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凉州 第6章

作者:陆韶珩 标签: 古代架空

  “那让邱道长留下,侯爷能否让我出城?”

  “……可以考虑。”

  李羿陵开始搞不清方渡寒的想法了,“好吧,一会儿我吩咐邱道长留在凉州,不必跟我出行了。”

  方渡寒看他态度极好,便走到营帐里屋,拿出一个小小的玄色虎符递给李羿陵,“拿着这个,西北各州都不会拦你。”

  “多谢侯爷。那我即刻启程。” 李羿陵将虎符收入怀中,向外走去。

  “等等……”方渡寒将他叫住。

  “嗯?”李羿陵回头。

  “你就一直在灵州驻扎了?或者要从灵州回京?”方渡寒还真怕他跑了。

  “侯爷放心,西北不平,颜某不归。”那人粲然离去。

  李羿陵率此前乔装前来的千牛卫和羽林军一路向东,两日后便到达灵州,此刻已是日暮时分,抬眼望去,贺兰山脉迤逦向北,金沙璀璨,鹰入长天。不远处便是灵州兵营,李羿陵勒住了马,问自己的两个随从:“这两日一路颠簸,没怎么正经吃饭,现在感觉如何?”

  李云圆滑,推说不饿。宋锆实在,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回主子,腹中还真空泛了。”

  李羿陵笑:那便好好宰一宰这个孔啸然!

  把羽林军安排在百米开外,李羿陵带李云、宋锆走至大军营前,门口护卫将其拦下,“什么人?”

  “周边县城里的边防军,应朝廷之令,欲往金城而去,怎料粮秣不足,想在灵州大营暂歇一晚,明日再上路。”李羿陵胡编乱造。

  那小护卫点点头,“容我去通报一声。”

  不多时,一个副将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们三人几眼,又向后张望,傲慢道:“你们后面有多少兵马?”

  “约一千人。”

  “一千人想白吃白喝?!滚滚滚!”那副将骂起来:“这可是朝廷抚远的大军,你们这些小破民兵,哪来的回哪去!”

  李云气极,指着那副将鼻子吼道:“你可知……”

  “云子。”李羿陵抬手制止李云,笑容中带了些寒意,“这孔啸然将军的手下,都是这般不讲道理的?”

  副将打量李羿陵几眼,只觉得此人绝非普通将领,心虚了几分,嘴上却不饶人:“孔啸然将军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

  李羿陵大笑,“他孔啸然何德何能,连唤他名字都要避讳吗?你去通报,就说他一个老友在营外等候。”

  副将将信将疑地回到主帅帐中将情况禀于孔啸然,而此刻孔啸然正在与几个将领饮酒作乐,只觉得不耐烦,让他把营外的人尽快哄走。

  “将军,我看那人气质不凡,可能真是您的朋友?或者是朝廷里的官员?”副将提醒道。

  “谁啊,我在灵州根本没有认识的人。罢了罢了,你去把他叫进来。”孔啸然满不在意地挥挥手,继续举起了酒杯。

  “孔将军,别来无恙啊。”几分钟后,李羿陵掀起帘帐,走了进来。

第13章 眉心朱砂

  孔啸然听着那清朗的声音,便觉熟悉,抬眼一看来者面容,惊得舌挢不下,脑子里轰然一响,手中酒樽清脆落地,也忘了跪下迎驾。

  “皇……皇……皇上??”

  周围几个将领未见过李羿陵,闻言瞠目结舌,纷纷跪了下来。

  李羿陵往门口的椅子上一坐,笑道:“大战在即,孔将军竟有兴致传杯递盏,如此气定神闲,朕真是佩服啊!”

