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雪封毒 第21章

作者:龙山黄小冲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古代架空

“不在!”那人惊呼一声——他们分明亲眼看见郑听雪进了房间以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小心有诈!”有人反应过来,他们正要撤离,就听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黑衣人倏然回头,只见紧闭上的木门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应该已经被毒死的郑听雪静默站立,他长发披散,身上只着一件松垮的单衣,线条分明的胸膛袒露大半,露出白皙的锁骨。

夜色穿过门窗,在郑听雪的背后立起一片黯淡星辰投下的深影。他的面目隐没在黑暗之中,清冷月光勾勒出他肃杀的线条。

“他没中毒!”

“杀了他!”领头黑衣人大喝一声,紧接着所有人冲向郑听雪。那夜色中单衣黑发的人抬起手,一道雪白的剑光亮起。

鲜血无声喷上窗纸。一阵短暂的刀剑相交和肉体坠落的声响过后,封闭的房间内再次恢复寂静。

良久,房门从里面拉开。郑听雪倒拖着剑,跨过门槛走到门外。

深夜里又开始下起雪。随着房门被拉开,一股沉闷的血腥气从房内涌出来。郑听雪扔下一屋子尸体,脚踩上台阶时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

院子里站着一个人。那人身高体长,如雕塑一般站立在空无一人的房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郑听雪。”那人唤出郑听雪的名字,“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厉害,连聂家的毒都杀不了你,想必内力十分深厚,倒是出乎我意料。”

那人向前一步走进月光里,露出清晰的脸庞。

郑听雪看着他的脸,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开口:“你是聂踏孤?”

那人一笑:“对付你这毛头小儿,还不至于让我二哥亲自出手。”

郑听雪了然。此人是聂家家主聂踏孤的三弟,聂冬闻。

“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有闲心悠哉游哉地过年。”聂冬闻说,“真以为把你那老不死的爹和没用的弟弟藏到江南去,就没人找他们麻烦了?”

郑听雪不答他的话,只是始终盯着他的脸,低声说:“长得不像。”

聂冬闻:“什么?”

郑听雪似乎听不见他说话,只自顾自看着他,眼神像在观察一个标本。聂冬闻被他的态度激怒,瞬间抽出腰间长刀,“别以为你杀了些喽啰,就能在聂家人面前装神弄——”

“哧”的一声,聂冬闻的话音戛然而止,连动作也突然暂停。郑听雪眼中流光一转,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道剑风扫过,聂冬闻的右耳随之与他的头脑分离,喷着血从半空中滑落。

一切都发生得始料未及。聂冬闻万万没想到有人自身后偷袭——而且他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他一愣,接着捂住耳朵,脸上露出狰狞神色,正意欲回头,紧接着他被一股大力冲撞到脊背,这股力量内力汹涌,只一招便几乎将他脊椎撞碎,聂冬闻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被击翻在地,被削掉耳朵的一边脑袋撞在地上,溅出一地血花。

聂冬闻为聂家第三子,除却上一代的袖夫人,雾月和缪月,到他这一代,实力最为强劲的便是聂家兄弟三人。聂冬闻虽比不上二哥聂踏孤,却也是江湖人提起名字便闻风丧胆的人物。他和所有聂家人的风格一样,杀人如麻,下手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可如今他却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偷袭者一招就制服在地,体内的内脏几乎全被冲挪了位,他又吐了几口血,全靠意志支撑身体,想回过头记住他的仇人。

一只漆黑的靴子踩在他的脸上,制止住了他的动作。接着聂冬闻痛吼一声,因为一把剑锋自他的背后贯穿而下,从肩膀以下插|入他的身体,精准地击碎锁骨,直到剑尖被坚硬的石板拦住去路。攻击他的人显然谙熟人体的经络和骨骼分布,只一剑便断了他的神经,令他的手臂瞬间失去知觉,藏在袖子里的毒针便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郑听雪自始至终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动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冰冷刺骨的寒夜中,沈湛低头看着聂冬闻。巨大如天上圆盘的月亮在他身后,像无情的神明降临人间。直到确定聂冬闻再拿不出任何毒招,被踩在地上的头也片刻挪动不了半分,沈湛才抬起头,与郑听雪对视。

他手中的怜人还插在聂冬闻的肩膀里。那把漆黑的剑刃极少出鞘,因为沈湛底子差,不是个学武的料,不然他也不会天天和郑听雪呆在一起,却连断梅剑法的皮毛都摸不到。

可如今这把怜人一出鞘便见了血,带着一股狠戾阴毒的气息,削掉对方耳朵,碎掉别人大半边肩膀,将高大的成年男性钉在地上。

雪白的落花沾了红。沈湛抬起头,目光与郑听雪对上,眼中的杀意便淡了,渐渐露出与平时无二致的温柔笑意:“我不过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要出岔子,小雪。”

他的声音带着宠溺和无奈,“怎么这么叫人不省心。”

鲜红的血渐渐浸染开,在被白雪和落花覆盖的院内漫成一片艳丽的图景。沈湛漫不经心抽出怜人,归入剑鞘,越过地上静如死尸的人,走到郑听雪面前,抬头为他拢了拢散开的衣襟:“衣服也不穿好。”

他说:“我派人过来收拾一下,家里就先不要待了。”

“正好快要天亮。”沈湛笑眯眯的,拉住郑听雪的手,又露出那副温软亲近的模样,“小雪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小馄饨。”

第十六章 重义轻生一剑知(十六)

天将明未明,路边早早支起热气腾腾的小摊。整座青冈城尚且沉睡在暗青色的天光里,没有人知道在那神秘的郑宅里才刚刚结束了一场无声的杀戮。

城中卖馄饨面食的店面小摊很多,最有名的却是河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推车,车上插一面破旗,旗上只写一“苏”字,据说是摊主的姓氏。这辆破旧的小推车前白天是总是人满为患,只有在这天还未亮的隆冬凌晨,摊前才难得清静。

郑听雪和沈湛坐在小桌前,面前各摆一碗清香扑鼻的馄饨。路上鲜少有人,只有推车后噼啪烧着响的热水,和不远处河水流淌而过的声音。下过雪后的街道白而净,在将落的星辰照耀下,反射出梦境一般纯粹的光芒。

郑听雪换过一身衣服,坐在桌前吃馄饨。汤有些烫,他慢慢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沈湛一直没动筷子。

他放下勺,说:“再不吃就冷了。”

沈湛一直撑着脸颊看他。见他望向自己,笑了笑,“没关系。”

下落的雪飞进汤碗里,如果不搅动的话,面上那层汤水便很快就会冷掉。可沈湛没在意,他倒是看到雪粒飘到了郑听雪的后颈,便抬起手,将手掌覆在上面。

郑听雪怔了怔,他于是说:“别把脖子打湿了,会生病的。”

“不会生病。”郑听雪这么说着,也没有拦着沈湛,任他捂着自己的脖子,继续低头吃馄饨。

沈湛就看着他吃,一直到他的汤碗见了底,才开口问:“吃饱了吗?”

“嗯。”

沈湛这才拿起勺子,开始吃自己碗里冷掉的馄饨。

郑听雪坐在他旁边,看了他很久,终于问:“谁教你的武功?”

一勺薄薄的馄饨被舀起来,停在半空。沈湛答他:“家里人请来的师父,没什么名气,小雪肯定是没听说过的。”

“从没听你提起过。”

“又不是什么名师,有什么好提的。”

“你学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