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山歌 第36章

作者:七名 标签: 推理悬疑

  似是在考算术一样,乾清翻个白眼:“十九、二十左右,不是换牙的年纪——”

  他话音未落,突然怔住,捂住了自己的侧脸。

  厢泉笑了,指了指乾清的嘴道:“人与人都是不同的,但十九、二十岁之后,有些人的牙齿依旧会长出。智齿,古时曾有流传,长智齿之人有智慧之相。有人于二十岁左右长出,有人于四五十岁时长出,有人终生不长。有些人在智齿长出时会疼痛不堪。”

  乾清到了年纪,自然知道此事,便缄默不言,只是微微点头。

  厢泉清了清嗓子:“也许你觉得一一对应真的很巧,但并非完全巧合。富翁与姑娘是事情源头,而整个事件的来源有二:金钱与亲情。凤九娘与哑儿是两件事,分别是这个源头所衍生的两个悲剧。姑娘得病需要有人照顾,故而老二与哑儿都扮演了‘照顾者’这一角色。这个‘照顾者’需要端肉汤给那个怪物。目的简单,其中掺入半夏,意在防止那怪物发出吼声引人怀疑,导致群民激愤。二来,也可以掺入迷|药之类,为了去打扫粪便一类的残渣。这古屋建造也是奇特的很,茅厕就挨着厅堂,如此倾倒粪便也很方便。”

  乾清愣了一下:“我第一次看见这种布局,当时很奇怪,所以上前去查探,那茅厕很臭……”

  厢泉嘲笑的看了他一眼:“你真是不仔细。古屋要是久无人居住,那茅厕的臭气又是从何而来?古屋中内藏乾坤,这一点可以轻易判断出来。而哑儿的死,也是我随后开棺才略知一二。伤口奇特,联想到古屋与肉汤,我觉得密室之中藏着什么怪物,兴许是狼之类的野兽,但很弱小,不似山中猛兽一般直接将人吞食入腹。”

  “你看吧,我的猜测也有道理——”

  厢泉摇了摇头,继续道:“浅薄至极。狼,这是说不通的。屋里藏着个野兽,日日喂食,不让他人知道,这是何必?哪怕在古屋伤了人之后,哑儿死亡,这个‘狼’居然没有暴露在众人视野之内。那么我就确定,这不是普通的野兽。其次,它竟然消失了,无影无踪,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这又是为何?因为有人接替死者,做了‘照顾者’这一角色。而且,这名‘照顾者’动作极快,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了残局。”

  乾清思考道:“你所言‘动作极快’……”

  “避免混淆,我们把死去的哑儿称作‘死者’。死者死去,乾清你是第一个发现的。黑黑,水云,吴白,凤九娘他们都在你之后,那么,你们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情景?你们没有见到攻击者,对吧?而古屋里的密室大门也是紧闭着的。一切安好,卧房也干净。换言之,有除了你们之外的人收拾了残局。”

  乾清不甘心道:“我也觉得有人收拾了残局!我还说村里有歹人,让大家都去厅堂睡。”

  厢泉嘲笑道:“同样的出发点,你所猜到的,却是另一种错误的可能。”

  乾清气极,又只得忍气吞声:“我哪有您这么厉害,我又没想到那古屋里面藏着这么个似人非人的怪物。”

  “的确。当我推断到此,也没有猜透古屋中究竟是何物。而‘狼人’的猜测,来自于凤九娘逃走的那日,我看到的姑娘的画像。之后,一切愈发清晰。但更令我关心的,是那个‘照顾者’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照顾’。到此,我才联想到你们那日见到哑儿鬼魂之事。我猜想,那会不会不是鬼魂,你看到的,是真人——一个于死者长的一样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双胞胎。但是我没有任何凭证,便将这个问题搁置。直到后来,我问你哑儿的身世,听闻之后我才清楚几分。”

  乾清震惊:“身世?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

  “对,在你眼里那是不堪一提的事。哑儿有死去的哥哥和姐姐。在这一刻,我确信了双胞胎的想法。更确定了那个‘狼人’的身份。”

  乾清瞪大眼睛,没有吭声。

  厢泉轻轻笑了:“如果我没猜错,那狼人是个成年男子,而且是……哑儿的亲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是十三号之后,我还得考试……………………QAQ

  ☆、第五十八章 守(真相第二弹)

  哥哥?

  乾清一怔,痴痴的望向酣睡的哑儿。她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削瘦柔弱,很难想象她与方才那密室之中的浓毛怪物有血缘关系。

  “看哑儿与怪物,身为兄妹,有几分相像?都言人妖殊途,不共戴天;而人与动物自然也有着天壤之别。然而观今日之事,谁又能再下这样的定论?”

