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51章

作者:顾言 标签: 武侠 HE 古代架空

  人在屋檐下,再加上是他自己提出的要求,洛随风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

  江晓寒见洛随风捏着那只钥匙不放手,便先一步开口道:“这东西就留在你手上,你若描到一半想不起来也无妨,依旧随时可以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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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官驿与旁的地方不同,晚间是不必熄灯的。

  贺留云隐姓埋名而来,用的是安庆府的捕快文书,是以也住不上天字房。他倒也不嫌弃,接过地字房的钥匙便安顿下来。

  半个时辰后,他的房门被人推了开来,他的随从手中捧着个食盒走进来,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条件简陋,主子委屈了。”

  贺留云已经换下了斗篷,正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念经,闻言睁开眼道:“有什么好委屈的,佛曰众生皆苦,怎么我就不能苦了?”

  外头雨汽深深,屋内焚着上好的檀香,檀香香气厚重,将外头的风雨气息尽数压了个干净,只剩下沉沉的木香。

  “主子说的是。”男人将食盒打开,从里头端出几个碟子,皆是卖相极好的素斋,还温热着:“奔波了一天,主子吃点东西吧。”

  “先放着吧。”贺留云重新合上眼,手中一颗颗捻着佛珠:“外头怎么样了?”

  “三殿下那边倒还没什么消息,谢家人最快也要十天八天才能抵达京城。平江城这边被江晓寒看的很严,消息来往有些凝滞。”男人顿了顿,又带上了些许困惑:“只是那谢珏倒是与传闻不符,明明看着年岁不大,倒很沉得住气,这些日子一直没听说闹起来。”

  “你想的过于复杂了。”贺留云轻笑:“江晓寒怕是将这消息压了下来,根本没叫谢珏知道。”

  “可是谢珏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男人不解:“到那时候江晓寒还是一样得面对谢珏,说不准还会失了先机。”

  “哎,之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贺留云道:“说不准那时候江大人已经平步青云,哪需要给罪臣之子一个答复。”

  贺留云说着下了榻,坐在桌旁冲随从伸出手:“东西。”

  他的随从也机敏,忙回身在包袱里翻出个七八寸见方的木盒递到贺留云手中,贺留云弹开铜锁,从里头取出几本薄薄的书册。

  ——正是当初温醉丢的那些账册。

  “说来说去,咱们还得感谢温大人送了这么一个天大把柄到咱们手里,别说宁煜是皇子,哪怕他是太子,恐怕也得命丧黄泉。”贺留云心情甚好的抚摸着书册靛蓝色的封面:“哎,若不是温大人,怕是储位之争还有的闹呢。日后殿下荣登大宝,我可得上书替温大人搏个功劳。”

  “大人不怕江晓寒不肯就范吗。”随从谨慎的说:“看今日情形,他似乎对殿下很不满意。”

  “江晓寒不是或许不肯,他是一定不会就范。”贺留云将书册放回木匣里:“我了解他,江晓寒此人,虽说行事果决,手腕狠辣,但实在有个要命的缺点——他谨慎过头了。多疑是好事,却也会平白无故放掉许多机会,江晓寒打的主意无非是等着京中两位殿下鹬蚌相争,殊不知,宁煜已经没有一争的余地了。”

  贺留云重新将铜锁扣好,爱怜地抚摸着盒身,像是在看自己的毕生挚爱:“江晓寒是想拖着我,却不想我只是反将他一军,将他拖在平江而已。等谢永铭到了京城,发落了他,再顺势用温醉的手扳倒宁煜,形势已定,江晓寒便不得不冲着殿下低头了。”

  “大人深思熟虑。”随从说道:“那这些账册,是否要提前送到京中殿下手中,早做安排。”

  “呵……”贺留云像是听见了什么无比好笑的事情,他用手指隔空点了点脚边的随从,笑着摇摇头:“江晓寒身为左相,对殿下示好,那殿下就少不得要给他三分颜面。可古往今来,谁愿意屈居人下呢。”

  贺留云也有自己的盘算,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遇不上这么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现下老天开眼,这机会平白无故掉在了他贺留云的脑袋上,如果他连这都抓不住,那就活该这辈子被江晓寒踩上一头。

