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袖断得隐秘 第26章

作者:乌色鎏金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强强 古代架空

  沈梒抿嘴笑了笑,似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你我二人……定情之时,便是大雪纷飞的时节。况且银装素裹,配上十里红妆,不是十分壮美么?”

  强烈的欢喜和浓情涌上了谢琻的心头,他不禁低下头来去细密亲吻着怀中人的额角,低声笑道:“夫君说得有理……后年的十二月份,记得来娶我……”

  一片柔情蜜意之中,二人又依偎着嬉笑低语了会儿,又都困了,靠在彼此怀中坠入了梦乡。

第35章 蕉雨

  屋内一片寂静,唯有沉水檀香的香炉在袅袅升起了青烟。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开始连绵下起了雨。

  雨势渐大,淋漓的雨珠从滴水岩上滚落,敲打在窗前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如珠落玉盘的声音。

  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夜雨》白居易)

  在这雨后湿润的气泽和音律之中,沈梒率先醒了过来。

  外面的天似更昏暗了些,沈梒迷蒙睁眼,一瞬间竟不知今夕是何夕。而谢琻依然紧紧搂着他睡得香甜,像枕着肉骨头的大犬,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瞌睡。

  沈梒推了推他,轻声道:“起来了。”

  谢琻挣扎了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清醒的那一刹那似乎也有些懵:“这、我睡了多久啊?”

  “不知道,现在少说也是晚上了。”沈梒揉着有些痛的额角,“我真的要走了。”

  谢琻披衣要下床:“我送你。”

  沈梒连忙拦他:“外面正下雨。你还病着,别出去再着了凉。”

  “我这些日子只是懒了些儿,根本没病那么重。况且喝了一盅豆腐捞,又饱睡了一觉,现在早好了。”谢琻穿起了衣服,“人都躺散了,我出去送你。”

  他说着便束起了腰带,然而还未等他坐下穿起鞋袜,却忽听门外由远及近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谢琻手一顿,抬头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却听那清晰的脚步声伴着雨敲芭蕉的清脆来到了他的门前,随即有人抬手轻轻扣了两下房门,一个女声道:“三爷,可还在睡?”

  谢琻一惊,顿时脸色大变。

  沈梒不明所以,探头轻声问他:“你不是让院子里的下人散了吗?”

  谢琻紧绷着,侧头来低声回道:“这是我娘的侍女,不是我院子里的!”

  沈梒不知他因何紧张,只是皱眉道:“你让她有事晚些来吧,等我走后。”

  谢琻僵硬着脸,摇头道:“不是,她从来不——”

  却听门外之人已用手推门道:“三爷,我进来了?”

  “别!”谢琻急声喝止。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惊惧不已。沈梒飞速拉过外袍披上,急声低怒道:“这到底是谁!怎么说进你房里就进你房里?”

  “是我娘的侍女也是我小时候的乳母。”谢琻一把拉住他,“你别慌,他们都知道你今日来探病了,就算在我房里也是正常——”

  沈梒怒道:“我这样子也算正常?!”

  的确,方才睡了一觉,沈梒的里衣都被狗熊似的谢琻弄皱了。早起好端端地束在头顶的发髻也已完全散了下来,荆簪也不知去哪儿了。更要命的是,午后偷眠了一觉后,沈梒白皙的面孔上竟染了几分浅淡的绯色,如春意熏海棠,看起来艳色得很。

  任谁乍看,都不会相信他只是来坐在谢琻床前探病的。

  “三爷?”外面的人极疑惑,又扬声叫了下。

  谢琻恼了,嚷了声“稍待”,回头一把拉住沈梒往衣柜拖去:“你先躲躲。”

  沈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让我躲柜子里?我是什么!淫词艳文里偷情不成的情夫么!”

  看过很多淫词艳文的沈大人表示,自己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谢琻怒道:“好啊不躲也罢,你现在便跟我出去告诉他们咱俩是睡在一张床上的。我可不怕,就看你的态度了!”

  “……我躲在榻里吧。”

  谢琻看他抱着自己的鞋钻入床帏后,仔细将帷帐拉扯严实,才长吸了口气,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年纪倒不是很大,面貌体态却十分矜持端严。她侯在门口,一眼看见来开门的谢琻,便微微皱起了眉:“你慌张些什么?”