  厢泉的声音很轻,说了这样两句。灯火摇曳,乾清的心似是蒙了一层暗雾。妖物素来为人所厌恶,动物也不可能被平等相待。乾清与厢泉方才进入密室,也是做了“下狠手”的准备。

  而厢泉此言,令乾清的内心有些迷茫。

  他说不清自己迷茫什么,但他知道,既然狼人是哑儿的哥哥。哑儿自然就认为他是个“人”,而且是个亲人。乾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回凶手,而哑儿则是那个守护亲人的守护者,是凶手的对抗者。

  他的思绪有些乱,有些事情仍然解不开,千丝万缕道不明。

  厢泉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其实现在基本都清楚了。如果我没猜错,哑儿,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照顾这位非人非兽的‘哥哥’,而且,是轮流。”

  乾清诧异道:“轮流?”

  “一个人在地面上与你们一同生活,另一个人在地下照顾哥哥。二人经常轮换。狼人需要被看守,需要有人做饭,需要有人清扫,需要有人与之对话使其恢复神智,”厢泉嘴角浮起一丝嘲笑,“可是,回复神智怎会如此简单?当年富翁找了多少人,都未曾有回复之法,如今只不过是在做没有意义的事。”

  厢泉语毕,也沉默一会。也许觉得,就这样下了定论未免太过草率。

  乾清则震惊道:“换言之,哑儿一直是两人在扮演?”

  “对。出事那日也是如此。死者,在做肉汤之时被怪物攻击。我推测姐妹两人都在。搏斗场面混乱,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女人一死一伤,那个狼人被制服,带回了密室。”

  乾清简直吃惊到不行。

  “她们二人竟然制服了那个成年男子!他这么强壮,而且还这么有力量!”

  厢泉严肃道:“但是她们赔上了其中一个人的性命。这就是哑儿伤口奇怪的原因。撕咬踩踏,导致颈部受伤,胳膊脱臼。若狼人真的这么好对付,我又何须如此谨慎?乾清,你忽略了一点。你曾告诉我,木须那条狼崽当时也在屋子里面。估计是哑儿要给‘哥哥’做肉汤,将其顺便带入,给些肉吃。据你后来说,木须浑身是伤,几乎没命。凤九娘怀疑是它攻击了哑儿,还把它弄死。”

  乾清一下子明白了,双目瞪圆:“关于木须这一点完全错了,简直颠倒黑白。它受伤,不是因为主动攻击遭到哑儿反抗,而是因为——”

  “因为它保护了哑儿。否则,两个女人很难打败那个狼人。而且,她们还心慈手软,估计见‘亲哥哥’攻击人,都双双吓傻,不知如何还手呢。”

  这件事是从头至尾的颠覆。一个是有人形而无人心的哥哥,一个是有人心无人形的狼。前者被人守护数年,后者被人冤枉致死。

  乾清一下子愣住,不知说些什么。

  厢泉摇头叹气:“听你说,当时你要进门去,死者的尸体堵住了门。估计那狼人被哑儿姐妹用门闩、或者是锅子之类打了狼人后脑,这才晕的。这不在于力量大小,而在于打击位置。只要位置准确,不论力度,人都会晕厥。而木须,我猜是最具攻击力的。兴许那个狼人认为木须才是同类,哑儿却是异类。”

  乾清听得冷汗直冒:“我刚刚意识到,那个死掉的哑儿被狼人攻击而死……她被自己的亲哥哥杀掉了?”

  厢泉回头看了床上睡着的哑儿,道:“对。”

  乾清脸色发白。

  “在搏斗之后那之后,一个人死掉,这个活着的哑儿,独自一人把那个狼人拖回密室。把现场略作清理——估计是异常匆忙的,你就赶到了。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带着伤,住在密室里看着那个狼人,直到水云在棺材前祭拜睡着,她才出来,给水云披上外套。却不想你来了,便匆忙躲到屋后,还被你瞧见。这就是所谓的‘鬼魂’。我估计,自那之后古屋就成了神秘之地,你走过路过都要看上一眼,她就不敢贸然出来。”

  乾清望着哑儿睡着的脸:“在那之后,她一直在密室里住着?”

  厢泉苍凉一笑:“亲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你回去取肉汤时,我发现了侧洞。她就在里面,非常虚弱。我对她说了实话,跟她说,这个怪物不能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关着,总是要想些办法。但是,她不听。”

  厢泉说的平淡,却带着一丝惋惜。

  乾清皱眉:“所以,我再去找你却发现你人不见了,还听见你说话的声音——”

  “我在劝她,她不听,也不能出声反驳我。所以你只能听到我一人的说话声。后来你被机关绊倒,我就出赶紧出来。不让你叫喊,你却非要大声嚷,”厢泉冷冷的看着乾清,“你嚷什么‘用火烧死’‘灌毒药’之类,声音这么大,哑儿听见了,这才激动的把怪物放跑。”

  乾清一愣,立即怒道:“你是在指责我?我又不知道那怪物是她哥哥!”

  厢泉轻蔑道:“反正你做不了什么好事。在那之后,我就冲回侧门,让她把门关上。我见劝不动,就推开她——她身体太虚弱了,所以我原本不想动手的。奈何还是晚了,那怪物跑了,我也有责任。”

  厢泉闭起眼睛,双手交叠。

  乾清在屋内来回踱步,突然停住,指了指哑儿:“厢泉,我真的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两个年轻的姑娘,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了一个只有血缘而无亲情的哥哥,去守护这么多年!”

