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63章

作者:顾言 标签: 武侠 HE 古代架空

  见江晓寒愿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宁煜心情大好,连笑意都不免真切了几分。目的已经达到,他自然不必再在这里与江晓寒闲话,于是干脆站起身来,作势告辞:“本王忽而想起,家中还有些要事处理,便不耽误左相歇息了。”

  江晓寒忙站起来往外送他:“不敢,殿下慢走。”

  宁煜装模作样地与江晓寒演了一出居安思危,求贤若渴的好戏,才心满意足的带着随从潇洒而去。

  宁煜前脚一走,江晓寒回头便拿起了案上的那封手谕。

  “公子真要去吗?”江墨问:“四殿下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此番示好必有所图。”

  “谢永铭之事干系重大,朝堂两派必定争论不休。宁煜是想将这个苦差丢给我,叫我来审这桩案子。”江晓寒撕开信封,从中抽出里头的信纸,见上头确实盖了宁煜的私章,才又道:“谢永铭犯得是抗旨不遵之罪,若判得重了他实在冤枉,但若是轻拿轻放,恐怕宁铮那头不会善罢甘休……宁煜自己不愿意做这个主,就想着推我出去做这个恶人。”

  江墨摇摇头,担忧道:“但公子贸然插手此事,陛下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没别的办法。”江晓寒将那封手谕揣好:“宁煜此来便是笃定我不会拒绝……连宁铮那个没脑子的草包都知道用谢家能拿捏我,更别说宁煜了……何况御史台确实攥在宁煜手中,范荣与温醉的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没有这封手谕,我恐怕没那么容易能见到谢永铭。”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墨也无话可说。

  “收拾收拾,入夜后叫江影与我一同去。”江晓寒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过会儿叫谢珏去书房一趟,这事儿我须得跟他通个气。”

  江晓寒处事向来是自己拿主意,从没有与人商议的习惯,江墨奇道:“找谢小公子做什么?”

  “我要去见他父兄,虽然不便带他一同前去,但好歹也要跟他说一声。”江晓寒没好气的抱怨道:“免得谢小公子心气儿不顺,再去陛下面前参我一本。”

  江墨自然知道那夜平江府衙的事,见状讪讪一笑,忙去替他叫人了。

  距江府一街之遥的拐角处,宁煜正踩着仆从的后背登上马车。

  赶马的车夫请示道:“主子,咱们去哪?”

  宁煜撩起半侧车帘:“今日闲来无事,干脆出城看看……也好久没去外头那温泉庄子散心了。”

  车夫顿时明了,拉了一把缰绳,赶着马车往城外去。

  淡淡的脂粉香气从掀开的车窗细缝中传来,沾染在了车辕之上。车夫目不斜视,只是将缰绳拉得更紧了些。

  车内的宁煜正躺在美姬腿上闭目养神,那美姬娇俏可人,眉眼秀丽,素白修长的指尖落在宁煜额上,正替他舒缓地按着头。

  “殿下,您可说好今日带我去行宫泡汤泉的,现下都快入夜了。”美姬娇嗔道:“您万金之躯,何必要到一个小小的臣子家来呢,若要做什么,吩咐一句也就是了。”

  这美姬是温贵妃亲手替他调教的宫女,人长得美貌不说,还甚是体贴。宁煜被她伺候的舒爽,也似乎对这种小性子很是受用,竟没有发怒。

  “果真是见识短——古人云‘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江晓寒便是朝堂上那个‘良将’,在他身上花心思,不亏。”宁煜闭着眼睛:“谢永铭与江晓寒一文一武,若要治国缺一不可。”宁煜说:“用江晓寒的手保住谢永铭,既能卖他一个人情,又能保下一柄国之利器。这一箭双雕之计,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有话说:

  我要认真反省……阿清本来已经该在赶来的路上,结果因为我字数一爆再爆,所以阿清还得等两章【五体投地】我对不起江大人。以及说起来我们江大人明明是个大美人攻,然而写到至今都木有人夸他长得好看233333,一个因智商被遗忘了颜值的男人【bushi】】】感谢枕星海、咸鱼啊、正城沐加子、是浮絮呀、子戚、aya1989投喂的鱼粮~感谢投喂~

第95章

  御史台与京兆尹和刑部都不相同,虽这三者皆有府衙,但京兆尹与刑部皆是主管民间刑案,而御史台却是专门关押有过的官员,所以守卫也要比其他刑狱更加森严。

  江晓寒是漏夜前来的。

  谢永铭身上背着一条抗旨不遵的罪名,被关押在御史台的重狱之中,等闲之人不可探望。但不知是否是宁煜提前打了招呼,江晓寒带着他的手谕畅通无阻,一路上几乎没费什么周折。

  江影执着一盏油灯替江晓寒在前头开路,重狱在整个牢狱的最深处,越往里走,里头的光线便越暗。这是因为在修建时,牢狱越深处的墙砖便越厚。除了防止有人劫狱外,这青砖也使得重狱夏暖冬凉,平白添了许多折磨。

