两拨,自己率领一只一万人的精锐黑甲骑兵先行突入,穆青山领步兵殿后。

日中前,骑兵来到京城西郊一片茂密广大占地数百亩的树林外,凌凤语勒马驻足观察地形,此时艳阳高照林中一片寂静,侧耳细听下连鸟鸣声都没有。

凌凤语心中一凛,吩咐左右:“传令下去,提高警惕,兵分两路从树林外围绕道前行。”

骑兵得令自动分成两支队伍,一左一右向两边弛行。

稍顷,但听林中突然传出尖利的哨响,紧接着寂静的密林如同一锅煮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然后无数黄甲骑兵从林中蜂拥出来,看规模数量约摸有两万之众,将凌凤语两支骑兵的去路完全封住。

手握长枪一身金甲的凌瀚一马当先越众而出,对银甲白马神情凛冽的凌凤语悠然道:“堂弟,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堂弟总是这般令人出奇不意,佩服佩服。只是今日过后怕你我兄弟再无见面之期了,可悲可叹。”

凌凤语淡淡道:“凌瀚,你们父子大势已去,我劝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作无谓挣扎的好,我念在大家兄弟一场的份上,不会太过为难你。”

凌瀚脸色瞬间铁青,厉声道:“凌凤语,本太子在此,今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一夹马腹冲了过来。

凌凤语清叱一声,将长戟一振迎面而上,俊美无匹威风凛凛有如天神降世。

两边骑兵齐齐嘶吼着向对方展开厮杀,一时间杀声震天地动山摇。

凌瀚这边的骑兵数量比凌凤语足足多出一倍,加之这些人大部分来自北部边疆的游牧民族,不仅体格魁梧性情剽悍,马上作战能力也比一般骑兵要强出许多,饶是凌凤语这支骑兵个个都是百里挑一骁勇异常,一时间也被潮水一般冲上来的敌方骑兵压得喘不过气来。

两边人马天昏地暗杀作一团,而最中间凌凤语与凌瀚的单打独斗更是令人惊心动魄目眩神摇。两人对打一百多个回合,从马上打到马下,彼此都多处负伤血染战甲,终究还是凌凤语稍占上风,长戟一搠,将久战不下而有些心浮气躁的凌瀚挑翻在地。

原本凌瀚一方占据场上优势,而凌凤语的黑甲骑兵全靠咬牙拼力苦撑,此时两人分了胜负,场上局势立即发生倒转。黄甲骑兵虽然单兵素质较高,奈何人心不齐无心恋战,一见凌瀚落败倒地,顿时丧失斗志乱了阵形。

凌瀚肩部重伤血如泉涌,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不止,凌凤语居高临下缓缓道:“凌瀚,你服是不服?”

凌瀚面色苍白咬牙道:“莫要太过嚣张,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因为失血过多,凌瀚连手中长枪几乎都抓握不稳,说话的声音也低哑微弱,“凌凤语,父皇多年来待你姐弟不薄,你却忘恩负义犯上作乱,害得皇祖母伤心过度咳血不止,如此不忠不孝不义实在令人齿寒。”

凌凤语闻言一震,上前两步急问:“皇祖母现在情况如何?”

话音未落,凌瀚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一动,一支袖箭激射而出,直奔凌凤语心口而去。

此时凌凤语担忧皇祖母病情以致警惕性降低,加之力战一场体力耗费大半令身手敏捷度大打折扣,因此仓促之间竟然无力避开凌瀚突然施发的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有个瘦削的身影猛然闪电般窜了出来挡在凌凤语身前,紧接着“噗”一声轻响,长约三寸的袖箭射入那人背心及至没柄而入。

凌凤语眼睁睁看着脸蛋圆圆面色惨白的金小宝仰头对他痴痴一笑,然后双眼一闭软倒下来,一时间几乎骇得魂飞魄散,抱住他嘶声叫道:“不要啊!”

第79章 不如归去(大结局)

此时黑甲骑兵在场中反败为胜呈现压倒性优势,杀得黄甲骑兵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凌瀚见凌凤语被人挡去致命一箭,眼中霎时闪过一抹厉光,刚要趁他心神大乱时从地上跃起再补一枪,旁边已有一群黑甲士兵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无数雪亮长枪齐齐架上他颈间,压得他再也动弹不得。

见凌凤语抱着金小宝悲恸欲绝,又有人上前迅速查看了金小宝中箭部位的伤势,断然道:“大人且莫过于悲伤,若是找大夫及时医治或许还有得救!”

凌凤语恰如黑暗中见到一线光明,略定了定心神后抱着昏死过去人事不醒的金小宝翻身上了马背,大喝一声“驾”,风驰电掣般朝京城驶去。

……

慈安宫中一片空阔寂静,白发苍苍一身缟素的皇太后罗氏居中端坐,一语不发地望着阶下双膝跪地朝自己深深下拜、满面风霜神情凝重的年轻男子。一年未见,她几乎要认不出这个她向来最为疼爱最为了解的孙子,经过战火硝烟的洗礼,他是疲惫沧桑的,却也是成熟大气的。

“凤语参见皇祖母,孙儿不孝,请皇祖母重重责罚。”凌凤语伏在地上静静听候发落。

当日凌瀚言称因为他兴兵造反致使皇祖母伤心咳血,他心中伤痛不已愧疚不安,若不是皇祖母拼力维护,他和霜沁早在六岁时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偌大的皇宫,庞大的皇族,也就只有这位年迈瘦小的古稀老人能让他感受到仅有的温情与慈爱。

毫无悬念地攻破京城后,不久就传来皇帝凌盛自刎身亡的消息,他心中更是一沉,只恐皇祖母经受不住打击出了意外。及至冲入皇宫见到老人虽然满怀伤痛却依然健在时,他才放下心来。

良久,罗太后徐徐开了口,声音微微沙哑颤抖:“一切都是报应,天家无情,事到如今,皇祖母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经营积蓄力量,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未加阻止,因为我清楚,就算我出面干涉也于事无补,无法改变大局。我若向着盛儿就保不了你,反之亦然,总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盛儿亏欠你们父子实在太多,这些年又荒废朝政致民不聊生,就算你不反,恐怕也有其他人要反。如今盛儿得此下场,身为母亲我虽然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说天降惩罚咎由自取了。行了,你起来吧。”

凌凤语感动不已,抬起头来正色道:“多谢皇祖母不罪之恩。可是,凤语还有一事相求,若皇祖母不答应,孙儿不敢起身。”

罗太后擦了擦眼角,神情回复肃然,“什么事,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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