  贺留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阁拜相的那一天,有道是天意弄人,有人生来光芒万丈又如何,还不如他慧眼如炬,一开始便选对了路。

  “我朝以孝为先。”贺留云怜悯的念了声佛号:“挑个合适的机会,将谢家的事告诉谢小公子吧,总要奔波一二,才免得今后会后悔。”

  香炉中焚烧的檀香白雾袅袅散在空气中,贺留云垂着眼,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的从他掌心滑过,有金刚泯然之相。

  他长得太过正直,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人,可谁能知道,当今龙子的命脉就攥在这小小的一间客房中,攥在这个眉目随和的中年人手中。

  外头的雨势一直未停,还有愈演愈烈之势。江凌被雷声惊醒,吓得直哭,最后值夜的小丫鬟没了办法,干脆将江凌带到正院。江晓寒又哄了半个时辰,才将小丫头重新哄睡。

  外头雨下的太大,江凌又太小,几步路的功夫也有可能着凉,干脆就在江晓寒的卧房旁的耳室歇下了。

  江晓寒哄完孩子也走了困劲,一时间竟睡不着了。颜清修的是练气的功夫,下午又刚打了坐,也没什么睡意,于是跟江晓寒坐在床下的软榻上说话,顺便等着洛随风那头的消息。

  倒并非是江晓寒不给人歇息的余地,只是洛随风自己不习惯身上背着事,于是江晓寒也就随他去了。

  外头雷声滚滚,雨水将地面浇透了,丝丝缕缕的寒意从半开的窗外扑进来,江晓寒没骨头似的依靠在软枕上,手中正剥着瓜子。

  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个小巧的火炉,正架在茶几上煮着酒。他素来会享受,炉子上煮的是上好的桂花米酒,酒液随着烛火的温度舔舐着陶罐**,发出滋滋的响声。

  明明才刚过秋天,他已经过上“红泥小火炉”的清闲日子了。

  醉人的桂花香顺着咕嘟的罐沿浅浅溢出,江晓寒瞥了眼颜清,见他正在一旁打坐,便扔了手中的瓜子,缓慢的伸出手去摸陶罐的盖子。

  颜清干咳一声。

  江晓寒原本去掀盖子的手一转,握着罐柄将罐身转了半圈,一边转还一边自言自语:“这炭火怎么像是烤不到右边罐身一样。”

  他向来会这样装腔作势,颜清拉着托盘将煮酒的火炉往自己身前一拉,回手推了个杯子给他。

  “你喝茶。”颜清不容置疑的说。

  “好好好,喝茶。”江晓寒失笑道:“阿清这模样,倒像极了京中内阁那群动辄养生的同僚。”

  颜清自然听出来他是在拐弯抹角的揶揄他,闻言眼也不抬,以一个坚决的姿势将那罐米酒据为己有:“没得商量,你这么多年积劳下来,身体底子已经开始有所亏空,再不好好将养,日后老了有你受的。”

  江晓寒自知理亏,不由得咂舌。

  他不过是贪凉打了两个喷嚏,便被颜清抓去号了个脉。可怜江大人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刚煮上的酒便离他远去了。

  江大人深感地位堪忧,不由得剥着瓜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颜清抬眼看他:“愁什么?”

  “没有,我是在窃喜。”江晓寒将瓜子仁倒进嘴里,笑眯眯地伸手去摸茶杯:“窃喜阿清已经决定与我白首一生了。”

  颜清被他说的耳尖一红:“……喝你的茶。”

  江晓寒知道他面皮薄,便也不盯着他看,笑眯眯的偏过头去看向窗外。他眼力好,哪怕外头黑沉沉的一片,他也能顺着浅淡的灰色轮廓看见雨滴落下的模样。

  药茶的味道一如既往,柏子仁的香气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

  自从江晓寒后来知道,颜清是凭柏子仁的香气抓了他个现行之后,他对这药就本能的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江晓寒放下茶杯:“话说回来,这药如此好用,有什么名字吗?”

