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真香系列第三篇) 第14章

作者:Shim97 标签: ABO 青梅竹马 古代架空

  御医不敢直说,但意思大抵就是回天乏术了。

  秦昱面色一沉,转头去看身后的秦舒。秦舒已经面色惨白,双目空洞,摇摇欲坠,像随时都要晕过去。

  秦昱轻叹一口气,带着他走到东宫门口,朗声道:“臣秦昱,拜见太子殿下。”

  里头的祝彦博一愣,终于放过了那名御医,大步走出来:“靖远侯已包扎好了?快回去休息养伤罢。”

  秦昱道:“臣来看看齐王殿下的情况。”

  祝彦博面色沉重,但没说什么丧气话,只道:“母后正在里面。阿舒进来看看罢。”

  皇后娘娘在里面,秦昱就不便进去,在外殿等候。

  秦舒跟着太子走进内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软榻上的祝彦齐。

  他双目静静闭着,身上盖着锦被,露出的一点肩头上裹着厚厚的白纱布,嘴里含着参片,面色和嘴唇是失血后的惨白,可能是因为伤到了心肺,脸色还隐隐泛青。

  秦舒从没见过他这么凄惨,祝彦齐从小就被捧着纵着,要么在意气风发地大笑大闹,要么在娇纵跋扈地颐指气使。秦舒以前总嫌他太浮夸太聒噪,觉得若他安静下来不开口,倒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他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也许再也不开口了。

  秦舒一下子放声哭了出来。

  他哭着几步跑过去,跌坐在榻前,却不敢伸手去碰祝彦齐。旁边坐着的皇后娘娘本来已经哭过一轮,被他一勾,通红的眼睛又泛起泪水,一把将秦舒搂在怀中,不住道:“好孩子,好孩子,彦齐会活下来的,他会撑住的……”

  祝彦博也双目发红,但他是乾君,是太子,纵有泪也不能轻弹,只背过身去,仰起头,悄悄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如是过来时,秦舒已经哭得没了力气,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哽咽着,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像一下子就垮了。

  苏如是既心疼又无奈,细声安慰了他几句,带着他告退了。

  回家路上,天光已经大亮,秦舒坐在马车中,闭眼一声不响枕在母亲腿上。

  苏如是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肩,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

  过了一会儿,一旁闭目养神的秦昱许是觉得秦舒累了一夜睡着了,就开口道:“阿舒是不是中意齐王殿下?”

  苏如是点点头,轻声道:“只可惜,他自个儿现在才明白,辜负从前那许多好时光。”

  秦昱道:“世事难料。”

  车中一声细小的抽泣,秦舒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父母立刻闭嘴不言了。

  17.

  京城的大雪下了三日才停。

  雪停这日,流放边疆的叛军俘虏正式启程,七千多人手脚带着镣铐,在冰天雪地中慢慢离开了京城。

  而伤情反反复复,令众人提心吊胆的齐王,情况也终于稳定下来。

  秦舒在家里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告假不肯去上朝,每日就蜷在自己屋里,不知是梦是死。苏如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今日总算听闻祝彦齐有所好转,连忙告诉他,让他递帖子进宫去看看,安个心。

  到东宫时祝彦博不在,大宫女领着秦舒进去看祝彦齐,道:“大公子来得不巧,齐王殿下早晨还清醒了片刻,用了些清粥,现在又昏睡过去了。”

  光是听到他清醒了,能吃东西了,秦舒就像活过来了一样,霎时有了笑容,道:“不打紧,只要醒过来,以后总能见到。”

  大宫女笑了笑,又道:“奴婢瞧着大公子这几日清减不少,可要保重身体。”

  秦舒可不止是清减不少,他几日里以泪洗面,没好好吃饭,也不睡觉,憔悴得像个鬼一样,早上拉开门时把苏如是吓了一大跳。

  原本祝彦齐作为亲王一直留在东宫是不妥当的,但前几日他的情况反反复复,有时半夜突然就不行了,吓得祝彦博将整个太医院都拉过来轮流看,谁也不敢挪动他,谁也不敢说不妥,榻边要一直守着御医。

