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山歌 第13章

作者:七名 标签: 推理悬疑

  而吴白只是低头吃饭:“我觉得凤九娘说的有理。山体陡峭,你要爬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哑儿姐做了鬼也不会害人,对不对?”吴白转向水云,似是渴望肯定。

  水云本是一言不发,听到此言,却毅然点头。乾清不禁感叹,难得这俩人有意见一致之时。

  黑黑打岔道:“木须如何了?”

  “能进食了。木须它也真是可怜,多灾多难的,好在命硬。”吴白一说起木须,顿时欢喜起来。

  凤九娘猛一转头,狠狠道:“你还留着那畜生?那个煞星,嗜血的臭东西——”

  她刚刚还是和和气气的,脸色一下变成这样,带着几分暴戾。乾清惊异一下,想想才明白,方才自己对凤九娘态度这么差,爱答不理,谁能忍住不埋怨?再加上几日前,二人就已经水火不容,凤九娘却是忍下了。忍归忍,这气还是没出撒的,遂狠狠骂了木须出气。

  乾清冷哼一声,妇人,不过如此。大事没主意,小事瞎闹腾。

  吴白听了此言却异常愤怒,他站起来,小小的身躯摇晃着:“凤九娘,我敬你是长辈,你也不能这样胡言乱语。哑儿姐死的不明不白,你也不能怪罪到木须头上。你此般胡言乱语,真是小人所为!”

  乾清忍俊不禁,吴白连骂人都不会,出口都是这么酸溜溜的词,真是有意思的很,着实是个书呆。

  “不是木须是谁?狼不吃人,难道喝粥?你还养着它,养虎为患,哪天再出事,你能负责?它没准还吃了哑儿几块肉,动了荤腥——”

  只听“咣当”一声,水云已经站起,全身颤抖,眼圈也红着:“你的意思是说我姐喂了狼?”

  水云这句话泛着冷意。水云称呼哑儿,第一次用了“我姐”。水云显然受了刺激,昨日前半夜的悲伤与后半夜的惊恐,就像是泼在心底的油,火焰被凤九娘的刻薄言语点燃了。她死死的盯着凤九娘,似乎要吃人一般。

  凤九娘见了水云这般气势,顿时吓了一跳,随后屏息凝神,斜眼道:“我可没这么说。”

  吴白急急道:“水云你不要听她胡说,怎会是木须干的?不要听她信口雌黄——”

  凤九娘大怒:“你这黄口小儿骂老娘信口雌黄!我呸!”

  “吴白,你少说两句,凤九娘你也是!”黑黑想劝架。然而此时水云抓起弓箭,一下冲出门外。

  乾清顿觉大事不妙,影子般闪过去,一把拉住水云大喝:“你疯了!你要做什么?杀狗?”

  他的话有些幼稚,可水云却停下了,抬头看向乾清。乾清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她的眼睛——酷似哑儿的眼睛——真的透着杀意。

  乾清只是愣着,黑黑却波澜不惊的发话:“水云,冷静些。”

  水云听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哭不笑。

  凤九娘还想挑事,不顾黑黑眼色对吴白道:“你是要饶那畜生?它吃了人了你还要护着,敢情吃的不是你姐——”

  水云一下跳起来,狠狠起拉住凤九娘的衣襟。厅堂乱成一团,大呼小叫不停,眼看要打起来。乾清徒手就把水云拉开,一下子将她推到黑黑怀里去。水云被几人按住,可凤九娘依然不住嘴,反而怒道:“你说哑儿是你姐,她认过你?你看你这样子,就会撒泼。哼,以后莫不是要学了你娘那点本事,学着勾搭男人?”

  乱哄哄的厅堂,顿时一片死寂。

  乾清一下挡在凤九娘前头,目光冰冷,率先开口,嘴里只蹦出清晰的几字。

  “再贱的人也没你贱。”

  凤九娘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顶嘴的是夏乾清。

  乾清冷笑道:“我以前见过这么多青|楼女子,她们言行素养都比你好的多。你看你,出身低贱不说,你还……”

  他后来说的什么,凤九娘根本没听清。他目光冰冷,正要开始滔滔不绝的骂人。

  夏乾清的骂人技术一流。曲泽深知这一点,惊恐的拉住他:“夏公子,冷静些!”

