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袖断得隐秘 第10章

作者:乌色鎏金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强强 古代架空

  王郸又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殿门再次合上,剩下的二人来到书桌前,谢琻开始为太子讲解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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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小一月过去。

  小太子聪慧好学,为人更是谦恭体恤,便是谢琻也很难不喜爱上这位未来的君主。由谢琻等几位侍读辅导太子四书五经,王郸则每七天一次为太子讲解为君之道、全国的风土人情等等。

  这日又是王郸讲课的日子。谢琻接他之后入文华殿讲授,出来后却发现这位大儒并没有走,而是站在东宫门前等他。

  谢琻亦十分敬重这位白衣帝师,见他似有话要说,便躬身笑道:“王先生若有话要吩咐在下,让人递给话过来就好,在下必定亲自上门听训。”

  “哎,听什么训呢,不过是想和你闲聊一下。”王郸笑道。他性子洒脱,随意挥了挥手,招谢琻与他并肩,两人一同向外走去。

  左拉右扯谈了几句天,王郸终于切入了正题:“所以你与沈良青沈大人关系一直不错?”

  “是。”谢琻点头,又忙道,“若王先生想与良青结识,我可引荐二位。”

  王郸笑道:“也可以,我一直很喜欢这位小友,只可惜无缘得见。不过我问你这话,却并不是想让你介绍我们认识。”

  谢琻心中瞬间涌起些许不良的预感。

  “我的好友督查院左御史杨镰——估计你也听说过他——一直很欣赏这位沈小友。”王郸笑着道,“他的小女儿今年方十五,那丫头我也见过,生得不错而且诗书琴画都会一些,想必与沈小友也能谈得来。”

  谢琻确定了心中不良的预感。

  “所以——”王郸道,“——杨御史想托我再托你去问问沈小友,有没有意思想与他结亲啊?哈哈哈哈哈。”

  在王郸爽朗的笑声中,谢琻僵硬着一张脸,内心中如同万兽奇吼、飓风呼啸、地动山移、邺火肆虐……仿佛有一万颗炮竹同时在他身体里里炸响,轰的他脑仁耳朵嗡明,头晕目眩了半晌,才勉强找回了一点儿声音:“……良青今年才刚刚二十,谈亲是不是太早了点?”

  王郸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二十还早?而且我听说他家中也没有别的妾室吧?男大当婚,二十正是好年岁呢。”

  谢琻现下只恨不得拿把刀,先把给沈梒说亲这想法从王郸脑子里挖出来,在跑去从杨镰脑子里撬出来:“可是良青他现在仕途未定,不想过早成家……”

  “那家里也总要有个照顾他的人吧。”王郸看着他的反应,更是奇怪,不禁试探道,“还是他——嫌杨御史家有点儿低了?”

  谢琻僵着脸,都不会说话了:“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哎,我们也知道,沈小友这才貌是妥妥的驸马料子。”王郸叹道,“你姑母膝下的固骧公主,也是正当年。若是端嫔娘娘开口,论这层关系,还是她们更亲近些——”

  端嫔!固骧公主!

  若方才谢琻身子里是在放鞭炮,那现在就是千军万马一起擂战鼓了。

  难怪——难怪呢!在万壑松风的时候,端嫔对一个外臣那么和颜悦色,原来——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原来是想把固骧嫁给沈梒!

  可是姑母从没跟他提过啊——不对——要是姑母跳过他直接跟皇上说了,那这事儿不就是板上钉钉了吗?还有他谢琻插手的余地么?姑母不会这么草率吧,要不现在就冲到宫里问她——

  王郸浑不知谢琻心里的风起云涌,犹自叹道:“但若沈小友尚了公主,以后这仕途上定是要差一些……杨御史怎么说也是二品大员,又是书香门第,比之什么王公贵族要更适合寒门出身的沈小友罢。”

  站在一旁的“王公贵族”,无声在心里吐了口血。

  “总之,你去问问他吧。”王郸拍了拍谢琻僵硬的身子,“无论成与不成,回个话给我。”

  言罢,留下谢琻一人呆若木鸡地站在东宫门口,这位热爱做媒的大儒挥一挥手功成身退,上了锦轿扬长而去了。

第13章 雎台

  又在东宫门口怔怔地立了会儿,谢琻才魂不守舍地骑马往回走去。他心中满腹焦虑,一会儿想进宫向端嫔讨个准话;一会儿又想杨镰的事儿,他怎么这么没眼光偏偏看上了沈梒呢——不对,自己好像和他一样没眼光……

  他胡思乱想着,纵马往前走着,拐过一个街角时差点儿与另一队锦衣公子们撞作一团。对面为首的一人紧拉缰绳,刚要破口大骂,一抬头却愣住了:“让之?”

  谢琻浑浑噩噩地抬头——一看竟是言仕松。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脸色这么难看。”言仕松奇怪道,“回谢府?要不一起去雎台啊?”

