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46章

作者:顾言 标签: 武侠 HE 古代架空

  谢永铭瞧见她神色有异,开口问道:“瑶儿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许是女儿家心思向来细腻,她总觉得心下不安,却思来想去也没个苗头。

  谢家从未觉得女儿天生要矮男子一头,所以小时候谢瑶向来是与谢瑜一起读书练武,眼界并不比谢瑜差。可她将这件事上上下下细细思量了一遍,却也不觉得谢瑜说的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父亲。”谢瑶连忙说:“只是觉得不安罢了,但若说缘由,我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一旁的谢瑜闻言笑道:“听人说,孕期女子心情最为不定,躁郁不安都是常有的事,长姐要宽心啊。”

  “你倒知道了。”谢瑶掩唇而笑:“也不见你早早娶亲。”

  “不着急呢。”谢瑜轻咳一声:“还未遇见合适的。”

  他二人在此闲话,上座的谢永铭已经提笔写好了给京城的回信。

  秋冬季节谢家人向来不离边疆,已经是几十年来的惯例了。谢永铭在上奏的奏疏中言明此事,又客客气气的告了罪才算完。

  谢永铭本想说能来年万寿节之时再面见圣上告罪,可笔悬在纸上停了停,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谁知道来年万寿节时,那龙椅上的是哪位皇帝。

  谢永铭将回信封在窄盒内搁在书案一角,等着一会儿交予传信官带回边城。

  他看着下手正说笑的一双儿女,忽然想起了旁的事:“珏儿如何了?”

  提起谢珏,谢瑜谢瑶两姐弟脸上的喜色不约而同的淡去几分,谢瑶更是别过脸,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谢珏在平江呢。”谢瑜倒不像谢瑶那般,只是神色间难免有些唏嘘:“跟在江晓寒身边,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谢永铭近年来岁数见长,孺慕之心也愈加深沉,身在这边疆大营时常会想念谢珏。只是毕竟天高皇帝远,谢家军能有今天的自在,属实全靠谢珏一人担当,心软不得。

  谢永铭叹了口气:“明远那孩子心性坚韧,为人处世也老辣圆滑,想来会提点着珏儿。”

  “……只是江明远毕竟身份与旁人不同,加上有时行事过于利落了,我总担心谢珏与他在一起久了,好的不学,却学偏了。”谢瑜担忧道:“是否要去信提点小弟两句。”

  他说的十分委婉,就差直说谢珏与江晓寒在一起时间久了被他带坏,以致于心性有失。

  若非谢留衣的缘故,谢瑜其实是不喜江晓寒的行事风格的。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坦坦荡荡,虽说朝堂之事深不可测,但到底心长在自己身上,“言不由衷”不过是句托词。

  只是他常年待在边疆,倒并没有什么机会与江晓寒深交。

  谢瑜自然乐得如此,只是时常担心身在京中的谢珏。

  若严格算起来,江晓寒师承谢留衣,应与谢永铭同辈。只是江晓寒年纪尚轻,谢珏又时常没大没小,最后竟算成了各叫各的。

  谢永铭比谢瑜多吃了几十年饭,看人的眼光自然也不尽相同,他摇了摇头:“明远心中有数。何况珏儿这些年在京中也多亏了明远照顾,否则凭他那个性子,早该惹事了。”

  然而此时正被谢家人担忧的谢珏,正在平江府招猫逗狗讨人嫌。

  自从卫深走后,谢珏彻底没了束缚。江晓寒平日里待在城中哪也不去,身边带着个江影足足够用,谢珏顿时闲的仿佛休沐一般,一天到晚往任平生的药铺跑。

  他咬着根长长的草茎,正蹲在药铺后门的台阶上逗蚂蚁,就听见身后的木门吱嘎一声响了。

  他闻声回头,却见程沅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谢小将军,进来吧。”

第73章

  江晓寒在京中时,掌管的是大半个内阁事务的往来。各地州府、文臣武官上的折子都要经由内阁批过之后,才挑重要的事上报宁宗源。换言之,九州十府的大小琐事都要过他的手。是以这次掌管一个区区平江城,江大人甚至不必费神。