  “本来就是,”乾清怒火冲天,嘴皮子更是不饶人,“我就没见过她这么贱的——”

  乾清一顿大骂。

  吴白捂住耳朵。

  凤九娘木愣愣的盯着乾清。

  黑黑见大事不妙,将水云推给吴白,只手拉起凤九娘就往外冲,呼啦一下关上门。不久,便听见门外不远处凤九娘的骂声、哭声、砸东西声。一个女人平生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受过这般侮辱!

  乾清也是气急,骂几句觉得不解气。只是缓缓坐下,瞪着吴白:“那贱人以前就这么不知好歹?”

  吴白顿了顿,似是思索好词语:“其实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吧。”

  水云狠狠“呸”了一句。乾清只是笑笑,不久叫着曲泽一同离开屋子。

  曲泽知道,乾清叫她出来是有事相求。

  “你的脚好了吗?”乾清脸上挂满了关切。

  曲泽心中警铃大作,这句关心未免太过假惺惺了。她认识乾清几年,知道他以前就一肚子坏主意。

  “好了是好了,”曲泽小心的斟酌言词,“你要做什么?坑蒙拐骗之事我可不做。”

  “今夜可有空?”

  乾清温和的笑笑。

  曲泽瞪大双眼:“你到底要干什么?”

  “就是把你叫出来——”

  乾清伸手指了指远处。

  曲泽看了一眼他手指的方位,顿时眼前一黑。那是哑儿的棺材。

  “等到半夜咱再撬开,我估计一个人搬不动盖子……”乾清居然一脸正义凌然。

  曲泽叹了口气,却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嘴贱要倒霉,详见下下签。

  ☆、第十八章 开棺

  深夜,乾清悄悄掩了门出来。天空布满乌云,似是又要下起雪来。然而冷风不止,乌云又似要随时散去,月光也会探出头来。他快步走到石棺那里,等着曲泽。

  良久,曲泽才来。她是估摸着乾清先到了才来的,她自己不敢早到,不敢独自一人在棺材前面等着。

  “夏、夏公子……”曲泽的声音微微颤抖。

  对女孩子,说两句好话总是没错的。乾清赶紧夸赞道:“你虽然是女子,却聪明机警,我才要你过来的。你能看清四周吗?”

  他知道曲泽夜视力不佳。曲泽叹气,有些埋怨:“仅你一人无法抬起棺材盖子,非要我来。我看不清倒好,总比看见鬼怪要好的多!”

  夜风呜咽,灯影摇晃不止。夜晚诡异,乾清欲早早弄完回屋去,便安慰曲泽几句,劝她快快行动:“你也知道,开棺,这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但昨晚我看到的人影,不,鬼影,太像哑儿了……就在那里。”乾清伸手一指远方,曲泽却是不敢抬头。

  “我一定要确认,她究竟……还在不在棺材里。”乾清毫无畏惧,扬起灯笼,晃了几下。灯笼异常明亮,不知加了多少灯油进去。

  曲泽还是不动。乾清又道:“我昨日被吓到,今日反思,世上哪里有鬼?哪里有妖魔?哑儿死的这么不自然,当然要弄清楚。”

  曲泽听闻却怨道:“你怎知世上没有鬼魂?你自己难道不害怕?”

  乾清只是一愣,摇头笑道:“我不知道有没有鬼魂,以前也会怕。”

  “你可信报应一说?”

  “我母亲信佛,信轮回。而我,”乾清只是笑一下继续道,“我不知我信何物。若是换做易厢泉……他说过,人有渴望改变东西,因此要利用现有规律,虽是顺应天时而非一味遵循,这才是生存之道。而事件光怪陆离令人难以相信,最终却可以得到解释。呃,你能抬着那一边吗?”

  乾清及时转了话题。易厢泉与他的此番言论,发生于傅上星自杀之后。乾清避免提起此事,故而不希望与曲泽谈论。

  曲泽依言扶住棺材盖子,继续问道:“夏夫人信佛,易公子信人……那么你,到底信什么?”