  “末将……末将只是……”

  豆大的汗珠儿从孔啸然的额头上滴落,话开了个头却死活编不下去,他不敢上前,只颤巍巍跪在桌旁,大脑努力从惶恐中争出一分清明:皇上此番只带了一千人马,可自己这十万大军也并非孔家亲信,如果硬搏,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思及此,他獐头鼠目地偷偷抬头,看着其他几个将领,心想如有人与他四目相对,便见机行事,可惜那几个小将已被吓得瑟瑟发抖,伏首于地,不敢抬头。

  “孔将军现下不会想着与朕搏个鱼死网破吧?”李羿陵眼神示意李云,李云拿出一个锦盒,凹凸两块玉牙璋都纳入其中,看着这两块牙璋的缺口形态,孔啸然大惊,原来自己手中的那块,根本就是假的。这会子他终于反应过来,跪地磕头。

  “皇上!末将知错了,末将该死!”

  “喔?知错?你且说说,错在何处。”

  “西……西北告急,末将奉敕命驻军,却饮酒寻欢,坏了军纪……”孔啸然避重就轻。

  李羿陵衣袖一拂,簋盉甑鬲尽数落地,发出巨响,平日里温和的脸庞凝成寒冰,眼里满是杀气。

  孔啸然吓得肝胆俱裂,他从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隐隐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方渡寒暴戾恣睢,横征暴敛;凉州一带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是你写的吧。”

  孔啸然赧颜汗下,“罪将知错。” 而刚刚营帐外对李羿陵颐指气使的副将身下一滩水渍,已是吓尿了裤子。

  李羿陵冷冷一笑:“你做的那些事,朕都一清二楚,你罔顾朝纲,挥霍帑藏,拉帮结派,欺君罔上……罪不可恕!李云、宋锆,把他拖出去斩了!”

  周围将领无人敢拦,生怕引火烧身,李云、宋锆手脚麻利,抓起地上的孔啸然就往外拖,孔啸然涕泗横流,大呼:“皇上饶命!罪将必肝脑涂地替皇上分忧,替皇上镇守疆土……请皇上开恩啊!皇上!”

  “分忧?” 李羿陵念他祖辈父辈御敌有功,怒气消了消:“看你这一身懒肉,虽说是名将之后,恐怕也是徒有其名。”

  “皇上,罪将祖父曾设计出一种特殊的绊马索,对付骑兵极为有效,如陛下能饶我一命,罪将必夜以继日,制造一批新式绊马索,为大军尽一份力啊。” 孔啸然终于使出了保命的绝招。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李羿陵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即日起灵州大军统帅由宋锆接替,孔啸然及其一干副将有罪在身,贬为士卒,罚其制造绊马索五百条,派人严加看管,如有异动立刻斩杀。”

  孔啸然泪流满面,心知这已是自己最好的结局,磕头下去,叩谢皇帝不杀之恩。

  李云将羽林军和千牛卫调进大营,安置在李羿陵的营帐附近,宋锆前去检阅军队粮草,那些士卒早就对孔啸然不满,虽不知李羿陵身份,但见他将孔啸然贬为士卒,宋锆又平易近人,治兵有道,各个欢欣鼓舞、士气高涨。

  “行啊你小子,摇身一变成为大帅了。”李云端了盘烤鹿肉,送到李羿陵帐中,宋锆喜滋滋跟着走进来,“还不是主子赏识?”,又转向李羿陵,“谢主隆恩,宋锆一定身先士卒,为边疆安宁赴汤蹈火!”

  李羿陵终于回到了自己掌权的军队中,又了却孔啸然之事,心里轻快了许多,摆手让他们坐下,“一同用膳吧。”

  “这哪成!主子哪有和奴才一起吃饭的。”李云知道此时不必像前些时日那样遮掩,也不想破了规矩,拉宋锆出了营帐,只余李羿陵一人坐在案前。

  鹿肉为纯阳多寿之物,补中益气,虽然夜宿沁凉草场之上,李羿陵还是觉得有些燥热,起身灭了火盆,脱下外袍,从衣裳中掉出来一个物件儿,李羿陵拾起,正是方渡寒给自己的虎符,他借着月光,摩挲着虎背上面的错金铭文,又反过来看向虎腹,那里刻了一个“寒”字。

