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暗灯 第6章

作者:麦香鸡呢 标签: 种田 古代架空

  “没有。”宋谨别过头,避开宋星阑压过来的眼神,道,“分了。”

  如果坦白能够让宋星阑少发点疯,宋谨不介意告诉他自己跟前男友还没到口交上床的地步。

  “哦。”宋星阑看起来毫不意外,他笑了一声,气息喷在宋谨的侧颈,“也是,你这样的人,确实很容易让人没兴趣。”

  宋谨的喉结动了动,没开口。

  “哪里都很一般,还爱装,装又装不到位。”他握着宋谨的下颚强迫他跟自己对视,低低道,“宋谨,你其实也很看不起自己吧?”

  宋谨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大卸八块,身上的每一寸都被宋星阑把握得彻底,如果说是因为血缘,凭什么宋星阑把他看得这么清楚,而他却完全捉摸不透宋星阑的任何一点?

  “是看不起。”宋谨对上他的眼睛,说,“因为我自己是个同性恋,因为我弟是个疯子,可以了吗?”

  原来被他人讽刺都是轻度,自己甘愿承认自己所认为的卑劣的一切,才是最折磨的。

  宋星阑半点恼怒都没有,反而像是终于教出了一个满意的学生,他兀自笑起来,一手按在宋谨耳边的墙上,一手掐着他细白的脖子,低笑声在楼道里显得清晰又突兀。

  他笑着说:“原来你也知道,同性恋跟疯子是划等号的?”

  宋谨忍无可忍,抬起右手握成拳要往宋星阑的脸上砸。

  宋星阑一瞬间收了笑,手快地抓住宋谨的腕往墙上压,然后低头,准确无误地咬上了宋谨的唇。

  他的动作凶狠而迅速,带着急转直下让人无法预料的发展方向,宋谨拼命瞪大了眼睛,视线却被宋星阑的脸全数挡住,只能看见对方背光的高挺鼻梁和模糊的睫毛阴影。

  “唔……”

  宋谨在大脑还未反应过来时就下意识地去推宋星阑的肩,他什么都考虑不了了,完全是凭着本能在抗拒,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到断裂的边缘,尖叫着岌岌可危。

  宋星阑扼住宋谨拼命抵抗的那只手,他的力气大得无法思议,像蛮不讲理的醉鬼,可宋谨知道,宋星阑现在比谁都清醒。

  所以他才会以这种方式来侮辱宋谨,因为宋谨是同性恋,是他讨厌的人。

  而关于宋星阑为什么会选用这种手段,答案不言而喻,他本质就是个疯子,不讲任何道理,毕竟不是谁都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撕开自己父亲的隐私。

  宋谨的双手被宋星阑单手禁锢住压在身后,宋星阑的另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抬头呼吸,然后将舌头探了进去。宋谨尝到了血腥味,那来自于宋星阑刚刚舔咬他的嘴唇时弄出的伤口里。

  疼,麻,唾液混合着血丝,在红酒味与烟味里搅拌出疯狂又腥涩的味道,宋谨挣动不开宋星阑的束缚,被他死死地箍在角落里,被迫接受一个残忍狠厉的吻,眼睛里漫出生理性的泪水,透过宋星阑的肩,宋谨模糊地望见对面墙角里那个闪烁着红点的摄像头。

  他几分钟前还在担心宋星阑和那个女孩做了什么被摄像头拍到,如今自己却沦落到镜头下,像个无能为力的死囚,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也只能闭上眼睛承受。

  宋星阑勾着宋谨的舌尖恶意地缠弄,耳边的喘息声像临刑前敲响的阵阵丧钟,水渍声暧昧又无情,那么清晰,宋谨的喉结在宋星阑的手心里上下滚动,含糊的呜咽里带着吃痛的抽气声。

  他是真的想把宋星阑的舌头咬断。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在确定如果自己再忍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的时候,宋谨一口咬在了宋星阑的舌尖上。

  宋星阑一声没吭,干脆地抬头抽离,湿漉漉的唇相互分开,手上的桎梏也随之松动,宋谨直接在宋星阑的嘴角上砸了一拳。

  宋星阑被打得偏过了头,他伸出舌尖在嘴角舔了舔,那副样子毫无表情可言,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愈伤愈狠的兽。

  那双眼睛斜斜地睥睨过来时,宋谨浑身的肌肉都僵硬。

  他被宋星阑抓着头发将后脑勺撞在墙上,耳边瞬时嗡的一声,宋谨几乎眼冒金星,整个人堕入天旋地转的失重感里,两腿都发了软。

  “宋星阑你别发疯了!”