  乾清一笑:“那就看看棺材里有什么了。”

  乌云被风吹散,刹那之间,月光皎皎,雪地一片纯白。

  白色的棺材似是由大理石打磨而成,很是平滑。乾清抚摸上去,觉得冰冷彻骨,如同抚摸在冰雪之上。天气原本寒冷,如今哑儿躺在棺材中两日,尸身定然是不会腐烂的。

  前提是她真的死了——

  匆忙下葬,钉子钉的并不牢固。乾清拔了铁钉,摸索到缝隙,抬头对曲泽道:“我喊号子,一起抬。”

  若是厢泉在场,定然要骂乾清不知礼节了,曲泽一个女子,又凭什么与乾清一同干这种事?然而这个吴村古怪异常,人人各怀心思,乾清唯一能信的,也只有曲泽一人。

  她只是站住不动。乾清翻个白眼,女子就是事多,麻烦。但他无奈,又塌下心来劝导:“心敬,自然就敬了,何必在乎虚礼。来,你抬着那头,咱们搬起来。”

  曲泽脸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她微微一怔,迅速低下头去。乾清只是抬起明亮双眸,笑着问了几句。

  “你害怕?有我呢。你低下头能看见什么?人总要抬头向前看的。你看我,我看你,何必总是低着头呢。”

  乾清本是无心之言,曲泽却真的将头抬起。他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只是手上吃住力,集中精神道:“准备——”

  乾清数了三声,棺材盖子不重,两人一起发力盖子就被抬起,之后将盖子稳稳放在地上。

  曲泽退后几步,乾清下意识捂住鼻子,赶紧看了一眼棺材。

  哑儿血肉模糊的躺在那里,与遇害时无异。再细看,哑儿身上穿着那件蓝白色的外衫,好像正是那日水云在棺材前披着的,花色相同。

  乾清感到一阵晕眩,向后退了一步扶住脑袋,呼哧呼哧喘着气。曲泽一直不敢上前,见乾清面色不佳,遂急忙问道:“情况有异?”

  乾清苦笑:“无异,哑儿还是遇害时的样子。可偏偏就是无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昨日里在屋子阴影处看到的是‘谁’……不、不是,我昨日夜里看到的是‘什么’?这怎么可能,哑儿她在棺材里,她还在棺材里,她穿着那罩衫也在棺材里……”

  乾清低头自言自语,仿佛中了咒一般。

  曲泽听到乾清只言片语也大致了解了,她还是不敢上前去看。

  乾清摇了摇脑袋。不,不能这么想,这样会陷进了一个圈中,若非鬼神论,不论如何也解释不了。乾清沉默良久,才低声自言道:“若是易厢泉在,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他一定……”

  乾清觉得冷,脑子又乱,只是轻声叹气。

  “现下怎么办?”曲泽低声问道。

  乾清没有回答,只是振作精神。他鼓起勇气注视着哑儿的尸身。

  也许是大家不知如何处理,哑儿的尸体并没有被擦洗。还是同遇害那日一样,她脖子上有撕裂的伤口,手臂脱臼,似被踩过。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身子软了,没有腐败。眉毛弯弯,仍然挂在她美丽的脸上,似是忧愁不堪,又似是平静的去了极乐世界。

  乾清看着脖子上巨大的伤口。脖子上突然破裂这么大的伤口,血定然是止不住的流。也许哑儿死因真的是失血过多。乾清不懂验尸,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只是诧异,究竟什么人会做这种事?

  谁干的?

  掰指头数一数,整个吴村不过就这么几个人而已。

  乾清闭起眼,想起当日的情景。门窗紧闭,厨房可以通到卧房,而卧房的门都从内部闩住;哑儿在厨房熬着肉汤,木须在她旁边;屋子周围的雪地上没有脚印……

  乾清摇了摇脑袋,这么想来,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也许凤九娘说的没错,木须它……”乾清咬了咬嘴唇,没往后说下去。

  乾清这么想,不是因为这是唯一的可能。他很清楚,若不是木须,就是人为;若是人为,那么此人,就在他的周围。

  乾清看了看月亮,很希望一切都能解决,他甚至希望易厢泉能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然后把这一切怪事统统灭杀干净。

  他看了看天空。皓月当空,乌云时聚时散,星辰依稀可观。

  天空没什么异状。

  然而此时,距离吴村几里之外的府院中,下人已然全部睡去。书房,一位老人正在观星。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今日夜空真的没什么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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