  除去最初十日因温醉懒政积压下的政务外,江大人已经有半个月不曾好好当值了。

  江墨先前还替江晓寒担忧,后来见他当真将这次外放当成一次休沐,便也放下了心,权当是出来游山玩水。

  江晓寒大多数时候只在府衙待个半天,午时便溜溜达达的回去江府,正好能赶上与颜清一道吃午膳,下午歇个晌,再抽空教两个小的练武。

  江大人最近清闲日子过多了,头些天在刘家村吃的苦都尽数补了回来。不知又从哪搞来一把乌骨的泥金折扇,日日拿在手里晃荡。

  江南的夏天长的很,颜清常年在昆仑山上,还是头一回切身体会江南这副要命的酷暑。江晓寒知道他不耐热,冰像不要银子一般的往江府送,恨不得往院子里挖个坑放冰。

  这些日子颜清偶尔会去城郊转转,看看平江周遭情况。但刘家村瘟疫一事似乎是将江晓寒吓着了,每次颜清出门,江晓寒都在城中坐立不安的等,生怕他出个一星半点的差错。

  最初颜清并不知晓此事,只是偶然夜间听见江晓寒发梦魇说起梦话来,才晓得他原来心中一直后怕。

  加之夏日炎热,颜清也就顺势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只待在家里头教景湛。

  自从回了平江补完了景湛的拜师礼,颜清便露出了他“严师”的本色,景湛要学的东西骤然比在刘家村时翻了几倍有余。心法、剑法、道经和药理齐上,简直苦不堪言。

  江晓寒也从不插手颜清如何教导孩子,偶尔回家早时便会提前备好点心清茶在一旁等着。几次下来,还换回了颜清一句“贤惠”,惹得江晓寒哭笑不得。

  不过虽然学的东西不少,好在景湛肯吃苦,人也灵透,学起东西并不吃力。只是江凌那小丫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着景湛一起学剑,不许学还要哭。

  那日正好下属的州县来上报税收,江晓寒不在府中。颜清面对着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束手无策,最后只好硬着头皮一并教了。托江凌的福,那日景湛才得以在清凉的屋中练剑。

  等到晚上江晓寒回来听说这件事时,他反倒笑了,直说既然丫头要学也不必例外了,一同拎到太阳底下晒着去。

  这头回走马上任的爹爹显然不怎么靠谱,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在日头下扎马练剑他竟也不心疼。

  只是江晓寒本以为江凌不过是看个新鲜,几日下来嫌累也就不学了,却没想到小丫头看着娇贵,倒也是个能吃苦的角色,这些日子下来竟也练得像模像样了。

  庄易最后还是没拗过庄老爷子,被连人带行李压上了马车,连夜送去了北边的猎场,对外只说幼子身体娇贵,养病去了。

  走之前,庄易还记得着人送来了他欠江凌的见面礼——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料,用金线镶了边。江晓寒思来想去了整整两天,最后亲手用那块玉削了个玉坠挂在了江凌脖子上,权当护身符。

  可惜江大人日子过得虽然懒散,但老天总看不惯他清闲。

  ——安庆府的东西到了。

  贺留云向来会办事,现巴巴嘱咐了送东西的人千万莫要将东西送进府衙,要“缓缓地”,“轻轻的”送。

  押镖的人是贺留云的心腹下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进了平江来回打听了一圈,最后将东西直接送进了西街的江府。

  颜清不耐烦这些官场应酬,也不晓得江晓寒是怎么应对这些事的,最后还是江墨出面将东西收了,又紧忙打发了人去府衙请江晓寒。

  江晓寒那头正与周边下属算着温醉先前搞出来的税收乱帐,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哪有闲心回府去见这些人,便随口叫人带了封好的银子回去按个打赏了也就是了。

  立秋时分需将上一季的税收尽数清点入库,但清算时又要将各府的庄子尽数刨去,虽说算起来并不多难,但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也是比不小的麻烦。

  江晓寒与下属的一众官员对账对到申时二刻,才将这些账目尽数理顺。

  折腾一下午水米未进,江晓寒早将上午送礼的那码子事抛在了脑后,一进门发现堂屋正中端端正正摆了个红木箱子时,还吓了一大跳。

  那红木箱子上贴着封条,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江晓寒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玩意,所以并没贸然伸手打开。

  “这什么东西?”江大人茫然的问。

  正巧景湛练完了剑从外头进来,闻言一脸理所当然:“这是安庆府送来的,义父不是知道吗?”