  宋谨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声音到底是多大,他两眼发黑地靠在墙边,羞耻、惊惧、怒火,以及那些一而再再而三被逼出来的恨意,他从没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没有这个弟弟。

  或者没有他这个哥哥也行,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你咬我,还打我。”宋星阑的声音低沉地随着耳鸣声环绕在宋谨的耳边,“抓你头发都是轻的。”

  “宋谨,真动起手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下场?”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现下这个场面还算是在他留情的范围内。

  空气里只剩下双方粗重的喘息,宋谨不肯睁眼,似乎这样就能逃避掉一部分的现实。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只要宋星阑给个准确的答案,无论是什么,宋谨都愿意不计代价地去完成,他不想每次跟宋星阑见面都以荒诞的结尾收场,这一次是强吻,下一次又该会是别的什么可怕的剧情,以宋星阑这样的脾性,宋谨不敢想。

  “想多了。”宋星阑嗤笑,“让我专门给你提要求,你还不够格。”

  能被随便对待的人,确实不够格去要什么答案。

  宋星阑像是懒得再待下去,松了手转头就走,沉重的门因为惯性在一张一合,门外的灯光明明和楼道里差不多,此刻却好像更亮出几分,随着门缝的拉长和缩短,在门后的阴暗中投下时宽时窄的光线,却没半分挨到宋谨的脚尖。

  宋谨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许久,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钝痛一片,应该是肿了,嘴唇也是,血腥味经久不散,伤口一定很明显。

  他记得自己没有带什么东西,也就没必要一定要回宴厅一趟,宋向平现在自顾不暇,自己如果不出现,大家说不定还好受一些。

  宋谨转身往楼梯走去,双腿僵硬得有些酸痛,下楼时都觉得吃力。

  -

  那天晚上,宋谨只给宋向平微信留言说自己先走了,之后的事他一概不知,家里会闹成什么样他也避免再知晓,他只想离宋家远一点。

  就像当时初到宋家那样,这种感觉时隔几年又再一次涌现,比从前更强烈。

第8章

  暑假里有空的时候,宋谨会去一个大学同学开的甜品店里帮忙,这位同学据说是对自己的专业实在不感兴趣,觉得还不如搞创业,于是拿着家里的钱到处投资开店,只要 是关于吃的,他都上赶着去考察。

  店里做甜品的是本市另一所大学的播音系学生,叫唐闵,宋谨负责收银,偶尔忙不过来时,他还要帮忙打包和送甜品上桌。

  虽然是在甜品店工作,但宋谨对甜品没有半点兴趣,他不爱吃甜的。

  因为八岁的时候,生日那天,宋向平给他订了一个蛋糕。

  那天宋谨被邻居的奶奶接回家,母亲还在上班,到家的时候,有个外卖员站在门口,说有一份宋谨的甜品外卖。

  是一个精致的小王子蛋糕,宋谨记得自己当时很开心,问外卖员:“是我爸爸送给我的吗?”

  外卖员笑着说:“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你爸爸呀。”

  宋谨便没有再说话,他已经一年没见到宋向平了,连提也不敢提,因为母亲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

  但是那天是宋谨的生日,能收到这个蛋糕,是他一天之中最惊喜的事。

  或许是一年之中最惊喜的事。

  他将蛋糕抱回家,还跟邻居奶奶说,晚上会送蛋糕去给她吃。

  宋谨把蛋糕拆开,小心地插上蜡烛,他没有去动打火机,他觉得很危险,还是等妈妈回来再点蜡烛。

  他盯着蛋糕上的小王子看了很久,眼睛里满载着亮闪闪的光,就像从前每一次过生日一样,好像自己什么都拥有。

  母亲回到家的时候,宋谨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听到开门声,他猛地睁开眼,飞快地跑到门边,说:“妈妈,你回来了。”

  母亲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态,但她还是在狭小的屋子里迅速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奶油香,与屋子里一切阴冷陈旧的味道清晰地区分开来,格格不入。

  她问:“谁给你买的蛋糕?”

  宋谨说:“是爸爸。”

  后来的记忆就像狂风,卷没宋谨所有的喜悦和期待。

  那个蛋糕被砸到了地上,蛋糕上的小王子变成了一地的泥泞,奶油的香味猛烈又浓密,宋谨站在角落里,听母亲哭骂着他没有出息。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你为了这么一个蛋糕,连脸都不要了是吗?!”

