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59章

作者:顾言 标签: 武侠 HE 古代架空

  江凌终于在床榻底下找着了自己的糖荷包,小丫头欢天喜地的翻出来,一回头扑进了江晓寒怀里。

  “父亲吃糖。”江凌举着块粽子糖往他嘴里塞:“吃了糖就不害怕啦。”

  江晓寒不愿拂了孩子的好意,将那块糖叼进了嘴里。粽子糖里头掺了松子,甜中带着些许的清苦气,也算提神。

  “阿凌真乖。”江晓寒摸摸她的头发:“父亲好多了——江墨。”

  江墨闻声推开车门:“公子醒了?”

  江晓寒问:“什么时辰了,现在身在何处。”

  “马上子时了。”江墨答道:“离下个城镇尚远,所以今日在野外凑活一晚,停下安顿时属下见您睡得香,便没叫您。”

  “唔……”江晓寒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江凌交给对方:“你在车中看护着江凌,我下去透透气。”

  野外安营不比城中,豺狼野兽侵扰的情况时有发生,加之深秋天气寒凉,所以晚上的篝火是必不能断的。

  江晓寒下车时,才发现谢珏竟坐在不远处的篝火旁边,正在守夜。

  神卫营三百兵士,若要守夜怎么也轮不到他和卫深,江晓寒不需要细想就知道,今夜他定也是思绪难宁,睡不安稳。

  秋夜寒凉,江晓寒披了件略厚实的外衫,绕过三三两两睡在一起的兵士,往篝火处去了。

  谢珏用粗木棍将火堆底下积攒的灰烬挑空,又往里扔了两块柴,保证篝火不会熄灭。他身侧投下一片阴影,谢珏侧过头,发现江晓寒坐在了他身边。

  “你怎么过来了?”谢珏问。

  “我方才梦见你祖父了。”江晓寒说。

  谢珏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侧过头来看着他。

  江晓寒踹了一脚火堆侧边冒着火星的干柴,从上面捡了只烤的微焦的山鸡,那山鸡似乎是他们先前吃剩下的,已经凉了。

  江晓寒一边将山鸡架在火上热,一边说道:“你祖父怕你饿死,叫我来提醒你记得吃饭。”

  谢珏发觉对方嘴里没一句正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将头转了回去。

  “不逗你了。”江晓寒从谢珏身上摸出一把剔骨小刀,利落的剔下一只鸡翅膀递给谢珏:“听话懂事也要有个限度,别为了叫我省心再把自己饿死了。”

  小孩子摔倒时,若是身边没大人看见,拍拍裤腿自己也能站起来。但若是身边有人安慰两句,这委屈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谢珏迟疑的接过鸡翅膀,木然着往嘴里塞,一口没滋没味的鸡肉还没咽下去,谢珏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江晓寒又去卸了只鸡腿,见状笑道:“怎么,嫌弃太难吃,要加点料?”

  那山鸡是开膛破肚拔了毛硬烤的,滋味属实好不到哪里去。但谢珏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就掉眼泪,江晓寒不过是替他遮掩些少年面子。

  “没错。”谢珏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嘴硬道:“这鸡实在太难吃,还不如雁江客栈的一半。”

  一提起雁江客栈,刻意被少年遗忘的悲伤便又出来作祟,谢珏抽了抽鼻子,一时竟止不住哭了。

  谢珏咬着鸡翅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糊得满脸满手都是,看起来好不狼狈。

  “明远。”谢珏咬着一口又干又柴的肉,含糊道:“……我父兄的事还能有着落吗。”

  “不好说。”江晓寒并未打算哄骗他:“未回到京城之前,我没有把握。”

  谢珏知道他一向都是不握住十拿九稳的把握绝不下定义,但听不到他的肯定,又总觉得心中不安。

  他匆匆将嘴里那块沾满了眼泪的肉吞下去:“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圣旨和书信不同,若有圣旨为何不宣。阿姐说,那封圣旨是夹在木盒夹层中的,那这到底是在宫中就已经做好的手脚,还是在路上又做下的手脚……究竟是谁想要谢家的命。”