  就这样,祝彦齐在东宫的偏殿暂住下来,祝彦博把自己的大部分宫女都拨过来伺候他了。到底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纵使之前隐隐察觉祝彦齐藏锋扮蠢,但这一回替他挡箭的情谊做不得假,祝彦博不想辜负这份兄弟情谊,尽可能地给他最好的照顾。

  秦舒走进偏殿,里头像春日一样暖融融的,宫女上前来帮他脱去披风,他才到祝彦齐榻边坐下。

  祝彦齐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已经没有前几日那种濒死的青灰了。

  亲眼看到他确实好转,秦舒总算松了一口气,压在心中的悔恨愧疚的巨石落了地。

  他问一旁守着的御医:“殿下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初?”

  御医道:“殿下并非伤筋动骨,而是擦伤了脏器,只要这最危险的几日过去,就表明脏器无恙,后面恢复起来是极快的。”

  “万幸。”秦舒低声道。

  御医也发现他面色憔悴,便提了一句:“秦主簿也要好好休息,不要过于忧心。”

  秦舒点点头,没有作声。正在这时,外头传来通报。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下跪请安。

  秦舒让出了榻边的凳子,跪在一旁。

  皇后娘娘的气色看起来没比秦舒强到哪去,不过用脂粉盖住罢了。他托着秦舒的手让他起身:“这么早就来看彦齐?”

  “我听母亲说他好了些,就来看看。”

  皇后在榻边的凳子上坐下,又给秦舒赐座,遣退了宫人和御医,拉着他的手聊天。

  他自然没有略过秦舒的憔悴,问他这几日是否歇得不好。

  秦舒若说歇得好,谁都不信,他只能道:“臣内心愧疚后悔,歇得不好。”

  皇后道:“有什么愧疚?彦齐这样,又不是你的错。”

  秦舒顿了顿,才道:“我和阿般,都同殿下一起长大。殿下和阿般同年,我总是忍不住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虽然嘴上不说,但殿下应当是知道的,知道我觉得他吊儿郎当,不像个英雄。”

  而秦舒出生将门,耳濡目染,就是追崇英雄一样的人物。

  皇后微笑道:“不光是你会比较。本宫也会将他和彦博比较,有时候被他闹得烦了,也会想着,若他有彦博十之一二,本宫也不至于如此闹心。”

  秦舒想起在皇家校场蹴鞠那日,祝彦齐同他独处时说的话。

  他知道的,父皇母后虽宠爱他,但更宠爱的是祝彦博。

  表姑母苏如是平日里偏袒他,但到了关键时刻,苏如是依然先护自己的亲儿。

  秦舒平日里迁就他,但心里也觉得秦般比他强得多。

  但祝彦齐并不是个贪心的人,排在第二位,事事装傻充愣,被人在后面骂草包纨绔,他依然过得恣意潇洒。

  秦舒心中难受极了,强行忍住眼泪,道:“臣现在才知道,殿下不是不想做英雄,也不是没有本事做英雄,臣后悔那时候对他的偏见,故而昼夜难安,悔恨交加。希望殿下平安康复,让臣有补过的机会。”

  被他这样一说,皇后也有些难过,道:“彦齐不会怪你的。他一向喜欢你,在本宫这里闹了好几次,想要本宫求太后娘娘下懿旨赐婚。可你母亲说你不愿意,这才没有成事。”

  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那时候闹腾的,本宫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当作没生过,哪想到这一回懂事,就差点连命都丢了。”

  正在这时,秦舒听见一声极轻的,沙哑的:“阿舒……”

  秦舒一下子抬起头来,看见祝彦齐勉强睁开眼睛,正望着自己。

  他看起来虚弱极了,说话都很勉强,秦舒眼眶猛地一红,连忙道:“别说话,别说话。”

  皇后也凑上来:“别说话。御医!来人!殿下醒了!”