  厢泉双手托着下巴,眯眼看向哑儿。

  “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哑儿自幼生在山间,自然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但她知孝,知父母之恩,懂手足之情。这些道理很简单,她们又单纯,认定了就是认定了。父亲死的早,估摸着死前就对她们说了什么,譬如找到哥哥,保护哥哥之类——狼人的出现,是在她们父亲死前还死后,这一点其实我并不清楚。但我觉得,她们的父亲应当是这般恳求过她们。”

  乾清干笑两声:“要是我,我是绝对不听的。大好的时光,为何要在密室之中照看一个废人。”

  “那是你夏乾清,”厢泉翻个白眼,“女娲娘娘来求你也不听的。但是,哑儿她们不同。有人生来重义,重父母,重孝道,不懂人情世故。面对同样的事,夏乾清选择洗手不干,哑儿选择一味坚守,换作凤九娘呢?她照顾孟婆婆就受不了,还要用极端的方法摆脱命运,哪个更可悲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照顾者

  窗外风雪已停,夜色渐浓,寒风不住的吹打着屋子,呜呜作响。乾清只觉烦闷,并没有理会厢泉的提问,而是轻声抱怨。

  “这些事你为何不早说?你不等沈大人派人来就独自下去,是不是怕哑儿在里面太久,虚弱不堪?”

  厢泉笑道:“凡此种种,怎能一时说得完。她非要和怪物躲在里面,不吃不喝,怎么能行?我也是怕夜长梦多,出状况。”

  乾清闻言,只是一味在房间里踱步,回忆着疑点,望在此问个清楚。

  “你还未曾说财宝之事。凤九娘这么急着去找,乃至失足而死,到底是什么?”

  厢泉缓缓道:“财宝之事就藏在《黄金言》里,而《黄金言》是首字谜,答案为纸鸢,上有地图。凤九娘拿着纸鸢跑了。财富之事只有吴白知道,而他对财富却是不动心的。你关心财宝干什么?现在大事都没解决。”

  乾清一屁股坐到地上,似一只丧家犬,叹气道:“出村。”

  “出村。”

  厢泉也接了一句,又慢慢闭起双眼。乾清知道这是他思考之态,也许能想出好办法。然而过了许久,厢泉似是僵化不动了。屋内只有哑儿均匀的呼吸声,而厢泉的呼吸声都变得很弱。

  乾清见状赶紧狠狠推了他一下。厢泉立即睁眼,带着几分恼怒:“你这是做什么?”

  “怕你思考过度猝死,”乾清的话语带着几分讽刺,“就知道你没好主意,连怪物都抓不到。”

  厢泉叹气:“出村的办法,有。”

  那个“有”字说得斩钉截铁,而厢泉的目光却不似以往坚定。

  乾清眉头一挑:“真的?”

  “你忘了一件事,”厢泉懒洋洋地笑了,“曲泽出去了。”

  乾清瞪大眼睛——他都快把曲泽忘记了!

  “她怎么——”

  厢泉只是瞧了他一眼,带着几分鄙夷:“当夜她出门去了茅厕,可是却就此失踪。我推想,她是遇见了‘歹人’,而‘歹人’却没有灭口,只是把她带到了村子外面。一来是这个‘歹人’心存善念,二来,她并没有看见‘歹人’的脸。”

  乾清一怔。

  “哑儿?”

  “不错,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答案。曲泽见古屋有人,便受了惊吓;她夜视力不佳,仓皇之中丢了灯笼,这才没看清什么。于是哑儿出了门,用迷药捂住她的口鼻。”

  乾清一愣:“可是我们看到脚印通向棺材边上——”

  “哑儿那是多半在古屋找些吃食,或是取水来喝,或是煮肉汤。我问你,若你是哑儿,半夜在古屋被人发现,你要怎么对付那人?”

  “丢出村子去。”乾清思索了一下。

  “太过麻烦。”

  “我哪里知道!”乾清有些没好气。

  厢泉笑着摇了摇头:“还有种更好的方法,将曲泽放入棺材之中,与尸体放在一起,再将棺材盖上。次日曲泽醒来,一个大活人进了棺材,大家只会以为她是遇上鬼怪,整个事件更加扑朔迷离。”

  乾清一惊,这倒真是好方法!

  厢泉点头:“哑儿……她很聪明,想到这个方法,可是当她使劲抱着曲泽走到棺材前,却没有这么做。”

  “为何没做?”

  厢泉笑了笑,带着几分得意,他的这种表情更招致了乾清的怨恨。

  “因为你不是女子,头脑简单,所以你不懂。”

  乾清气得发抖:“我不是,难道你是——”

  厢泉只是看了看榻上的哑儿。她相貌姣好,虽然枯瘦无力,却并不可怕,眉目间带着善意。

  看了片刻,厢泉轻柔道:“她怕曲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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