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第16章

作者:蛾非 标签: 古代架空

厉永山提过一个,「够,你去把着门口,别让人进来。」

琉琦神色怯怯地看向连玉楼,就见他眼神怨毒,刀子一样犀利,琉琦身体一震,逃一样地溜到门口去了。

「连玉楼,酒可是好东西,若是不喝,岂不是少却了不少人生美事和滋味?」厉永山将酒壶的细嘴对上口,自己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然后晃了晃瓶子,「真的不要?」

连玉楼撇开脸去,见状,厉永山又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凑到连玉楼面前。连玉楼只觉一股酒味逼上来,刚略微回头,就听「噗」的一声,被喷了一脸的酒水。

厉永山似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居高临下地对着连玉楼有些不敢置信,又愤怒无比的眼神,「陈年的女儿红哦,要不要再来一点?」

「滚!」有过几次交手,连玉楼清楚知道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无论是威胁还是反抗都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但他又不甘心乖乖就范。

厉永山腾出一只手捏住连玉楼的下巴,迫他正对着自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说,还是让我逼你说?」

连玉楼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对方墨色的瞳仁里映出他几乎被逼到绝路的表情,然后那张连自己也要认不出来的脸越放越大,越放越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瞳仁……

「不……咳咳……不要!」

下颌被厉永山用力捏住而只能张开嘴,倾斜的酒液浇在脸上,一部分流进嘴里,本是醇厚绵长的滋味,在连玉楼的感觉却是辛辣刮喉。

「不……」

一壶浇完,又换了一壶,这次厉永山直接剔开壶盖,对着连玉楼的嘴灌了下去,连玉楼拼命躲闪,双脚踢蹬,被呛了好几口,脸上憋得通红,眼睛里噙满水汽。

「咳咳!够……了!」

「还不够!」

琉琦躲在门口瑟瑟发抖,伸着头,隔着珠帘,就看见连玉楼被压在厉永山身下还在不断挣扎踢蹬的两条腿,一边咳着一边喊「不要,住手」的声音听来极为凄惨,连琉琦都有些不忍,就见厉永山扔出第三个酒壶的时候,连玉楼突然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咳得整个人都剧颤起来,紧接着突然就没有动静。

出人命了!

这是琉琦唯一的想法,他抖抖索索地走到里面,就见连玉楼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琉琦一下抓住从软榻上下来,正在擦手的厉永山,「怎么办,你弄出人命了!这下我们都要死了。」

「胡说什么?」厉永山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不过是情绪激动,一口气没上来,昏了。」

琉琦不相信,胆战心惊地回头,看到连玉楼胸膛微微起伏,确定还有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露出紧张和不安的表情,「不行,我要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等到他醒过来,我估计会被活活扒掉一层皮!」说完已经跑了出去,只留下外面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厉永山看看外头,没有追上去,而是走到塌边将连玉楼身上被酒弄湿的袍子脱下来,只留下中衣,然后将他抱了起来挪到床上。

厉永山坐在床边看着昏了过去的连玉楼,他脸上还留着痛苦纠结的表情,便伸手用袖子将他脸上亮晶晶的也不知是酒水还是汗珠一一抹去,又拢了拢他刚才挣扎间散乱掉的鬓发,手掌顺着鬓角滑到脸颊,然后停在那里。

「你总是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事情?难道……就没有想到找个人一起分担?」

厉永山愣了一下,才惊觉自己竟然会脱口而出这种话,他向来随性惯了,年纪也老大不小,李威他们一直张罗着要给他找个媳妇,但是他自己却没那份心思,总觉得哪个女子跟了自己这样心还没有定下来的人,是亏欠别人。

但是现在,他却想着,能否为眼前这个人,撑起另一边的天空。他太年轻,也太骄傲气盛,更重要的是,他心里埋了很多事,肩膀上还要扛着不少责任,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自虐,但是他却越来越看不下去……

琉琦气喘吁吁跑回到自己房里,找了匹大布铺在桌上,然后将自己平时穿的用的还有积攒下来的银两细软统统丢到里面打了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包。

一切忙完,那个大包袱重得几乎提不起来,琉琦用力提起来,走了两步却不小心绊倒摔在地上。他坐起来看看地上那个包袱,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哗」流下来,就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自己只想在年老色衰前赚够了钱给自己赎身,最好还有多余的银两让自己能在外头置一处田产,然后安心过剩下的日子。

结果偏教他遇上那样两个人,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索性「啊啊」地像个孩子一样地哭了出来,外头有人敲门问「怎么了」,他也不回答,就一个劲的哭,直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也没有力气出声了,才停下来。