  御医和宫女呼啦啦涌了进来。

  御医挤到床边:“殿下的伤还未痊愈,先别说话,会扯动伤口。”

  大宫女也开口安慰:“殿下放心,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您再坚持一阵,日后恢复了想说多久就说多久。”

  “殿下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您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

  众人叽叽喳喳说着,祝彦齐只动了动手指。

  秦舒连忙握住他的手,他便又沉沉昏睡过去。

  秦舒望着他瘦削的脸庞,心疼极了,皇后看他们这难舍难分的模样,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快要完结咯

第17章

  18.

  秦般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前来勤王的卯日三厢军要论功行赏,流放的天武二厢军原本驻扎的京畿东南要换上新驻军,京城防务要重新安排。由于秦昱受伤,秦般又是此次勤王之首功,虽还未封官受禄,但圣上日日都传他进宫,要他与枢密院、三司和兵部一同商议敲定封赏之事、重新挑选东南方驻军、安排防务、选募御林军。

  这个意思很明显,经此一役,圣上将靖远侯原本的责任直接压到了秦般肩头,虽然他还未承爵也没有官职,但众人已知道,他未来极有可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最忙的这阵子,秦般半个月都没能回家,晚上在哪里忙事,就在哪里暂且歇下,第二日起来接着忙。秦般都要在这忙疯了的日子里麻木了,直到赵新找上来。

  彼时秦般正在兵部,兵部尚书给他在阁楼上腾了一间小屋,供他办公和休息。屋子角落里搁了两个炭盆,一夜过去烧得已不很旺了,屋子正中铺了张藤席,席上一张矮桌几个蒲团,矮桌对面就是铺了被褥的软榻权当床铺,桌上堆满昨夜各位大人讨论募兵事宜的记录手稿。

  今日秦般要将募兵事宜整理完毕拿个主意,同兵部尚书的折子一起呈到御前,因此早饭都没吃,爬起来就开始写折子了。

  楼下的兵部也是一片忙乱,这个时候招募一大批御林军,安排选拔比试,要在年节之前完成,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众人都忙得头昏脑涨。

  有人上楼,踩在嘎吱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不一会儿就到了秦般所在的小屋门外。

  “阿般,你在里面吗?”

  秦般一愣,下意识道:“我在。”

  屋门被推开了,赵新披着兔毛披风,唇红齿白,眉清目朗的,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和一个布包袱,微笑着看他。

  秦般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半个月没回家,最近一次洗澡换衣还是五六天前,家里使人给他送新衣,他才在御前司的府衙后厨凑合着洗了个热水澡。现在一大早起来脸也没洗,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简直像个流浪汉。

  这下看到精致漂亮干干净净的赵新,他才觉得有些难为情,不自在道:“新哥怎么来了?”

  “我今日去侯府同阿舒说话,伯母正要让下人给你送换洗衣物过来,我说我来看你,就顺道捎来了。”赵新一面说着,一面将布包袱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出来时看天色还早,怕你没吃东西,就在街边买了包子和酥油饼。”

  他一打开油纸包,葱花的香味便溢出来,秦般匆匆给折子写了个结尾,立刻顾不上形象,接过酥油饼,两口就吃掉一个。

  赵新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这几日多忙多累,叹口气道:“我给你重新梳头罢。你面见陛下总不能这样去。”

  他要伸手来拆秦般乱糟糟的发髻,秦般连忙避开:“别,新哥。我……我这几日都没洗头。”

  赵新把他肩膀扳正了,取下他的发冠:“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儿时多的是比现在还脏的时候。”

  秦般:“……”

  赵新手脚麻利,很快给秦般重新束好头发,戴上发冠,见秦般已经吃完了早点,就说:“我给你打盆水来,你正好洗洗脸擦擦身子,将衣服换了。”

  他今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秦般自然不舍得让他伺候自己,连忙拉住他:“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