  至今宋谨想起来,还是无法理解,在一个八岁小孩的心里,蛋糕和脸面到底能有什么关系。

  但当时的他只是一声不吭,没有哭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后来母亲骂累了,坐在沙发上抱着头低声哭泣,然后宋谨拿过垃圾桶,将地上的蛋糕用手抓着扔了进去。

  母亲通红着双眼,抬起头看他。

  宋谨看着自己沾满奶油的手,伸到嘴边,舔了一下。

  然后他抬头看着母亲,说:“妈妈,不好吃,蛋糕是苦的。”

  母亲再一次哽咽出声,捂着眼睛遮挡住那些眼泪,说小谨对不起。

  宋谨没有说话,他去洗了手,然后拿了抹布,把地擦干净。

  他再也不要吃蛋糕了,儿时尝过一次苦味的奶油,往后再诱人的甜品也无法唤起他任何的欲望。

  对于宋谨来说,蛋糕就像一种条件反射,他在最期待最愉悦的时候被迎头泼下冷水,直接导致他对那件让他快乐的东西有了抗拒与恐惧,再也不想去面对。

  而宋谨再一次尝到这种滋味,是在宋星阑身上,那件生日礼物。

  当宋星阑收下礼物的时候,当宋星阑将纸袋递给宋谨的时候,宋谨承认,他当时很开心很开心。

  所以在看到那堆被剪烂的碎布和那张被放大打印出来的照片时,宋谨在恍惚间又回忆起了十多年前母亲给过他的教训。

  蛋糕,礼物,这些原本寓意着美好的事物,被宋谨的亲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弟弟,用他们的方式残忍地划分到了与恐惧相等的范围里,以至于每当宋谨感觉到轻松时,总会下意识地怀疑某种打击也将随之而来。

  恐惧症也好,应激障碍也好,自我保护机制也好,人总是本能地想要寻求好过一点的方法,哪怕它不那么科学,不那么聪明。

  宋谨宁愿永远生活在一屋暗灯之下,什么好东西都见不到摸不着,也不要在金碧辉煌中眼睁睁地看着悲哀来临。

  他人逐光,宋谨却只想趋暗。

  因为他惹不起,但起码躲得起。

  -

  今天是周六,天气格外好,店长不在,甜品店里只有宋谨和唐闵,唐闵比宋谨小一岁,已经考过了助理糕点师资格证,梦想是在毕业前通过糕点师认证。

  唐闵本身长得帅,又有一把经过筛选出来的播音系学生的好嗓音,平常说话的时候就无比清晰动听,不少客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在店里边坐着吃东西边偷瞄他做甜品,连那位神出鬼没的店长都说应该把甜品店改名叫“活色生香”。

  他揽着宋谨的肩,揶揄道:“小美人,你是活色,唐闵是生香,一个颜色好,一个特别香。”

  宋谨通常只是看他一眼,对方就立刻收起嬉皮笑脸,严肃地去巡视工作了。

  门被推开,迎宾铃清脆作响,宋谨从收银台上抬起头,习惯性地说:“欢迎光临。”

  他的尾音以音调微变的趋势停滞,搂着女友进了门的少年并不太意外地看他一眼,然后抬眼看着上方的甜品单。

  宋谨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就看回收银机屏幕界面,却觉得自己一个字都不认识了,连平日里熟悉的按键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每一个都很陌生。

  他嘴唇上的伤口前几天才好全,这种部位的伤总是好得特别慢,平时吃点咸的东西都会涩涩地刺痛,愈合又裂开,尤其是宋谨习惯性地爱咬嘴唇,时常把伤口咬破都浑然不知,在尝到血腥味时才如梦初醒。

  如梦初醒后才意识到那是他亲弟弟宋星阑亲口咬出来的,耻辱又讽刺至极的一道伤。

  而现在,宋星阑就站在他面前,臂弯里搂着一个漂亮的女孩,两人看起来登对养眼得不行,浑身上下都是高中生特有的青春气息,惹眼又出众。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宋谨开口,眼神擦过宋星阑,去看那个女生。

  “等等啊,我再想想。”女生拿手肘推了推宋星阑的腰,“你吃什么啊,我挑不出来哎。”

  宋星阑淡淡道:“随便,看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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