琉琦用袖子胡乱擦了下脸,脸上的铅粉糊了,斑斑驳驳的,弄得像只花猫一样,他从地上爬起来,将桌上那个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放回原位,然后抓过一旁碟子里的点心赌气一样地胡乱塞了两块进嘴里,将嘴撑得鼓鼓的,但是没嚼两下又噎到,于是又满屋子的找水喝。

吃饱喝足总算又有力气了,琉琦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后,将自己的脸洗洗干净,决定去看下连玉楼那边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了。

摸到后厢连玉楼的那间,琉琦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于是又扒开一条门缝,偷偷朝里面看,还是看不到什么。

琉琦犹豫了下,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

房里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酒香,琉琦钻过珠帘,用手扶着晃动的链子,小心不让它们发出声音,直觉地朝软榻上看去,但就只看见连玉楼的衣衫,他心里一咯噔,想连玉楼不会是已经走了吧,但是一旁有鼾声传来。

他回头看过去,发现厉永山正坐在床侧,靠着床柱,睡着了,而连玉楼则躺在床上。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俯下身去打量睡着的连玉楼。他从来没有见过连玉楼的睡颜,连玉楼总是在事后打发自己回自己的房间,或者他坐轿子回自己府上,第一次看到这个在他心里有点暴戾又蛮横的人会露出这样毫无防备与伤害的表情,琉琦多少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他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碰碰看,但是手还没碰上连玉楼的脸颊,就见他眼睛一睁,露出一对血红的眸子。

琉琦被吓得「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他怎么都不会忘记连玉楼这眼神,当年他醉酒之后失去理性时就是这样的表情和眼神。

琉琦手撑在地上往后退了两下,看情况不妙,转身就要连爬带跑地逃出去,谁想连玉楼一下从床榻上扑下来,抓住琉琦的脚踝将他拖住,然后整个人骑在他身上,用手卡着他的脖子。

「去死,严玉阙,你给我去死!」

「爷,咳咳……我是琉琦,你快醒醒!」但是连玉楼像是没有听见那样,手下的力气大得吓人,「厉大哥……厉大哥,救命……」

连玉楼一开始躺在那里,陷入昏沉中,他只觉得自己很热,浑身上下热得快要烧起来一样,眼前晃过很多当年的旧事,严家大院、织房里传出来的终日不绝的「哢哢」声、总是笑眯眯会用草编蚂蚱给自己玩的娘亲,还有几乎记不住是什么样子的爹,很凶的大娘,以及总是欺负自己的大哥。

「你才不是我弟弟,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人!你这个贱种!」

「你娘偷了别人的丈夫,生了个儿子来偷别人的家财!」

「严玉楼,把我的小金牛还给我!」

「严玉楼,你娘该死,不死说不定哪天又迷住了谁人家的官人。」

「你娘怎么可能织得出锦绣河山?那是绫锦院的东西,是严家的东西!」

黑暗的屋子里,他被吊在房梁下,浸了盐水的腰带一下下抽在自己身上,房外是娘不断恳求的声音。

「严玉楼,你这个贼,把你偷的东西还出来!快点还出来!」

不……

不是的!

连玉楼想捂住耳朵,但是那些声音直往他脑海里钻。

住口!住口!住口!

我娘是天下最好的织娘,锦绣江山是她织的,我们没有偷!我们什么都没有偷!

睁开眼,眼前站了个人,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锦罗玉袍。

「别以为穿了这身衣衫就自以为是严家的少爷,严家的公子只有我一个,那就是我严玉阙!你听见没有,只有我严玉阙才是严家正统的唯一的少爷!」

所以你们就不择手段地把我娘,把我娘的心血都统统夺走了!

去死!你给我去死!

连玉楼只觉得身体里有那么一股火,就好像十年前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的那场大火一样,来势熊烈,压抑了十年之后突然爆发出来,这次不仅要烧光周围的一切,仿佛连自己也要被烧尽了一样。

他狠狠压住身下的人,用力收紧卡住他脖子的手。

不要逃……别想逃走!我等了十年就为了有这么一天……严玉阙,当年你们严家是怎么待我的,我要让你尝到相同的滋味!

厉永山正在好梦中,就听得耳边闹哄哄的,睁开眼睛,就见连玉楼将琉琦压在地上,双手卡在他脖子处,琉琦整张脸都青了。

「连玉楼!」

厉永山咻地跳下床,一把将连玉楼从琉琦身上扯开,琉琦捂着脖子用力喘了几下,才一口气接上来。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连玉楼红着眼睛,发了狂一般,力气更是大到吓人,挣扎嘶喊着要再向琉琦扑上去,厉永山几乎要拉不住他。