  谢珏说的这些江晓寒都明白,可这些事若真的深究起来,却不像谢珏想的那么容易。

  先不说这圣旨是宁宗源亲手写的,问罪谢永铭的是宁铮,而宁煜又与宁铮共同监国,如此大的事难道就真的一星半点风声都没听见吗。

  难不成与谢珏说,现下京中虎视眈眈,为数不多的几位至高无上之人都对谢家有所图谋吗。

  江晓寒的沉默令谢珏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退而求其次的问道:“……你只与我说,我该怎么做。”

  “等。”江晓寒说:“京中形势不明,贸然出手只会露出破绽,你只能等。”

  “那我父兄他们——”

  “回京之后,我会先行面见陛下,试探陛下的态度。”江晓寒将烧焦的山鸡从火上拿下来,用剔骨刀一点一点的剔着上头焦黑的皮肉:“若陛下并不知晓此事,我便会上书为谢家人洗冤——”

  谢珏问道:“那若陛下知情呢?”

  江晓寒抿了抿唇:“那我也会上书,说你被我留在了安庆府看守生祠,并未回京……这次问罪你并不在其列,无论如何,我先将你保下来,再另想别的办法。”

  谢珏下意识就想反驳,却也明白在这些事上,他只能听从江晓寒的安排。

  “……好。”谢珏垂下眼:“我阿姐说信你,那我也信你。”

  “我必当竭尽全力。”江晓寒说。

  江大人向来一诺千金。

  火光将江晓寒大半眉眼遮掩进浓稠的阴影中,他的唇角抿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最近瘦了些,接踵而至的变数令他无暇再伪装出那副世家公子的浪荡模样,反而在不知不觉间露出里头坚毅果决的内核来。

  从谢珏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江晓寒的眸子闪闪发亮,谢珏看着他的模样,也慢慢定下心来。

  江晓寒将那只山鸡焦黑色的皮划开,里面泛白的肉中夹杂着一星半点的血丝,那模样骤然让他想起梦中拽着自己脚踝的那只手,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

  谢珏见他将山鸡和小刀扔进柴火堆里,不由得问道:“你不吃了?”

  “不吃了。”江晓寒摇摇头:“没胃口。”

  谢珏被这么哄过一遭,心里好受多了,也能分出些精神给旁的事情。他左右看了看,见附近的兵士已经睡下,才悄悄的去问江晓寒:“颜先生呢,我怎么一直没见着他,他不跟我们回京城了?”

  江晓寒手一顿,面上的表情顿时淡去几分。

  “他八成是回昆仑了。”江晓寒说。

  “什么叫八成啊。”谢珏不满地看着他:“你俩是不是一家人,你怎么一问三不知。”

  江晓寒一时无言以对,他不清楚究竟应该怎么解释他与颜清现下的关系。这件事一直被他刻意忽略至今,如今被谢珏一针见血的挑开,就像是刺破了发脓的水泡,又辣又疼。

  “……那日在平江府衙,他也在。”江晓寒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半晌后才舔了舔干涩的唇,开口道:“那晚的情形,他都听了个正着。”

  若说那天晚上有谁在“掀江晓寒老底”这件事上居功至伟,那首当其冲就是谢珏自己。

  谢珏顿时吓得齿关打架:“是…是因为这个他才走的……?”

  江晓寒没有说话。

  可怜的谢小将军只觉得自己恐怕是闯了平生最大的祸,话都快说不利索:“我…那个……你俩别因为这点事就……这样!我替你给他写信,我帮你解释!”

  “不用了。”江晓寒说:“等京城的事完了,我会亲自去与他解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去练车啦,要补考科二,希望这次加油能过~以及感谢枕星海、白翦、一间侑子、碧水深处听惊雷、田田很甜几位小伙伴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90章

  十天的时间,除了够江晓寒带领三百神卫营兵士抵达长安城脚下之外,也正巧将将能让颜清快马加鞭地赶回昆仑山。

  昆仑山早已落下今年的初雪,上山的青石阶上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白,因鲜有人至的缘故,雪面上除了枯叶扫出的细微痕迹外再无其他。

  景湛摘下兜帽,站在山脚下愣愣的往上看。

  昆仑山掩映在层叠的云雾中,倒真像是仙人居所了。

  颜清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后颈平静道:“跪下,磕头。”

