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 第6章

作者:一池星屑 标签: 古代架空

  单于一动,乌洛兰部余下的勇士们便跟着倾巢而出,草原之上,霎时万马奔腾,蹄声如雷,盛况空前。

  一场狂欢般的狩猎一直持续到接近黄昏,猎手们陆续返回主帐前的广场,各式各样的猎物几乎堆积成一座座小山,有专人记录清点,好算出谁才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岱钦与齐绍的猎物堆。

  北狄的猎手勇士们交头接耳,女人和孩子们也凑在一旁看热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谁会胜出。

  岱钦天生神力,箭术百步穿杨,骑马对着移动跳跃的活靶子也是百发百中,一整日下来,打回了数十头猎物,野鹿、獐、狍子、羚牛、麝等等不一而足。

  甚至还有一匹通体铁灰的狼,被岱钦特意伤了后脚活捉回来拴在木桩子上,好不威风。

  再看齐绍这边,便是一幅奇景了。

  堆至小腿那么高的一整堆猎物,竟全是鸟雀,一样别的野物也无。更奇的是,几乎每只鸟雀,都是被箭矢穿过眼眶射下,没有伤到一点羽毛。

  还有不少是一箭双雕,两只小小的雀鸟被串在箭上,既有些好笑,又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一通清点下来,齐绍那堆鸟雀,竟是轻轻松松过了百数。

  岱钦抱着双臂,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不知想了些什么,终是心悦诚服地笑道:“是你赢了。”

  齐绍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听岱钦的声音道:“我狄族勇士,多是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夏人于兵法计策确实胜过我族,所以我自小学汉话、读兵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话不假。”

  男人停顿了一下,忽然感慨似的说:“你若不是夏人该多好。”

  若齐绍不是夏人,而是他麾下大将,北狄铁骑踏平中原指日可待。

  齐绍难得嗤笑了一声,冷淡道:“这句话我也还给你,你若不是狄人,倒也还可做我的对手。”

  岱钦今日高兴,旺盛的精力与杀戮的欲望在狩猎中得到了发泄,此时听到齐绍这样说,竟也没有恼怒,只是笑着揽住齐绍的肩膀,拥着他往备好的晚宴去了。

  篝火熊熊燃烧,岱钦一面饮酒,一面问齐绍:“我从来说到做到,说罢,你想要什么。除了离开这里,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齐绍将视线从那烈火中挪回岱钦这一侧,直视着男人灰蓝色的眸子,淡淡道:“我若要你再也别碰我呢?”

  岱钦答得斩钉截铁:“这不可能。”

  “还说自己说到做到?什么都可以?”

  齐绍嘲讽似的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把眼神别开,自顾自喝了半碗烈酒,多余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流下来,滑过他修长的颈项,看得岱钦心旌摇曳。

  “怪不得你能把呼其图气走。”岱钦掰过齐绍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男人的语气仍旧轻松愉快,透露出的意思却强硬至极:“规则是我定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气我也没用。”

  齐绍从男人渐深的眸光中读出了熟悉的欲色,眼神闪烁着改口道:“明日要比格斗,今晚我想好好休息。”

  岱钦欣然答应:“好啊。”

  齐绍放下酒碗,起身便要回自己的帐子,却被岱钦一把拉住,用力扯回怀中:“要睡就在我身边睡,晚上跟我睡王帐。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这不合规矩。”齐绍皱眉道。

  按规矩确实是只有单于正妻才能留宿王帐,不过岱钦早为他破过不止一次例了。

  岱钦拉着齐绍的力道没有放松,不容拒绝道:“规矩也是我定的。”

  齐绍没有办法,只得默叹了口气,留下来等他。

  第二天的重头戏便是岱钦与齐绍间的比武。

  乌洛兰部的格斗大赛是守擂战,主帐前的广场上圈出了块圆形的空地作为擂台。岱钦自十七岁起,连胜十余年,是部落中毋庸置疑的第一勇士,乌洛兰部没有人强得过他。

  五年前老单于病逝,岱钦继位,从此便只观战而不参与,将擂台让给更多年轻人。

  族中仰慕岱钦的男男女女如过江之鲫,此时都聚集在擂台四周,想要一睹单于的神勇英姿。

  也有好奇那夏朝将军是个什么人物的,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空地,等着两个主角出场。