  向来进了御史台的官员,都甚少能全须全尾地走出去。江晓寒踩在砖地上,昏暗的油灯只能照亮他面前的一小块地方,长长的走廊大半都是黑沉沉的,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江晓寒脚下忽而踩到了什么,足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踩在了块小小的水洼中。

  前头的江影察觉他停下,便也停下脚步,回过头见此情景,便举着油灯走过来,弯下腰用袖子擦了擦溅到他衣裳下摆的水渍。

  江影这一弯腰的功夫,烛火将江晓寒脚下那片水洼映了个真切,那水渍粘稠地粘在他的长靴上,颜色黑沉沉的——是血。

  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想般,耳畔忽然响起真切的滴水声,水滴正落在江晓寒抬起的手背上,江晓寒瞥了一眼,只见一滴鲜红的血珠正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淌。

  江晓寒循迹看去,只见他头上的墙面正挂着一根钢丝凝成的软鞭,一滴正缓慢凝结成型的血滴就挂在鞭尖上,摇摇欲坠。

  江影说:“公子,这不干净,往前走走吧。”

  江晓寒收回目光:“走吧。”

  “御史台常设私刑,已是惯例了。”江影像是怕江晓寒见了这些东西心下不舒坦,于是低声说道:“寻常进来的大人,除了抄家灭族等死罪外,便是因冤进来。前者不必有所顾虑,而后者若一朝翻身,御史台便不好收场,于是干脆在狱中将人折腾个半死,也算免除后患了。”

  江晓寒面上淡淡,看不出情绪:“看来影卫对这很是了解?”

  “从前办事时,打过交道。”江影说得含蓄:“影卫设立初期,也曾借用过御史台的地方。”

  影卫皆是无心无情的人,磋磨起人来手腕极其狠辣,御史台的刑狱若跟影卫打过交道,恐怕这点本事也不遑多让。

  ——不知谢永铭在此如何了。

  江晓寒心下微沉。

  走了约有半刻钟,江墨才替江晓寒推开了一扇沉重的铁门。过了这扇门,里边便算是重狱,谢永铭就在最内的那一间,不晓得是无意还是故意,却并未将他跟谢瑜分开关押。

  江影将油灯递给江晓寒:“我在外头等着公子,御史台探监有定额,公子有什么话须得赶紧说,免得叫人抓着了把柄。”

  江晓寒不置可否,只接过了油灯,孤身一人往里走了。

  许是宁宗源至今还未出面,宁铮不敢太过放肆行事,所以谢永铭虽身着囚衣,但似乎并未受过私刑折磨。

  江晓寒将手中的油灯搁在墙上的灯台上,才从怀中摸出一把铜色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狱中的谢永铭几日未见天光,眼睛一时连油灯的光亮也无法适应,眯着眼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明远?”

  “是我。”江晓寒低声说。

  重狱中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谢永铭一身雪白的中衣,正端坐在木架搭成的矮榻上,腕子上扣着足有四指宽的镣铐,儿臂粗的锁链从镣铐上延伸出去,牢牢地扣在了墙角的铁环中。

  江晓寒一见便皱了眉,先不说谢永铭如何,堂堂兵马大元帅,还未过朝审定罪,怎能如此折辱。

  谢瑜靠坐在墙角处,看样子要比谢永铭虚弱许多。

  重狱阴森可怖,墙上用来穿骨的枷铐泛着令人胆寒的光。地上只铺着薄薄一层潮湿的干草,触手一摸冰冰凉。

  “二位受委屈了。”江晓寒单膝跪在谢永铭跟前,咬着牙自责道:“是我回来迟了。”

  谢永铭还未说什么,谢瑜忽而有了动静,他似乎是认出了江晓寒的声音,跌撞着从墙边试图起身,可还未走两步,便摔在了地上。

  江晓寒见状忙伸手去扶,这一扶不要紧,却差点将他吓了一跳。

  谢瑜年年随着谢永铭进京述职,江晓寒见他的次数也不算少了。算起来谢瑜在京中同辈的世家公子中算得上拔尖的,年纪不大,却已经攒了一身的军功,只等着之后接谢永铭的手。

  这才几日未见,怎么憔悴成这幅德行。

  江晓寒扶着他的胳膊,只觉得对方浑身抖得厉害,手下的皮肉瘦得仿佛一只手就握得过来,谢瑜双眼无神,只一味的瞪大眼睛盯着江晓寒。

  “谢珏呢。”谢瑜死死地捏着江晓寒的手,慌乱道:“小弟呢……”

  江晓寒一怔,只觉得谢瑜此时怕是连神志都不清了。

  “谢珏在我府上。”江晓寒忙安抚道:“在相府……很安全,暂且没有旁人知晓他已经回京了。”

  谢瑜似乎是听懂了,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喃喃自语道:“好,小弟还好……”

  他颠三倒四地说不清话,却也止不住笑,形若癫狂。他心里绷着的那股弦松了,浑身上下也没了力气,软软的往下倒。

  江晓寒一把扶住他:“……谢瑜?”

