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雪封毒 第31章

作者:龙山黄小冲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古代架空

郑听雪扫视一圈屋内,光线昏暗,墙角生了霉斑,几乎没什么家具,只有床和桌椅,甚至连个像样的衣橱都没有。

郑听雪收回目光,“你一个人住这里?”

“嗯。”

“为什么不与家人住在一起?”

沈湛慢条斯理给他换过药,重新缠好纱布,这才看向他。

“与他们关系不算亲密。”沈湛握着他温暖的手指,低头轻轻吻住,冰冷的嘴唇贴上他的指节,温软地磨蹭一会儿,才说,“便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郑听雪看着他,“那你的真名呢?”

沈湛与他静静对视,半晌笑了笑,“忘了。”

他靠近郑听雪,伸手把人抱进怀里,很依赖地低头靠在他的脖子里,声音低低的,“小时候的事情过去太久,都记不清了。”

郑听雪于是不再问。

他放在被子下的左手握紧了,掌心里躺着一枚旧到已经失去光泽的、藏着陈年血垢的玉佩。

作者有话说:成功打入敌人老巢(小雪计划通

第二十三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二十三)

郑听雪从小就不挑食。山珍海味他吃,馒头咸菜他也吃,沈湛知道这一点,曾经还笑他太好养活。但郑听雪到了鲜卑以后胃口变差,吃什么都恹恹的,沈湛也只是以为他受了伤所以吃不下东西。因此那几天郑听雪不好好吃饭的时候,沈湛也没去细想,只一心想让郑听雪吃东西,换了几个厨子都不行后,便亲自下了山去给他找吃食。

沈湛离开后,郑听雪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知道上下山一趟路途遥远,就算是以沈湛的脚程至少也得一个时辰。郑听雪下了床,他的伤腿还不能沾地,只能扶着墙慢慢挪。他一点一点摸索着这个不大的屋子,手指按在墙壁上寸寸挪动,直到把整个屋子搜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郑听雪回到床边。小屋里很冷,外面的寒风总是漏进来,但他体温高,加上行动费劲,身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找到最后,只剩下床。

床上除了该有的被套床单,多余的东西一点没有,这一点郑听雪早就摸清。他站在床边思索一阵,弯腰抓住床沿,没怎么用劲,就把活动的床板整个掀开——

床底空空如也,除了被厚厚一层灰尘掩盖的地面。

郑听雪花了一点时间才把灰尘清开。十多年来无人问津的阴暗床底逐渐显现出它本来的面貌,地面上斑驳分布的陈旧污渍出现在郑听雪眼前——是血迹。

紧接着他在床底的角落发现一个类似配饰的小物件。郑听雪捡起它,拂开表面的灰尘,是一个很旧的、已经失去光泽的玉佩。

玉佩看起来并不贵重,质地也算不上好。郑听雪放下床板,坐在床边,低头看着那枚玉佩。

穿在玉上的红绳断成两截,绳子里浸的深黑血渍早已随着经年累月的积淀风干。绳圈不长,一看就是给小孩戴的。玉佩上是一尊雕刻简单的弥勒佛,凿刻的纹路之间藏着一点黑色的血垢。

郑听雪把玉佩握进手心,陷入沉思。

忽然他眼神一动,敏锐地从屋外漫天风雪声中捕捉到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不是沈湛。他很快躺上床,掀开被子盖住腿。紧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拉开,聂冬闻穿一身狐裘,高大的身材将屋外的光全数挡住,只呈现出一个庞然的黑影。

“多年不见,郑听雪。”聂冬闻沉声道。

他径直走进屋内,摘掉头上的毡帽随手扔在桌上。接着他走近郑听雪,居高临下看着他,“恐怕你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郑听雪平静道:“人有旦夕祸福,劳聂三叔挂心。”

“谁是你三叔?”聂冬闻脾气火爆,陡然就发了怒,“不要以为那小子留了你几天活命,你就真能高枕无忧了,郑听雪,你既然踏进了聂家,就别想活着出去,就算他不亲手杀了你,总有一天我也会下手的!”

“我原以为聂踏孤会亲自上门来杀我。”

“要杀你这区区小辈,还轮不到让我二哥出手。”

郑听雪放松靠在床上,丝毫没有生命被威胁至眼前的紧张感。他甚至慢悠悠地突然换了个话题:“这里是沈湛从前住的地方?”

聂冬闻皱眉,提防着他突然耍什么花招——尽管郑听雪的腿已经不能动弹,手也拿不起剑——但他依旧莫名警惕,“怎么?”

“有点破。”郑听雪环顾四周,“他不是聂踏孤唯一的儿子吗?怎么丢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住着。”

“他,呵,不过是个没死成的药坯子罢了。”聂冬闻冷笑,“聂家枝繁叶茂,后代绵延不断,不缺他这一个。”

那一瞬间郑听雪的目光扫向聂冬闻,其中陡然生出的冰冷寒意刺得聂冬闻竟是下意识抖出一个寒战。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并为自己被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震慑到而感到耻辱愤怒。他当即抽出腰间长刀,刷然抵在郑听雪的脖子上,“你那是什么眼神?”

郑听雪被刀尖抵住咽喉,不动声色道,“也就是说,聂家只有他一个人被种了蛊。”

“你知道他被种了蛊?你如何得知?!”聂冬闻的刀又前进一寸,“果然,你是故意被他带到这里的,否则以你的武功,他根本不可能将你伤成这样。说,你有何目的!”

郑听雪微微朝后靠,让刀锋不至于割裂自己的皮肤,“我的目的,和你们当初把沈湛派去江北时的目的也差不多。”

“狂妄的小子,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若是现在杀了我,以后也不会好过。”郑听雪平静道,“如今沈湛越来越疯,我若是死在别人手上,想必他不会放过你。”

他清凌凌没有情绪的眼珠转向聂冬闻,开口时却带一点讽刺,“我看你也挺怕你那侄子的,不然怎么过了这么多天,只敢等到他下了山才来找我。”

“好,好。”聂冬闻反手将刀收归入鞘,在屋里来回踱步,“很好,我现在不杀你,我也懒得脏了手,你们郑家人没一个好东西,看看你们如今的地步吧,该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你很快就会去陪他们的,郑听雪,还有你那废物弟弟,你的几个婶婶舅舅,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聂冬闻走到门边,又回身对郑听雪说,“你等着吧,郑听雪,你活不长的,就算我那好侄子不想杀你,我二哥也会来杀你的。你护不了任何人,郑家终有一天会栽在我们聂家手里,你等着看吧。”

郑听雪淡淡回他:“不送。”

“沈湛。”

黑暗之中,只余屋外无尽的风雪声。郑听雪躺在床上,面对破旧的木窗,眼睛望着窗外暗青如兽群的庞大杉木林,以及被重重乌云遮蔽的、无星无月的夜空。

沈湛睡在他身后,一只手牢牢环住他的腰,两人身体相贴,沈湛的体温很冷,郑听雪与他同被而眠十二年,也始终捂不热他。

“唔。”沈湛似乎睡着了,带着鼻音模糊应他一声,手臂微微收紧,冰凉的呼吸拂在他温热的脖子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