  谢琻暗骂她眼睛尖,往侧让了一步闷声道:“没什么。”

  这位张氏乃是谢夫人的陪嫁丫头,自小看着几个谢府少爷长大的。谢夫人出身豪门世家,性子柔弱烂漫,身子也不太好,生了孩子后极少能分出精力来照料,故而她这位陪嫁的张氏便从小看管他们到大。其他几个比较听话的兄弟们还好,独独谢琻自小便调皮得上房揭瓦,没少挨张氏的胖揍训斥。就算是此时已经长大,见到张氏还是存了几分畏惧之心。

  张氏曼步而入,口中道:“夫人打发我来瞧瞧你,每日里就窝在榻上,这病怎么好得起来?男孩子家身子骨硬朗,没得再躺软了,还是应该多起来走动走动。”

  谢琻随口应了,一步不落地跟着她入内。

  张氏没注意他的异常,只是一看屋里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你这屋里,像什么样子?邋遢埋汰到了极点,房里的小子们都是怎么伺候的?听说上午的时候沈大人还来探过病?你这屋子的模样让他看了去,不得让人家嫌弃你?”

  谢琻心中暗道,沈大人不仅不嫌弃,还和我在这邋遢屋子里滚了不知道多少番儿呢。

  张氏一把拉开了竹帘,口中还在叹息:“三爷,您也该长长心了。您看您每日里跟沈大人一起,怎地从来也没学过人家高洁稳重的风范?成日里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谢琻:“……”

  帷帐里的沈大人:“……”

  张氏则也是越说越郁闷:“你看看沈大人,在朝堂上有多讨皇上喜欢就不说了,在私下里也是受尽京城女子追捧。你看着明面儿上的,已有你姑母和杨御史想把女儿嫁给他了,这私底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与他结亲——”

  “谁?”只听进去了最后半句的谢琻顿时警惕了起来,“私底下还有谁想与他结亲?”

  张氏气得打了他一下:“你操心人家做什么?能不能管好你自己?整日里就知道让夫人替你操心,你看看,这大白天的床帏还拉着,成什么体统——”

  “别!”谢琻猛地窜上一步,一把拦住了张氏要掀开床帏的手。

  张氏愣住了,被他这一声大喊惊得半晌没回过神儿。

  “怎、怎么了?”张氏有点儿懵。

  谢琻不着痕迹地将她逼开两步,侧身挡在了床前,故作镇定道:“张姨,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上来就掀我的床帐,这不太好吧?”

  他语气虽镇定,在身后捏着两片帷帐的手却十分僵硬。而在一片布之隔的背后,沈梒伏在一堆锦被之中,紧紧闭着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对视,三人噤声,屋里的气氛一时诡异到了极点。

  张氏皱眉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公子,却见他目光有些躲闪,神色略有些僵硬,没过半会儿脖颈至侧脸处竟烧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张氏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恍然大悟。

  ……看来这小少爷在帐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她倒没第一时间想到谢琻藏了女人,因为谢府一向门风严禁,几个少爷跟前伺候的没有一个丫头全都是小厮,外面的女人更是不可能进来。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小少爷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了些私下里看的□□或者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藏在了帐子里,此时不好意思让身为长辈的自己看到。

  想到此处,张氏也多了几分理解。男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也正常,只要不走歪路就好。而自己与他们虽一向亲近,但眼看着连最小的少爷也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有时不避嫌也真的不行。

  想到此处,她清咳了声,退开了一步:“好吧。”

  她顿了顿,又似意有所指地道:“白日里,还是别总躺在帐子里。躺多了……伤身。”

  谢琻:“……?”为什么他总觉得张氏的这句“伤身”似别有深意呢?

