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 第78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江湖恩怨 年下 强强 古代架空

  沈重暄被他吓得够呛,以往孟醒虽也莽撞,却少有连门都不敲直接进来的前科,这会儿沈重暄只敢把针线拂在一边,香囊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唯恐被孟醒看出端倪。

  “阿醒你...”沈重暄被他那句“想为师没”逼得一阵脸红,气急败坏的埋怨也仿如蚊讷,轻得倒像是撒娇,“你...你下次记得敲门。”

  孟醒余光瞥见他手里抓着的一点艳色,沈重暄察觉到他的眼神,忙把香囊往身后遮了遮,欲盖弥彰地解释:“随便做了点手工。”

  孟醒冲他眨眨眼:“你喜欢就好。”

  “...嗯?”沈重暄愣了一瞬,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喜欢手工,便也坦然应下,“还算喜欢。”

  孟醒拍拍他的肩,道:“很辛苦吧?”

  毕竟喜欢褚晚真这么坏脾气的女子,人家还是尊贵无匹的公主,日后要辛苦的地方多了去了。

  沈重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寻思他替孟醒缝过的衣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也没见孟醒关心他辛不辛苦,但这时候也只能点头称是:“偶尔有点,但其实还好。”

  孟醒笑眯眯地:“别怕,有为师给你撑腰。”

  沈重暄:“......?”

  做点手工,需要请堂堂酩酊剑来撑腰?

  ☆、106

  万物复苏,乍暖还寒之际,其他城州依然沉寂,云都热闹如常,百撷娇、千樽酒、万斛珠依旧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闻竹觅挂着惯常的微笑,穿过人海,在几名门生的引导下走至千樽酒的顶层,到这里时已经少有人至,但他只是屏退门生,平静如常地敲响长廊末尾的一扇房门,房间里的人很快给他开了门。

  燕还生扫他一眼,问:“找我何事?”

  他两人一紫一红,都是艳到极致的颜色,且在外人眼中都是一般无二的温和识礼,然而此刻的燕还生脸上却几无笑意,冷得好似凛冬的朔风。

  闻竹觅进了房间,脸上的笑容一点不少:“事情很多,坐下谈吧。”

  燕还生虽然不悦,但还是依言坐下,闻竹觅坐在他对面,忽然问:“一直没有问你,封琳关了你三年,怎么突然放你出来?”

  燕还生拂开一边鬓发别在耳后,淡淡道:“他没放我出来,现在还在抓我。”

  “...不愧是你俩。”闻竹觅嗤之以鼻,眼神望向他依然被鬓发遮掩的一边,“小聋子,你知道你这次提出的计划有多荒谬吗?”

  “荒谬?我不觉得。”燕还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孟醒一日不除,我心中难安。”

  闻竹觅眯起眼,仔细地看着他,却没能如愿从他脸色看出什么端倪:“你可知道,你是在与虎谋皮。这件事一旦做了,封琳弄死你的心都会有。”

  燕还生扯着嘴角,牵出一抹笑,像是自嘲:“他早就想弄死我了,在很多年以前。”

  闻竹觅心知他说的是太多年以前的往事,他也不想追究燕还生和封琳的过去,只是敷衍了事地应了一声:“好吧,我会转告姐姐。”

  燕还生复问:“我听说百撷娇的任梦投河自尽了,她不是你姐姐最中意的少主人选么?”

  “那又如何,她做错事了。”闻竹觅兴致缺缺地给他满上一杯茶,“不过有关她,倒是有件事要告诉你,酩酊剑可能猜到你身份了。”

  燕还生神情淡漠:“是你暗示他的吧?”