  “没有。”颜清摇头:“本也就是在山上时随手配的方子,并未起名。”

  “唔……”

  颜清见他若有所思,便又道:“这药只有你有,不如你来起吧。”

  “这药是用以安神的……那不如,就叫‘朝夕’吧。”江晓寒笑道:“日日月月朝相对,岁岁年年皆欢喜。”

  颜清一怔。

  这话是许久之前,温婆婆曾对他二人的祝福,彼时眉目慈祥的老人将两条红绳缠在他们的腕子,说的就是这句话。

  ——江晓寒还记得。

  这随口而出的祝福,兜兜转转这么久,倒成了江晓寒心中所愿。

  日日月月朝相对。

  江晓寒小心思素来很多,平日里装的一副久经风月的纨绔模样,一说起这些细腻的私房话来倒露了怯,非要拐弯抹角的说。

  颜清听懂了江晓寒的未尽之意——“朝夕”之药是用来让他安枕的,可江晓寒并不满足,他想今后每个安眠后的晨起,都能见着颜清。

  颜清眉眼温和,轻轻勾起唇角,纵容一般得认真道:“好。”

  江晓寒心满意足的靠回软枕上接着剥他的瓜子,一回头却见院中正走进来一个人影。

  洛随风护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四下张望片刻,见着他们这间屋还亮着灯,便直直的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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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江晓寒也没想到洛随风的手脚这么快,他本以为对方不识字,平时又不碰笔墨纸砚,说不准要干脆弄到天亮,没成想才一个时辰出头,对方就已经弄完了。

  “你看。”洛随风说:“都在这了。”

  他的头发淅沥沥的滴着水,手中护着的书册倒是一点没湿。江晓寒接过书册略翻了翻,才发现洛随风说是“画”,真是一点没谦虚,这书页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一横一竖分的极开,怕是直接照着记忆里的模样描的。

  江晓寒:“……”

  若不是江晓寒有心理准备这是“字”,恐怕还以为拿到了一本鬼画符。

  ——不对,不能这么说,符可比这个好看多了。

  颜清见他面色古怪,便伸手拿过另一本书册翻了翻。

  颜清:“……”

  洛随风见他二人都不说话,不免有些忐忑:“画错了?”

  他说完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不可能,我都记得,我不会记错的。”

  “没有。”颜清说:“这么些时日过去,还能描下这些字迹的样子,已经很厉害了。”

  他说的不错,这书册描的一板一眼,只需誊抄一遍便可明了。洛随风虽不识字,但这过目不忘的能力倒是异于常人,怪不得会被洛老庄主一眼看中,带回山庄继承衣钵。

  江晓寒合上书册,也点了点头:“很有用,多谢。”

  洛随风松了口气:“……那我带着它走了。”

  “请自便。”江晓寒抬手示意:“今日帮了大忙,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当再次致谢。”

  洛随风明显不会应付这个,匆匆放下东西就转身走了。

  但好在江晓寒只是客气一下,外头雨大,前院的库房中又没什么其他的贵重之物,江晓寒也懒得出去做样子,自顾自的跟那几本书册较劲。

  颜清见他看那书册看得实在费劲,从一旁拿了本空白的书页,沾了墨开始就着书页上的字迹誊抄起来。

  颜清素来心静,做起这些事来也并不着急。总的来说,洛随风写出来的东西并不难认,只是偏旁部首间相隔甚远,字与字之间也没什么间隔,所以看起来才凌乱了些。

  江晓寒擦了擦指尖上沾染的瓜子壳碎屑,将砚台拖过来替他磨墨。

  这几本账册与先前江晓寒拿到的略有出入,却也有相似之处。除去手中这些并不是原本,无法确认字迹之外,这些账册上每页也是年份时间开头。

  但与不同的是,在年份之后,下面每行都是一些州县地名开头,后头接着一排数字。那数字最小的也有五百之数,不像是土地数量。

  除此之外,几本账册还做了划分,将几处庄子分开列好,以这种标记方法记录着。

  颜清越誊抄越觉得茫然——这种记账方式他从未见过,这数目对土地来说太大,对银两来说又太过累赘。颜清抄了一本出头,也还是实在不知道温醉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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