  紧跟着景湛的江凌一惊一乍,叫道:“糟了,父亲记性不好啦。”

  江凌这些日子养在江府,吃好睡好,小孩子长得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身量就开始抽条了。颜清在府中时,虽不会教导江凌昆仑之事,却也会教她认字读书。这些日子下来,小丫头说话已经不显得磕绊了。

  “胡说。”江晓寒作势要用扇柄敲他二人肩膀,江凌忙蹦蹦跳跳的往景湛身后一躲,冲江晓寒服软讨饶。

  这小丫头撒娇卖乖是一把好手,江晓寒向来拿她没辙,也只有颜清能治治她。

  江晓寒问:“你爹爹呢?”

  先前江凌无论是见颜清还是见江晓寒,都称爹爹,为了这个称呼问题两人闹了不少笑话,后来硬生生扳了两天,江凌才勉强学会区分“父亲”和“爹爹”。

  “在…在……”江凌毕竟还小,一着急就说不清事。

  还是景湛走上前行了个礼,替她解了这个围:“回义父,我师父在书房呢。”

  江晓寒点了点头,迈步往外走去。

  “义父!”景湛在身后喊他:“您不开箱吗?”

  “我可不敢开。”江晓寒笑意盈盈的摇着扇子:“听说这可是副千年蛇骨,万一是个蛇妖呢。我得去找你师父陪着才敢打开。”

  景湛:“……”

  又来了!

  江大人平日里闲得无聊,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孩子,尤其是景湛,首当其冲深受其害。原因无他,只是江大人觉着他逗起来格外可爱。

  按江晓寒的话讲就是:“阿湛无言以对的表情简直像是跟颜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由此可见,阿清儿时必然也十分可爱。”

  时间久了,景湛干脆已经习惯了什么叫以不变应万变。

  景湛说的书房是在原本斜雨楼的院中,后来两个院落打通后,江墨按照江晓寒的意思连书房也扩了一些,置了两章桌案,平时颜清有什么事也会在书房处理。

  江晓寒摇着扇子晃荡进门,见颜清正坐在书案后头写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封贺寿的信笺。

  颜清应是写废了几张,旁边的废纸缸中团着几个纸球,最新的这一页才将将写了一行。

  “今日回来的晚了。”颜清头也不抬:“有什么棘手的事吗?”

  “那倒没有,就是各类账目琐碎得很。”江晓寒怕身上的暑气扑着颜清,走远了几步在放冰的瓷缸旁边消汗:“下属的几个知州县令岁数大了,老眼昏花,对起帐来磕磕绊绊的,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他这一张嘴牙尖嘴利,周遭几县的地方官都被他损了个遍。

  颜清抿了抿唇,笑着摇摇头,抬手又沾了饱墨。

  “说起来,这贺留云倒是乖觉,我前脚刚查到他建造生祠的事,后脚东西就到了。”江晓寒说着拿过布巾擦了擦手上的汗:“老狐狸,鼻子倒挺灵的。”

  江晓寒觉得周身清凉的差不多了,才一挪三蹭的走到颜清边上。他的目光在桌案上大略一扫,旁的东西没见着,倒是看见了颜清面前信笺上的“冬月十六”几个字。

  江晓寒见状,不由得调笑道:“怎么,这是谁告诉你的?哎,你实在无需替我操心这些事,到时候我随手写几笔也就算了。”

  颜清一愣:“什么?”

  江晓寒本以为他面皮薄不想承认,却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问道:“你这封贺寿的信笺不是替六殿下写的吗?”

  “什么六殿下。”颜清一脸莫名:“是给我师父写的。”

  这回轮到江晓寒愣了。

  “你师父?”江晓寒又重复了一遍。

  颜清干脆搁下笔点点头:“我师父陆枫,冬月十六的生辰,平江府离昆仑路途甚远,驿马过去少说得月余,所以我得提前准备着。”

  冬月十六。

  这个极其特殊的日子顿时拨动了江晓寒纤细的神经。

  他试图告诉自己这世界之大,生辰相同的大有人在,可还是怎么想怎么无法说服自己。

  ——陆枫。

  江晓寒苦思冥想,却依旧觉得这名字耳生的很。何况陆枫乃昆仑之主,与京中皇族走的时候截然相反的路,怎么算都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

  颜清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得担忧:“晓寒,怎么了?”

  江晓寒回过神来,他方才冒出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说句荒唐二字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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