「琉琦!琉琦!」厉永山朝着坐在地上还在发懵的琉琦喊了几声,见他稍稍有点回应,忙让他到外面去,「快走!别再刺激到连玉楼。」

琉琦几乎要被吓疯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连玉楼会突然发狂,还几乎要掐死他,他坐在地上还没完全缓过气来,就听见厉永山大声叫着让他快走,他神色茫茫地看向两人,连玉楼披头散发红着眼睛发狂的样子,全没了平时的冷傲和漠然,简直厉鬼一样。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琉琦点点头,爬了两下才站起来,退了两步,见到连玉楼趁厉永山稍稍松手之际几乎又扑了过来,被惊吓到极点,他再也不管,转身慌慌张张地朝门口跑去。跌跌撞撞地带倒了珠帘旁的大花瓶,发出「砰」的一声。

「不要跑!回来!放开我!」连玉楼挣脱不开,转身狠狠一口咬在厉永山的胳膊上,厉永山疼得「嘶」了一声,但也不敢放手,就怕出事。

听到声音,阁里的护院跑了过来,见到房间里的情况,都是一愣。

「没事,连老板喝得多了一点,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好了,这里有我照顾就行。」

护院互相看看都不敢擅自离开,幸而老板也来了,将人都支开,「你们退下好了,守在回廊上,让其他人都不要接近这里了。」

「是。」

老板看着屋里面的一片狼藉,厉永山只能咧开嘴「呵呵」的笑,老板倒也没有责怪他,只是叮嘱他「照顾好连老板,别让天香阁难做。」便也离开了,走之前还很体贴地替他们把门关上。

房里静了下来,四周的酒香沉淀之后,越发醇绵醉人。

厉永山自认皮糙肉厚了,还是觉得胳膊很痛,心想猫爪很利,没想到牙齿更利。

「喂,啃不动的话就别勉强了,咬下来又不能吃,我还按不回去,你说是吧。」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言语里饱含宠溺。

手下的身子剧烈地颤了两下,接着退了开来,连玉楼看起来平静了很多,只是双眸像蒙了层雾气,眼神茫茫然的……

厉永山低头看被他咬的地方,赫然两排牙印,一个个清晰的小凹洞,深的几个还在往外渗血丝。

「原来以为你是属猫的,没想到你是属狗的。」

连玉楼沉默了下,然后抬头看他,声音哑哑的,「你怎么不说我是属蛇的?」

那副有点凌乱的模样,却莫名地勾人,厉永山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蛇哪有你张牙舞爪时那么可爱?」

连玉楼没心思和他玩笑,将厉永山的手拨开,「厉总捕头一再挑战在下的底线,若有下次,在下也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望厉总捕头以后行事,三思而行。」

看他转身拿过软榻上的衣服要穿回去,就算身体不适,刚还那样大闹了一番,他还是尽力将腰背挺得笔直,用着那副瘦弱的身子撑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气势,把自己关在一个谁也无法靠近的壁垒里。

厉永山就觉得自己心里那个和连玉楼有关的地方软了,化成了水,流淌到那人身边,将他圈圈绕绕地裹了起来。

「玉楼……」

连玉楼正低头扣着腰带,突然一双胳膊从身后伸过来,抱住他,将他禁锢在那人的怀里。

那人的胸膛宽厚,也很温暖。

厉永山将下巴贴在他脸颊上摩蹭,没有刮干净的胡渣弄得他酥酥痒痒的,但是这样亲密的动作,不该是他对自己做的。

「厉永山,松手。」

圈着自己的手臂不见松开的迹象,厉永山的摩蹭一直延伸到颈边,然后传来湿濡的感觉。连玉楼向一侧撇开脸,以躲避这温热湿润的触感。但是身体的某处却兴奋起来,自脚底腾起一阵酥麻的感觉,让两条腿失力发软,却在要往下滑的时候被厉永山有力的手臂固定住,那两只大手趁机潜进没有束起的袍子底下,一只手握住他的胯间,另只手隔着中衣捏弄他的乳尖。

「厉永山,别……」厉永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拒绝的话绵软无力连他自己听着都像是邀请。

「玉楼……你没有发现吗?你的身体……比以前敏感多了。」有点坏心的用指尖捏住那小小的肉粒往外扯,引得连玉楼「呀」的低叫,往他怀里缩。

但是厉永山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手也收了回来,只是很纯粹地抱住他,在他有点发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看,你也不是时时都能扯起那坚硬冷漠的面具,你也有想要寻求庇护的时候……」

连玉楼先是不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意指自己为躲避他捏弄的行为曲解为寻求庇护。

但是很奇怪的,自己竟然并不感到生气,和这个男人几次相处都是不愉快的经历,自己却不像一开始那样讨厌他,不想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

是因为他帮自己编的那只蚱蜢,还是那碗热气腾腾的面?

总之这个人,自己现在不讨厌,而他肩背宽厚,看着靠起来很舒服。

「厉永山,我很累……」不是身体,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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