  谢瑜充耳不闻,他打着摆子,牙关磕在一起咯咯作响,江晓寒生怕他咬了舌头,最后无法,只能暂且点了他的睡穴,才叫他安静下来。

  江晓寒看得心惊胆战,谢瑜从小跟着谢永铭征战沙场,出生入死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才入狱这些时日,就叫人磋磨成这幅模样。

  “明远。”谢永铭忽而开口:“你过来。”

  “什……”江晓寒反应过来,忙匆匆将谢瑜安顿着躺下,才转头去看谢永铭。

  谢永铭看起来比谢瑜的情况要好一些,起码神志还清醒着。只是人瘦的厉害,腕子上的皮肉松弛,已经开始显出老态来。

  “谢将军。”江晓寒伸手去摸谢永铭腕子上的铁铐:“——此事我必定在外周旋,您放心。”

  “不忙。”谢永铭反手握住江晓寒的腕子,轻轻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镣铐上拉了下来。年过半百的将军笑了笑,温和道:“明远,我等了你好几日了。”

  江晓寒抿了抿唇:“我知道,您受苦了——”

  “明远。”谢永铭温和却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他:“这几个小的没有分寸,但仔细算来,你与我父学艺,按辈分来说,我还得叫你一声贤弟。”

  江晓寒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却只能应和道:“将军客气了。”

  “谢珏这些年在京中,承蒙你照应,他才能好端端的长这么大。”谢永铭深深地看着江晓寒,认真道:“明远,你的恩情,谢家都记在心里呢。”

  “不敢当。”江晓寒道:“谢老将军授我武功,对我多有照拂,我能做的,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谢永铭叹了口气:“家父曾言,江家明远清明自持,立身为正……将谢珏交给你,谢家没有不放心的。”

  江晓寒听出他话中有萎靡之意,不由得忙道:“具体的情形,长姐已经来信与我说了。”

  提起谢瑶,江晓寒顿时心下有愧:“……只是我的人晚了一步,到底没救下长姐。”

  谢瑶的事谢永铭知晓的比江晓寒还要早,他拍了拍江晓寒的肩膀,没有说话。

  江晓寒知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忙定了神,又问:“只是这圣旨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夹层中去,您仔细想想,究竟是何人所为。”

  谢永铭闻言看向江晓寒,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又带着些许愧疚,仿佛脑中正在天人交战。

  江晓寒一怔。

  谢永铭这种眼神让他想起了江秋鸿——当年他十六岁高中状元时,江秋鸿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谢永铭面上浮现出一种极纠结的神色,他像一只受了伤的老兽,眼神中带着祈求。

  江晓寒不知道谢永铭是不是在犹豫是否要将谢家的责任担到他身上来,但无论如何,他既答应了谢珏,就必定会尽力一试。

  “伯父。”江晓寒放软了声音:“您是不是有主意。”

  “……三殿下。”谢永铭终于放弃了挣扎,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是认命了:“宁铮。”

  “我晓得了。”江晓寒道:“将军只管放心,我必定还谢家公道。”

  江晓寒说着便想起身,却被谢永铭一把攥住了,将军干枯的手指紧紧的攥着江晓寒的腕子,不许他起身。

  江晓寒一顿,只觉得手中被对方塞进了个什么东西。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东西接过来,借着宽大的袍袖的遮挡,谢永铭用指尖引着江晓寒沿着那东西的侧面摸着,江晓寒心领神会,并未出声询问,而是耐心的随着谢永铭的动作在那东西摸了过去。

  那是块方方正正的硬物,触手有些冷硬,并不像玉。江晓寒顺着谢永铭指尖的动作摸索着,忽而手一顿,摸到了个突起的小小栓核。

  ——是个机括。

  谢永铭见他找见了关键,便缓缓地放开了握着他的力道。

  “父母之爱子,自当为之计深远。”谢永铭说:“谢珏身边有一将士,姓关名重,我曾见过,其子性情稳重,是可用之人。”

  ——关重?江晓寒自然记得这人,只是没想到,这人竟是谢永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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