  幼时李羿陵读诗,读过“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读过“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读过“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均感到意韵深长,倒没想到是这寒字的缘由。

  而现在躺在榻上看着虎符上的寒字,回想起方渡寒的名字,他竟觉得隽永悠远。

  战事、朝臣、百姓、天下……忧虑思索的事太多,李羿陵脑海中有些混杂,阖了眼怎么也入睡不得,最后在断续梦境中隐隐窥见了方渡寒的身影,长睫颤动,他模糊之间嗅到一丝酒气,夹杂着熟悉的沉香气息,虽然厚重,却搅得人心绪不宁。李羿陵权当是梦中错觉,翻身朝内,却感受到身子被人重重压住。

  没等他恍惚睁眼,那人已伸手触到他眉心,指甲用力一撕,扯下一小片薄如蝉翼的人皮来,眉心一点朱砂,展露在皎白月光之下。

  李羿陵看向自己身上的人,英挺剑眉之下,平日里锐利如膺的眼眸此刻有些晦暗,薄唇轻抿,看不出神情,两人头一次毫无间隙,身上亲密的触感提醒着李羿陵,这不是梦。

  “侯爷怎么来了?”他艰难启齿。

  方渡寒没有回答,指腹轻揉着李羿陵的眉心,反问道:“我该叫你什么,颜大人?还是皇上?”

  “都可以。看来侯爷早就知道了。”李羿陵渐渐清醒过来,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起身想要挣脱掉方渡寒的束缚。

  “你对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如此纵容,是吗?”方渡寒紧紧锁住李羿陵的身体,两人鼻尖相对,李羿陵闻到浓重的酒香,他感觉出方渡寒有些不对头,“侯爷,你喝醉了。”

  “你回答我。”方渡寒长着薄茧的手抚摸着李羿陵的下颌,酥麻的触感之下,李羿陵竟有些无力,深深叹了口气,喉结滚动,“如果无碍于江山社稷稳定,可以。”

  “用你这具身子,泄欲也可以吗?”

第14章 初试云雨

  已是子夜,万籁闻静,李羿陵已无暇思索方渡寒为什么要来、如何进的营帐、今后怎样收场 …… 他只能感受到双腿之间那炙热昂扬之物,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心下了然,饶是他再自诩坦然自若,此刻也气息不稳,心如擂鼓。

  而现下的方渡寒醉了酒,如同猛虎填翼,李羿陵根本无法挣脱,又知道自己不能喊人,也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这一幕若让旁人看到,天子颜面何存!

  方渡寒意识模糊,他仔细看着身子下面的人,平日里湛然若神、丰姿隽爽,此刻却难掩慌乱杏眼微红,更添了无数风情,口中喘着温热气息,撩得他再无法自持,一手钳住李羿陵头部一手开始撕扯亵衣,俯身死死吻住那人唇角,胯下那物剑拔弩张,直抵甬道之口。

  此前同浴,李羿陵已见识过方渡寒某处的雄伟,现下未经润滑便要闯入,李羿陵被那顶端撑得眼泛泪花,可自己前面又被那人紧实腹肌碾压搓动得起了感觉,加上那碗鹿肉带来的些许燥热,他不禁身子发软,双手虽然拼命推着那人胯骨,终归使不上力。方渡寒听着身下之人清亮嗓音逐渐变得迷乱绵长,再忍不住,劲腰一挺,长驱直入。

  一夜电光火石、惊雷悍雨.……激烈情事对这位侯爷来说,如同久旱逢甘,天上人间。

  方渡寒昨天饮了太多酒,再转醒之时,已天色大亮。他头痛欲裂,身子却意外得舒爽,正心下纳闷,睁眼看到这陌生营帐,不禁愣了半晌。思索半天,昨夜发生的事隐隐浮现在脑海中,他怀疑是梦,掀起被衾,一股子暧昧羞耻之味,塌上还有血迹,昭示着昨夜的真实。