  “是任梦说的。”闻竹觅冲他一笑,转而道,“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在你的计划里,酩酊剑离死不远了。”

  燕还生眯着眼睛,同他对视半晌,两人都是假模假样的人,这时候相视一笑,燕还生笑吟吟地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忘了你姐姐的心愿。”

  “是。”闻竹觅微微颔首,同样笑容满面,“这还要多多仰仗小聋子你呢。”

  燕还生没有再回应,而是冷冷地瞪他一眼,起身拂袖离开,独留闻竹觅一人坐在房中,喝干茶杯里最后一滴茶水,静默地望向窗外。

  而那窗边,悬挂着一轮将落未落的骄阳,窗边的雪水悄悄坠落时,闻竹觅透过那一滴,仿佛窥见了万事因果的结局。

  他站起身,轻轻一叹,随后也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孟醒为了两个徒弟的好事高兴了一整天,但好歹没有声张,只是以暧昧的眼神注视了沈重暄又一整天,看得沈重暄好不自在,才终于在临睡前等到孟醒起身,满目慈爱地看着他,叮嘱道:“明日早些起床,我们去云都一趟。”

  沈重暄一直对他临时下达安排的习惯很不满意,但这时候只觉得谢天谢地,至少孟醒的眼神终于回归正常了。

  “去云都作何?”

  孟醒含笑道:“带你见见世面。”

  沈重暄看着他暧昧的笑,只觉得一阵恶寒,小声道:“不去。”

  “怎么,你在为谁守身如玉?”孟醒撞了撞他肩膀,笑容更加露骨,“是不是很想找个人聊会儿心事?和为师害羞什么?”

  沈重暄瞪他一眼,闷闷地说:“不,没有,您多虑了。”

  孟醒没趣地啧了一声,出门时不忘回头叮嘱:“记得了哦,不要赖床。”

  沈重暄一头钻进被窝,佯装没有听见。

  不能怪他矫情,他实在不能理解孟醒为什么从云都回来后就一直这么兴奋——兴奋得几近怪异,三句话不离风月之事,实在是把刚刚意识到自己感情的沈重暄吓得心惊胆战,唯恐被孟醒看出端倪。

  可孟醒本人毫无被人暗恋的自觉,还总厚颜无耻地凑上来冲他傻乐,沈重暄脑子不清醒时就忍不住瞎想,会不会孟醒对他其实也有点不一般?

  随后他就唾弃自己,还真会瞎想。

  在这一夜不休的瞎想中,沈重暄痛苦得辗转反侧,愣是等到一声鸡鸣,他满眼血丝,脑子里还是那句“还真会瞎想”。

  翌日早晨,孟醒当真起了个大早,亲自来敲沈重暄的门。

  沈重暄彻夜未睡,当然也不会耽搁,孟醒来敲门时沈重暄已经换好了衣服,整装待发。

  孟醒看了眼他手里的剑,笑着问:“是不是觉得很趁手?”

  沈重暄和孟醒的剑都是当年傅锁秋留下的欺霜剑,只是孟醒送去铁铺做了点改造,把赠给沈重暄的左手剑硬生生地改成了右手剑。

  沈重暄低眼看着两人形貌类似的剑,忍不住耳尖一红,晕乎乎地点头:“趁手。”

  孟醒一乐:“赶明儿为师自去锻一把新的,酌霜就让给晚真用。”

  沈重暄:“?”

  沈重暄这倒是真的愣了。

  剑之于剑客,恨不得一生就这一把才好,孟醒虽然性格洒脱不羁,但也从来没有随意换剑的道理——现在竟然愿意把自己的成名之剑送给褚晚真?这是为什么?就因为褚晚真是他徒弟么?

  沈重暄心尖尖又开始层层叠叠地泛酸,开口道:“...倒也不必做到这一步吧?”

  “嗯?”孟醒无法理解他纠结的原因,还以为他是不满自己越俎代庖,替沈重暄献了宝,立刻改口,“你说得对,还是要你送比较好。”

  沈重暄:“???”

  师徒两人便都沉浸在自己的瞎想里,各自负剑,孟醒端着拂尘,一道走下山去。

  临至山脚时,身后一声怒气冲冲的叫唤,沈重暄猜都懒得猜,回头果然正看见褚晚真飞奔的身影,活像乳燕投林一般撞进孟醒怀里。孟醒生怕沈重暄吃味,笑吟吟地一甩拂尘,不着痕迹地一推,褚晚真便撞在沈重暄肩上,沈重暄翻着白眼一挡,堪堪护住了险些摔倒的褚晚真。

  褚晚真一开口便是一串骂:“沈重暄,你去云都敢不带我?”