  景湛也不问为什么,闻言扑通一声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正想起身时,肩膀又被颜清按住了。

  “不够。”颜清说:“磕了头才能上山,这是规矩。”

  景湛连忙点点头,规规矩矩的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颜清才放开手让他站起来。

  颜清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将赤霄好好的佩在腰间,才负手向前几步,踩上了登山的石阶:“上了山,日后就算过了明路,是我昆仑弟子,日后需修持自身,持清正明。”

  景湛看了看那高耸入云的山峰,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唾沫,点头道:“是。”

  颜清回过头,冲景湛伸出手:“来。”

  景湛做了个深呼吸,定了定神,上前拉住了颜清的手。

  “上山不得用轻功,山中灵兽不可无故妄伤,阵法不可擅动,见了白鹤要听宣。”颜清握着景湛的手,带着他一步步登上山:“记住了吗?”

  景湛紧张的手心冒汗:“记住了。”

  昆仑于世人而言,更像是一场与“天命”息息相关的传说。在真的到达昆仑之前,景湛甚至在夜里偷偷想过,昆仑之人是不是干脆住在天阶之巅,云端之上。或许颜清只要随手一划,便能以剑气搭桥登天。

  这当然不可能。

  事实上,连颜清自己也不清楚,“昆仑”二字究竟是他们这一脉的名字,还是世人因他们住在昆仑山而口耳相传的代称。

  昆仑山上的飞禽走兽仿佛都比旁的地方灵性些,大多都不怕人,偶尔遇见些林间飞过的雀鸟,也并不会刻意避开人,大多都是视若无睹的飞过。

  山中静谧非常,一入了冬,连鸟兽之声也显得稀薄,除了风吹过林间带来的沙沙声之外再无声息。行至半山时,途中还遇见一只出来觅食的松鼠,还吓了景湛一大跳。

  一条清溪顺着山路蜿蜒而下,溪边的雪层已经结成了冰棱,乍一看流光溢彩——此景此景,竟不太像在人间了。

  景湛不太习惯这种环境,手心滑腻的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攥着颜清的手都开始打滑。

  “别怕。”颜清柔声说:“这都是我长大的地方。”

  曲折迂回的山路长得看不清来路。景湛是知晓陆枫其人的,比起日日相处的颜清,陆枫在景湛心中,要更加接近“仙人”。

  越接近山顶,这羊肠小路就越崎岖,景湛年岁还小体力不济,略一分神便没跟上颜清的脚步。景湛忙紧走两步,试图追上颜清,可等他蹬蹬蹬的跑上台阶时,竟赫然发现面前是万丈深渊。

  碎石顺着他脚边直直坠落下去,连半分声响也无,这断崖仿佛被神兵利刃一刀横切,断壁光滑陡峭,若掉下去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景湛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心口砰砰直跳,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却又撞上了棵粗壮的松树。

  景湛回过头,才发觉不知何时起,他的来路也不见了。身后短短一截青石阶延伸到黑暗中,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景湛顿时蒙了:“师父……?”

  无人回应。

  天上又开始缓缓飘下雪来,景湛抬手接了一把,冰凉的雪花融在他的掌心,瞬息间便化成了水。

  是真实的,景湛想。

  但身后的路消失得蹊跷,他自然不可能是平白无故走上来的,景湛略一思索,才想起先前颜清似乎提了一嘴,这山中布了阵法。思及此,他也不敢擅动了,干脆在原地席地而坐,等着颜清来找他。

  颜清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身边的小徒弟不见了,但这山上的阵法是陆枫亲手所设,在九宫八卦阵内还嵌了个六合阵,其门千变万化,一脚踏错便不知会走到哪里去。哪怕是走阵如入无人之境的颜清,也不得不一个门一个门的找过去。

  颜清足足找了一刻钟,才找到在雪地里玩石子儿的小白菜,他身边还卧着一头白鹿,就拦在悬崖和景湛之间。

  景湛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老老实实的盘腿坐在原地,。见着颜清来了,顿时眼前一亮,欢欣地像是马上要从地上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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