  方渡寒的脸一下子红了个透,连耳根都红得要滴出血来。

  李羿陵一夜未眠,清晨便梳洗妥当,换了身衣服,立在营帐之外,转来转去竟不知该如何自处。而李云一早吩咐了炊班为李羿陵做早膳,回到营前看到李羿陵徘徊在营帐之间,神情恍惚,迎上前去只见自家主子眼眶乌青,脸色苍白,眉心痣露了出来,连嘴唇儿、指尖儿都是微微发颤的,不禁大惊。

  “哎呦我的爷啊!这是怎么地了?您生病了?我这就去请军医!”

  “李云……”李羿陵张口,声音都喑哑了几分,“不必……朕,可能有点水土不服。”

  “这这这……主子,我瞧着您不对头,还是叫军医来看看吧。” 李云小心翼翼问。

  “说了不用就是不用。” 李羿陵竟有些生气了,回身走入自己帐中。李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这还是自己那位好脾气的主子吗,今儿个是怎么了?

  思忖片刻,李云叫宋锆去炊班端了一碗面条给李羿陵送去,吩咐宋锆小心点说话,主子心情不好。

  宋锆端着一碗热面在门口通报了一声,李羿陵在里面淡淡地应了一句,宋锆便蹑手蹑脚地进了李羿陵的营帐,刚刚进来,方渡寒穿好了衣服,也从内帐里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宋锆手上的碗摔了个稀碎,面条流了一地。

  “侯……侯……侯爷???”方渡寒居然来了?还宿在了皇上的营帐里?宋锆觉得自己的嘴像拌了蒜,说不利索话。

  看到有个比自己慌张的人,李羿陵的镇定劲儿就物归原主了。他淡淡吩咐:“去给侯爷煮一碗醒酒汤。”

  “遵……遵……遵命。”

  营帐里只余他二人,气氛尴尬。方渡寒耳根子还红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当上皇上,却睡了当今皇上。

  李羿陵赌气似的喝着茶,也不发话,也不看他,苍白的脸上,那颗小痣格外显眼。

  方渡寒犹豫片刻,决定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厚着脸皮坐在了李羿陵跟前,“哎呀,昨夜幸得陛下收留,不然忆南可要睡在这荒野草场上了。”

  改口改得挺快,态度转变也迅速,还自称表字忆南?得了便宜还卖乖!李羿陵扭过头去,不想理他,却又被他身上气息勾起了昨夜口舌交缠的回忆,不禁恼怒:“怎么,侯爷不想报杀父之仇了?不想圆龙椅之梦了?”

  李羿陵问的直接,方渡寒却偃旗息鼓了,没了往日里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面色沉重,“突厥二十万大军,已至玉门关外。”

  李羿陵一时无话,他明白昨夜方渡寒酩酊大醉、独闯灵州兵营的原因了。

  方家素来与突厥交好,突厥这一反,正暗示着多年前的真相:所谓毒害老侯爷的朝廷兵部尚书,可能只是个替罪羊,很显然,方渡寒想明白了这一点,这么多年他恨错了人,可这个事实,真的难以接受,所以他会如此难过。

  帐外脚步匆匆,宋锆神色凝重地冲进来,手持急件:“陛下,突厥二十万大军进犯。”

  李羿陵点点头:“侯爷告诉朕了。你去吧。”

  果然,这消息也刚刚传到灵州。

  李羿陵暂时忘却了昨夜方渡寒对自己的冒犯,思路转回八年前的东宫,桃李芬芳,琴瑟和鸣……自嘲地笑了笑,他恢复了往日的宁和,“侯爷曾好奇我为何对突厥一直怀有敌意。我今日便坦诚相待,与你说一个故事。”

  “方某洗耳恭听。”方渡寒正襟危坐。

  “上次沐浴,你曾问过我为何没有娶妻,我说我与她天人永隔,可能从那时你便猜测我说的便是太子妃。”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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