  近身格斗并非械斗,两人都换了轻便的短打,岱钦将一头卷发束拢在脑后,精壮的上身接近半裸,左胸口狰狞的刀疤隐约可见;齐绍亦把长发盘起挽成发髻,格外显得利落英俊,修长挺拔的腰身让人望之心折。

  岱钦与齐绍一出现,周遭便响起狄人高声的助威,他们都相信首领这次一定能胜过这个夏朝人。

  昨日狩猎时,齐绍抓住岱钦话里的漏洞,取巧胜了他,岱钦服气,其他人却还有些不服气的,都想看岱钦结结实实地揍这人一顿,打得他心服口服才好。

  刻在男人骨血中的胜负欲被这样的情形激得更加旺盛,两人站定身形,略一致意,话不多说,便开始动手。

  齐绍练的是镇北将军府家传的武学,集祖辈之实战经验于一身,招式灵活精巧,求快求变。岱钦则与他完全相反,野路数的打法,纯然是同野兽搏斗练出来的一身蛮力与致命的杀招。

  两人撞到一处,初时还并分不出高下,你攻我躲、见招拆招,身影纠缠在一起,拳头破风的声音与皮肉撞击的闷响都清晰可闻,看得女人们阵阵惊呼,男人们不时扬声喝彩。

  但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的,差距开始凸显。

  北狄人的体格普遍高大健壮,体质也与中原人不同,齐绍体能耗不过岱钦,胸腹处受了几下重击,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岱钦虽也挂了彩,却逐渐占了上风。

  岱钦看准了齐绍的破绽,朝他下颌挥出一拳,齐绍下盘还稳健着,仰身一晃,再次避开攻击,趁岱钦近身的空当,变拳为手刀绕至身后攻其肩颈。

  齐绍的速度极快,力道也精准,但岱钦的肩膀比他想象的更为坚实,竟生生受下了这一击,只闷哼了一声,随即抓住他的手臂扭身将他过肩摔到了地上。

  岱钦扼住齐绍的咽喉,灰蓝色的眸子里闪着野性的光芒,他笑着凑近因呼吸困难而红着脸拧起眉头的齐绍,喘着气低声道:“你输了。”

  他放开手,齐绍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一时还无法翻身站起。

  岱钦在狄人震天的欢呼声中朝地上的齐绍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

  齐绍看了岱钦一眼,没承他的情,自己缓了片刻才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蹭上的草屑与泥土。

  他是输了,也清楚自己输在哪里,这种差距并非后天可以弥补,所以这一场比试,齐绍也输得心服口服。

  齐绍朝岱钦颔首,干脆地认了输。

  岱钦打得痛快,笑了一笑,心满意足地转身,众人为他让出路来。

  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只听岱钦用狄语对齐绍说:“你我就到此为止,你若还想和别人打,便做第一个守擂的人。”

  而后岱钦转向众人:“勇士们!赢了我的阏氏便是赢了我,我将把最好的玄铁长弓送给胜出者!”

  齐绍听岱钦这么说,不禁眼神一亮。

  他早就憋不住这一身力气,也是时候发泄出来,便当真应下,高声拿狄语道:“谁要挑战我?”

  人群中顿时也一片哗然,不少热血的年轻人蠢蠢欲动,第一个站出来的竟是岱钦的长子,大王子呼其图。

  “我要挑战。”

  呼其图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齐绍面前,与其父如出一辙的蓝眸中涌动着赤裸裸的征服欲。

  少年昨日便对齐绍的胜出颇不服气,这夏人竟然耍小聪明胜过了父王,好在今日轮到比格斗,他没有小聪明可耍了,总算被父王按在地上教训了一通。

  呼其图的格斗技巧都是岱钦教的,他今年刚满十七岁,正是岱钦从前一举成为部落第一勇士的年纪,又像头小狮子似的,浑身都有使不完的蛮劲,也想借此机会立一立自己的威风。

  齐绍被他盯着,想起那番关于娼妇的争辩,勾唇一笑:“好,要战便战。”

  呼其图被他这状似轻蔑的一笑气得不行,冲上去便要挥拳袭上齐绍的面门。

  齐绍反手一格挡开他的攻击,顺手给了他一个肘击,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只是这次胜负就很好分了。

  呼其图年纪尚轻,空有蛮力,动手毛毛躁躁,招式不够利落,总能被齐绍逮到破绽。

  加上齐绍刚才已经和岱钦打过,对他的招数摸索出了些门道,很快把呼其图打得节节败退,嘴角都乌青了一块。

  齐绍最终把呼其图按在了地上,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在少年耳畔低笑道:“小子,你还嫩着呢。”