  她实则想骂孟醒,但她开不了这口,一是辈分不对,二是舍不得骂,她这会儿见到孟醒那张摄魂夺魄的脸就被迷得晕头转向,生怕说出的话都会情不自禁地撒娇邀宠。

  沈重暄懒懒地掀开眼睑:“阿醒说是正事。”

  孟醒叹了口气,他虽然猜到褚晚真可能会跟上来,但他的确也不希望褚晚真跟过去。

  褚晚真扭头看向孟醒:“师父,真的不能带我吗?你们...你们不会是去百撷娇吧?”

  孟醒:“...不,为人师表,这种事还是不方便的。”

  褚晚真更加铁了心,立刻抱住孟醒胳膊,眼巴巴地求他:“那捎我一个呀,我比沈重暄还有钱呢。”

  孟醒心里叫苦不迭,但面上沉静如水:“这次的确是正事,我和元元要去见燕还生。”

  原本打定主意看戏的沈重暄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燕还生?”

  孟醒摸摸鼻尖,惭愧道:“其实是他约了为师...为师已经猜到一些事了,这次去,是为了抓住封琅。”

  沈重暄万万没想到他的进展这么快,只能愣愣地重复:“封琅?”

  “不错。这回封琳再也无法推脱了。”

  沈重暄沉默好半天,才问:“你...你一直在找?”

  褚晚真对他们的恩怨一无所知,但看两人一本正经的神色就知道不是善茬,一时颇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问:“封琅很重要吗?”

  “他本人并不重要。”孟醒也怕沈重暄生气自己瞒他这么久,语气比褚晚真还要小心翼翼,“元元你...你想带晚真吗?”

  沈重暄一时只觉得好笑。

  他的师父和师妹都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他,一个是叱咤江湖逍遥恣意的酩酊剑,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顺宁公主,这会儿看他的眼神竟然都是一般无二的小心翼翼。

  他其实早就知道,孟醒不许他下山,多半是因为程子见。

  尽管褚晚真信誓旦旦地担保程子见不可能逃出浮屠,但孟醒似乎对皇族毫无信任,总觉得程子见每时每刻都在觊觎着他家元元的项上人头。

  沈重暄的确迫切地渴望着报仇,但他从知道这桩血仇开始,就没有一刻是寄希望于孟醒替他报仇雪恨的。

  孟醒是这样仙风道骨的人,手上就不该沾染半点鲜血,只要把剑法教给他,余下的放他自己去做,这就是他心中孟醒应该有的最大的善心了。

  但是孟醒比他本人还要急切。

  沈重暄扫了两人一眼,无可奈何地一笑:“那就,一起去吧。”

  褚晚真一声欢呼,险些蹦上三尺高,欢天喜地地搂住孟醒的胳膊,嬉笑道:“好耶,本殿也要去看看那封琅是个什么人物啦!”

  ☆、107

  闻竹觅早就为他三人预留了位置,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人们只看见一个貌美十分的男子领着两个身量初成的年轻人直接走去顶层,三人俱是气势非常,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主儿。

  而闻竹觅并未露面,闻梅寻同样不曾露面,倒是绛止从百撷娇辛辛苦苦赶来,亲自为孟醒斟酒。

  孟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侧眼看着绛止倒酒,突然问:“那个舞女怎么样了?”

  绛止声色不动,斟满一杯,停也不停地去倒另一杯:“任梦姑娘过得很好。”

  沈重暄伸手接过酒杯,朝他温然一笑:“多谢,有劳了。”

  绛止受宠若惊,向他眨了眨眼:“小公子好生客气,这是奴家该做的。”

  “那只小燕子什么时候才来?”

  绛止轻轻摇头,莞尔道:“这种事,奴家怎会知道?”

  可他话音未落,门已应声而开,燕还生抱着那把名为九弦的七弦桐木琴,笑容自若地立在门边,孟醒立时绽开一抹明艳至极的笑容,向他颔首:“斩春君。”

  燕还生假装没有听见他方才那句“小燕子”,回以颔首:“路上耽搁了些许,道长莫怪。”

  孟醒不着痕迹地转了转身子,挡住身畔的两个徒弟:“这一路斩春君才是辛苦了,快些坐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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