  索性张氏并没再多留,叮嘱他多起来走走后便离开了。

  谢琻将她送走后,忙关起房门抽身回来,一把掀开了床帐。却见帐子里的沈大人安然而坐,眉眼弯弯,竟似在偷笑。

  “你以前究竟有什么前科,让你乳母这般误会你?”沈梒掩唇,轻声嘲笑他,“三公子到底闹出了什么花活,连 ‘伤身’都搞出来了——”

  谢琻气得一把上前钳住了他,摇晃道:“要不是为了掩护你,小爷怎可能被这么诬陷,你还嘲笑我……依我看,还是现在就出去把事儿说明白了——”

  沈梒被他弄得连连喘息,笑着求饶道:“好了好了,不说笑了,快放开我,我要走了。”

  他匆忙下床,这次收拾好了衣冠又整理好了发带,待照镜一切无恙了方提上食盒往外走去。谢琻跟在他的旁边,为他推门打帘,同时轻声道:“埋在你那棵树下的桂花酒,应该已熟了吧?明日我去你那里,你我将酒坛一同起了来喝怎样?”

  沈梒犹豫道:“这几日我还有公务,日日都要早起。你也躺了这么久了,也一堆事情要处理吧?还是过段日子再——”

  谢琻闷笑道:“我说把酒起了来,我喝两杯就走,你提 ‘早起’做什么?沈大人,你又想歪到了哪儿去了?”

  沈梒大窘,抬手作势要打他,谢琻笑着要躲。两人恰好走到了垂花门的门口,在往外便出院子了。就在二人都极放松说笑打闹着的时候,一个人影自外而来,恰恰与他们碰了个照面。

  去而复返的张氏:“……”

  正嗔怒着要打人的沈大人和嬉笑着躲开的谢三公子:“……”

  三人乍然相会,皆愣傻在了原地。

  一时间雨声淅沥,风叶作响,青蛙咕鸣。唯独三个活人,寂静无声。这气氛,竟比之前在谢琻屋里还要尴尬上百倍。

第36章 一席

  本说来探个病就走的沈大人竟一直留到了傍晚,刚刚归家的谢二哥和谢父一听这话便坚持留沈梒在家里吃晚饭。连久居后院的谢母和谢老夫人都好奇这位名动京城闺阁的状元郎是何模样,于是也一并入了家宴。

  在谢府待客的垂花厅内,六人团团坐于桌旁,侍女小厮正匆忙穿梭着布菜。上手的是谢老夫人,其次是谢父谢母,然后便是谢华和谢琻,沈梒则挨着谢琻落座。谢家大哥在省外任职,常年不回家,所以此时也没有出现。

  谢老夫人入席后盯着沈梒打量半晌,笑眯眯道:“这小伙子长得真俊俏啊。”

  沈梒含笑受之,却听谢华笑道:“良青的才貌之名,之前便已传遍江南,如今又压了让之一头。可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公子了。”

  沈梒忙道不敢,却听谢父又连连称奇:“良青,我家这小儿子我是知道的,从小自视甚高谁都看不入眼,混账得很。你二人究竟是如何交好的?”

  其实长辈们是问者无心,而沈梒谢琻二人却听之有意,不约而同地僵直了脊背。

  如何交好?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水乳交融,鸳鸯相配,自然就交好了。

  但这话让他俩怎么跟在座的人说?

  沈梒斟酌了一下,含笑道:“我与让之,年龄相仿,又志趣相投——”

  “——我又读过他的文章。”谢琻补充道。

  “——我们也彼此仰慕对方的才学。”沈梒同意道,“一来二去,便结下了缘分。”

  谢父“哦”了一声,心里忽地又有点疑惑。他是见过谢琻与他那帮狐朋狗友在一起的样子的,互损调侃一套一套的,根本没有半分尊重。他虽也不齿年轻人的这套相处方式,但乍一看浪荡惯了的谢琻对沈梒如此尊重客套,心中又十分奇怪。

  许是这小伙子为人谦雅和煦,让混小子在他面前也放肆不起来。谢父想。

  他心中更是欣慰,连连举杯敬沈梒酒,热情得令沈梒受宠若惊。家中养了三个混小子的谢母和谢老夫人一见沈梒这般温文知礼,心中也喜欢得紧,一会儿是布菜一会儿又是续茶,忙得不亦乐乎,反倒是两个亲生的被撂在了一边。

  谢琻不太饿,在一旁随意地喝着酒。谢父敬完沈梒一轮下来才注意到他,皱眉道:“要吃饭就好好吃饭,自己在那喝什么闷酒?”

  谢琻随意道:“不饿,方才吃了良青做的豆腐捞——”

  “什么?”谢父眉头一皱,放下了筷子,“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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