  呼其图被按在草地上的脸红成一片,有激动,也有羞恼。

  齐绍不知道的是,少年竟然在他的体温与气息凑上来时便可耻地硬了,勃起的阳物被衣摆盖着,又被压在身下,才看不出什么异样。

  齐绍赢了呼其图,狄人尚武,胜出便是勇士,也不分什么远近亲疏,只一股脑地为他欢呼起来。

  编着乌黑油亮的辫子、额上戴着金饰的少女送给齐绍金碗盛的马奶酒作为胜利的奖品,齐绍接过饮下,呼其图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身。

  岱钦看着自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大儿子,有心要多让他受些挫折,大笑着到一旁坐着观战饮酒去了。

  呼其图输得不好看,起来之后被几个玩得好的贵族少年围着取笑,干脆躲回了自己的帐子里。

  他越想越气,终是下定了决心,从枕下翻出早前向大巫讨的草药,暗暗盘算起来。

  那厢齐绍在擂台上打得酣畅淋漓,连胜了十数人,终于才开始显了颓势。

  最后上来挑战的是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自报姓名是叫做达汉,齐绍见到他,只觉得眼熟,待到交手,才想起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他们在战场上见过。

  达汉是岱钦的一员副将,与岱钦一样勇猛凶悍,齐绍曾经差一点就将他斩于马下,他脸上从眉骨蜿蜒到下巴的伤疤,便是齐绍那三尺长剑留下的痕迹。

  两人甫一动手,齐绍便觉察出他的杀意,本能地感到危险,毫不留手地也以杀招反击。

  然而齐绍此刻实在体力不支,难以招架,眼见着达汉的手刀就要劈向他脆弱的咽喉,齐绍闭上眼睛,等待着剧痛甚至是死亡的到来。

  达汉却及时地收了手,齐绍只感觉到一阵风停在自己喉间,面前面相凶恶的汉子竟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憨笑,朝他道歉:“对不住……”

  齐绍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有人将岱钦许诺的奖品——那张玄铁长弓拿来奖赏给优胜者,他才在所有人的喝彩中回过神来。

  “为何不杀我。”齐绍拿狄语问达汉。

  达汉爱惜地拿着单于赏赐的宝弓,憨厚笑道:“从前在战场上,我肯定杀你,但你现在是同单于在天神面前立过盟誓、被大巫赐过福的阏氏,是自己人,我作甚要杀你?”

  “阏氏和单于打时腰侧受了伤,又和那么多人交过手,体力已经耗尽。我取了这个巧才侥幸胜出,若阏氏今日第一个和我打,我不一定能胜。”

  他很是爽直,丝毫没有胜利的骄傲,末了道:“倘若有机会,愿与阏氏再战。”

  齐绍听得沉默下来。

  自己人么?他们怎么可能是自己人。

  中原有句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夏人与狄人生而不同,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人。

  岱钦在这时遣人来把齐绍叫了过去。

  贺希格与一众头人又在与岱钦饮酒,岱钦说起齐绍今日的表现,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赞叹,像是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一件拿得出手的宝物似的。

  齐绍的心情因为最后与达汉那番交谈而莫名有些复杂,对岱钦不免更为冷淡。

  岱钦喝多了酒,只觉得齐绍像那胭脂马儿一样烈性而可爱,当着一众人的面,含了口烈酒在口中便拉过齐绍的衣襟,对准他的双唇吻了下去。

  粗暴的吻在酒香中愈发显得激烈,齐绍的嘴唇被男人含着撕咬,几乎见了血。

  岱钦滚烫的舌头探进他的口腔,带着甘洌的酒味,齐绍根本无法躲闪,被吻得结结实实,被迫咽下了对方口中渡过来的一大口酒。

  席间的狄人头领们见状,纷纷大笑着起哄,唯有贺希格仍端坐着,看齐绍的眼神中似有担忧。

  齐绍脸上烧红,被岱钦吮吻得喘不过气来,这是他第一次与人亲吻,哪里招架得住岱钦这般野兽似的啃噬,才消减了不少的欲望在这个吻中忽而又冒了头,身上渐渐泛起酥软。

上一篇:这个影卫有点乖

下一篇:昆仑密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