  雎台是京城里有名的伎馆,里面养了一水儿的十五六岁的鲜嫩少女,有从南方挑来的莺莺燕燕,也有从西沙招来的胡族艳妓,甚至还有些是家道中落的官女子……这种规格的伎馆,向来只接待京城中最豪贵的男子。

  谢琻之前也是常客,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梒,哪有心思去寻欢作乐,当即烦躁地一摆手就要走。却听言仕松在后面叫着追了句:“——真不去?沈梒也在啊!”

  “聿——”

  谢琻坐下的马被他猛一扯勒得长声悲鸣。谢琻猛一回头,满脸愕然:“谁?”

  “……沈良青啊!”

  “……谁!”谢琻一脸五雷轰顶一般,满面焦黑,愤然怒道:“谁叫得他!”

  对面的五六人被他莫名其妙的雷霆之怒吓得“噔噔噔”倒退三步,为首的言仕松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兢兢战战迟疑了半晌道:“……就——顺口叫的啊,怎、怎么了?他自己也答应了啊……”

  沈梒,也答应了。

  谢琻的脑子仿佛被方才接二连三的震惊炸成了空洞,此时这句“沈梒也答应了”在这空洞里千万遍地环绕嘶吼着,震得他双耳嗡明,几乎下一刻就要七窍出血。

  沈梒为什么要答应?他为什么要去伎馆?他是不是想要女人了?可他之前也从没表现过想要女人啊——不对,正是因为之前从没有过所以现在才好奇吧?……可是他怎么可以好奇,他有了我还不够吗?不对——不对我们两人好像还是朋友,我根本没资格管他……

  从御史女儿,到固骧公主,到雎台歌姬,接二连三的莺莺燕燕终于将谢琻推到了一个极不情愿、却不得不面对的死角——

  沈梒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这种男人,到了年纪,是要找女人的。

  他要是再磨磨唧唧地等下去,就只能等着给沈梒的儿子送满月礼金了。

  “……谢让之,你怎么回事儿?”对面的言仕松被他时而惨白、时而青灰的脸色吓得不轻,犹豫着想上前扶他一把,又怕他怒火再爆发一次,“你到底咋回事儿?魔怔了?”

  此时谢琻终于从一番挣扎之中勉强找到了一丝神智,他双手捏紧了缰绳,磨着后槽牙,眼里闪着小火苗儿,一字一句地道:“……我去。”

  去找沈良青问个明白!

  一行人纵马前往雎台所坐落的北隅巷子,路上言仕松悄悄挨近谢琻,低声问道:“你又与沈梒闹什么不愉快了?”

  谢琻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言仕松真是满腹牢骚,愁道:“你差不多也够了,跟人家分分合合这么久,连《南山觅梅林记》都写过了,也算是铁板钉钉的关系好了。这个节骨眼上又闹,让京城里追捧你们俩的文人们怎么想?再说,人家现在也不是寒门白衣一名了,是天子近臣!他说话的好使程度,可能比你这个世家子弟还厉害,你做事前能不能想想后果再——”

  “行了!”谢琻被他念叨得更是头痛,烦躁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闭嘴吧!”

  一行人顷刻便到了北隅巷子。这巷子清净,深处有一间毫不打眼的乌色小门,谁能想到京城鼎鼎有名的第一伎馆就藏在这远离繁华的角落之中。

  敲了门后,一素衣素面的清秀少女出来应声,领着他们往里走,说是包括沈梒在内的另一拨人已经在里面了。谢琻更是急得五内俱焚,脚步快得其他人都跟不上,恨不得是拿棍子赶着那素衣少女在前面给他指路。

  好容易到了门前,素衣少女为他们推开门,谢琻乍一看屋内情况才勉强放下心来——

  屋内众人皆是危襟正坐,围了一圈在听屋中央一胡族女子在谈马头琴,除每桌配了一个倒酒仕女外,其他并无其他过分的男女相亲举动。

  然而还没等他这颗心还没彻底放到肚子里,当他目光一转在人群中找到沈梒时,那颗心又“噌”地地一下凌空跃起,狠狠撞上他的胸膛,怼得他倒退一步差点儿撞上后面的言仕松。

  纵然是在一屋的绝代佳人中,在谢琻的眼里,沈梒也无疑是最为出众的一个。他已经换下了官服,着一身天青宽服,趁得他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润泽若玉。此时他嘴角含笑,眉眼微弯,脸上透着堪比春日梨花般的昳丽和煦,漆黑湛然的眸子正看着旁边——

  给他敬酒的胡族女人。

  这女人无疑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胡族美人。她身材窈窕,细腰寸许,胸脯饱满如同熟透的蜜瓜,肤色是秋天的小麦田,一双碧色的眼睛神肖波斯猫。

  她身穿绯袄,锦绣绿缓浑裆裤,足蹬赤皮靴,上下衣之间露出一截光滑□□的蛮腰,皮肤上有一片墨兰花的刺青。此时她正笑语嫣然,微侧着身子,无疑在向沈梒展示着自己的刺青。

  而沈梒也颇有兴味,甚至俯下身去,贴近胡女的腰细看起来。

  谢琻:“……”

  他几乎控制不住胸膛里的暴厌,大步上前,有意无意地用力踹了一脚沈梒面前的桌几。“咣当”一声,桌上的银锡杯翻倒,赤红葡萄酒撒了一桌,瞬间染红了沈梒的袍服。

  “啊!”那胡女叫了声,惊疑不定地抬头看看谢琻,又看看沈梒,下意识地抬手就想帮沈梒擦衣服,却被谢琻一把抓住了皓腕。那根本不是玩笑的手劲,胡女的脸色瞬间白了,瑟瑟发抖地抬头看着谢琻。

  谢琻眯着眼睛上下扫视她一圈,手一挥将她甩开,冷道:“不会伺候就滚开。”

  那胡女虽然的确对沈梒有意,但还算识相,额头贴地行了个礼便颤抖着退了下去。

  沈梒皱眉,看着谢琻赶开胡女后大马金刀地在他身边落座,不禁道:“你又有何不快,何必拿她撒气?”

  谢琻听他为那女人说话,更是不悦,呛声道:“你就这品味?喜欢这种黑不溜秋、长得跟男人一样的女人?”

  沈梒挑了挑眉,失笑道:“胡女岂不都是这般肤色?而且她们也并非长得似男人,只不过是五官深邃罢了。”

  谢琻步步紧逼问道:“那你喜欢?”

  虽然不知谢琻为何如此追问,但沈梒还是认真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若真论起来,胡女的确非我所好——”

  谢琻刚松了口气,却听他又道:“——我还是更喜欢白皙丰韵的江南女子。”

  白皙丰韵……江南女子……

  谢琻浑身大震。刚出狼坑,又入虎穴!

  督查院左御史是哪儿的人来着?他闺女会不会就是沈梒喜欢的江南女子?固骧公主虽然不是南方女子,但的确生得肤皓若雪,很符合白皙丰韵这一条!

  他脸色变幻不定,看在沈梒眼里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沈梒不禁奇道:“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想帮我说亲?”

  谢琻咽了口气,干巴巴地问道:“若真有人帮你说亲,你待如何?”

  “真的?”沈梒笑道,“其实我在老家时也订过亲,但后来北上赶考便不了了之了。如今想来,若真有合适的人家能定下来,也能让父母放心不少吧?”

  “不行!”谢琻想也不想,激烈反驳。他一看沈梒愈发狐疑的眼神,忙道,“你、你现在仕途刚刚开始,四海不定、何以为家?况且你才二十岁,这么早考虑这种事情干什么?”

  沈梒“噗嗤”一笑,乐道:“若想四海定后再成家,我不如打一辈子光棍好了。况且若有人操持后院,我在外时也定能放心不少,如此想来成亲不仅不会影响仕途,反而大大有益呢。”

  谢琻僵硬着脸,不说话。

  “所以,是有人托你来探我口风了吗?”沈梒笑道,“是哪家的姑娘?”

  谢琻“腾”地站起身,闷闷地撂下一句“没人”,不顾沈梒迷惑的眼神僵硬地大步离开了。

第14章 求鸯

  洪武二十五年的开春,一件奇事悄悄在京城纨绔的圈子中传开——

  谢琻谢三公子,开始广泛在舞女乐伎、秦楼楚馆中搜寻擅风月的女子。

  这着实是件奇事,因为谢三郎虽然素然风流,却并不好女色,关于此事最著名的典故便是他与江南名伎崔小姌传出的“喜音厌色”之事。传言谢琻十五岁那年,已然艳名远扬的崔小姌隔着屏风为谢琻弹了一曲琵琶,二人谈论音律引为知己。崔小姌芳心悸动,提出想撤去屏风见这位京城琅玉一面,却被谢琻笑着拒绝。

  他说:“既闻佳音,何贪美色。”

  在十五岁那年便能拒绝崔小姌的谢琻,为什么此时却忽然之间到处搜罗擅风月的女子?

  京城纨绔们一面议论纷纷,一边流水似地将各式各样的美女佳人排着队送到谢琻面前。谢琻虽来者不拒,但当闭门与美人们清谈一盏茶之后,他却又原封不动地将莺莺燕燕们送了回去,似乎没有一个人符合他的要求。

  这谢琻究竟要什么样的女人啊?天仙吗?

  闹到后来,连谢父都听闻了这件荒唐事。他也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该喜的是谢琻这小霸王虽从小就在脂粉从中滚,但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他难得这么大张旗鼓地搜罗姑娘,难道是——开窍了?

  但他又忧的是,既然开窍了,为何不能从好人家的女儿里面好好选一选,非要去招惹那些风尘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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