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山歌 第37章

作者:七名 标签: 推理悬疑

  乾清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理由?”

  “猜的。”厢泉慢吞吞道。

  乾清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可是,曲泽怎么出的村?我们是不是也能——”

  “我推测,她是从密室出去的,”厢泉叹了口气,摇头道,“就是那个‘狼人’出逃的洞口。”

  乾清一愣,那个洞口塌了!

  想到此,乾清满肚子都是火。他抓抓脑袋,丧气道:“一来我们出不去,二来狼人四处乱跑,这可如何是好?伤了人怎么办?”

  厢泉眉头紧锁:“那湖边的烟还在燃着,只等沈大人派人来了。怪物跑进山里,若是伤人定然麻烦。不过,我们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无能为力。或者你去沟壑边烤肉,凭香味把那怪物吸引过来,再放箭射伤他。”。

  乾清一听,喜上眉梢:“好主意!”

  厢泉睁眼,怒道:“好主意?你的箭呢?就算你有了弓箭,那怪物肯乖乖现身的几率微乎其微。山头甚大,冬天猎物虽少,但他去抓个兔子倒也有可能。他是否闻得见、是否会靠近,都是问题。”

  这么说,没办法了?

  乾清一听,问道:“你就在这坐以待毙?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不出去好好休息,我也许久没吃饭了。”

  厢泉冷笑一下,乾清觉得他笑得阴森,令他觉得浑身发冷,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弓箭没了,抓不到怪物。

  可是……柘木弓去哪了?

  这种想法突然冒上乾清心头。他腹中一直有疑问,又不知疑问在哪,问不出口。这些疑问如今连同柘木弓之事一起如云雾般翻滚,在乾清心中一下散开。

  “厢泉,哑儿和怪物……不吃不喝在密室里呆了几天?”

  厢泉突然收敛住了笑容,轻蔑的看他一眼:“你可算觉得不对劲了。”

  乾清感到一股寒意,慢慢爬上脊背:“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人,不吃不喝顶多三日就会死!他们、他们……”

  厢泉严肃道:“肉汤里炖的是鲜肉还是干肉?”

  “有些鲜肉,有些肉干,但我们平时吃的都是风干的肉干。”

  乾清回答完毕,却突然冷汗直冒。

  鲜肉是从哪里来的?这村子与外界隔绝了。

  厢泉缓缓闭起眼睛,这又是典型的思索之情:“哑儿毕竟柔弱,我们要杀她的哥哥,她能否不记恨我们,未曾可知。乾清,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还不出门?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等等!”乾清叫道,“你、你的意思是说——”

  “你不觉得奇怪?在刚才‘照顾者’的分析中,有解释不通之处。比如获得鲜肉的途径。肉汤是狼人的食物,每炖一次,耗量巨大,村人为何不奇怪,储粮之地的肉为何少的这么快。”

  乾清摇头:“也许是哑儿私藏的。但是干肉、鲜肉混杂,这就不知为何了。”

  厢泉道:“村子与世隔绝,获得鲜肉,不是鱼类,那是什么?飞禽。”

  乾清心中一惊,答案愈发明显。

  “你数数,距离哑儿遇害多少天了?哑儿与怪物居然能不吃不喝在密室里住了这么久?方才在洞里,你问了哑儿是不是没吃东西,她摇头。”

  乾清一下子站起来:“有人给她送东西吃?”

  厢泉点头:“对。”

  乾清眉头紧皱,而厢泉笑道:“我们,一直忽视了一个角色。一个能射掉天空中的飞禽,而且与哑儿姐妹、狼人都密切相关的角色。一个知道事件前因后果的角色。一个比哑儿更加难对付的角色。”

  “但是,她才——”

  厢泉冷笑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随便处置了你的柘木弓。你以为你的柘木弓,真的是无缘无故找不到的?”

  乾清一下子站起,震惊地连连摇头:“水云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跪

  厢泉看着乾清,不由得发出冷笑:“那又怎样?十几岁,哑儿姐妹已经开始交替照顾她们的‘哥哥’了。夏大公子你十几岁就可以进赌场、逛青楼。怎么,你觉得水云不像是能隐瞒秘密之人?”

  “但是——”乾清张口,却无法辩驳。

  “她一定知道前因后果,这个女孩子年纪虽小,但是比她两个姐姐勇敢的多。她那日在哑儿棺材前跪拜流泪,估计是知道,哑儿是被亲哥哥所杀。这等手足相残之事……她一清二楚,并且隐瞒了这么久,”讲到此厢泉苦笑一下叹道,“女子……是世间最不能被小瞧的。”

  距离他们进入古屋,不过几个时辰。而厢泉口中的真相,不仅带来震撼之感,而且还颠覆着乾清心中的各种观念。这些古怪、离奇之事就像是他听过的戏文段子,妖怪、密室、出不去的村子……如今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发生在眼前,发生在他所站的地点。

  厢泉呼出一口气,没再言语。良久,乾清缓过神来,慢慢道:“水云虽未做什么过激之事,但是,单凭你说她是知情人这一点,我就不相信。”

  厢泉不耐烦道:“你以为,我下药迷晕他们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他们,防止外出遇到怪物?”

  乾清一愣:“你是怕水云出来阻止我们?”

  “对,”厢泉扶住额头,“她每日出去练习射箭,其实就是射落飞鸟,这是肉的来源。肉汤用于溶解药物,而生肉也是必备的,野兽更喜欢生肉带来的血腥味,而肉干则不然。冬日飞鸟几乎绝迹,一旦看到落单的小鸟雀,也要射落的。为了保证肉的供应,水云必须经常练习箭术。”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乾清紧握双手,“那日哑儿出事,黑黑与水云去里屋查看。当时,水云告诉黑黑不要动,她要先进去!因为她怕那怪物还留在里屋,也怕留下搏斗的痕迹。所以她必须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厢泉讥讽道:“你现在倒是想起来不少事,真是聪明机灵。”

  乾清叹息一声:“你想好怎么交代了吗?”

  “劝。”厢泉吐出一字,却没再言语,也没有动身出门的意思。乾清知晓他的性子,素来谨慎,不知水云对此事的反映,也就不敢贸然出门。

  乾清带着几分鄙夷:“有空想怎么跟小姑娘解释,不妨想如何出村。”

  厢泉叹了一声,看都不看乾清一眼:“出村的办法是有的,但风险较大。何况,我现在都不知道出去怎么跟水云那个小丫头说。她看着天真,实则很难缠,就凭她隐藏秘密这么久,就比一般的人难对付。”

  厢泉话音未落。乾清一下子揪住厢泉领子,瞪眼道:“你说能出村?”

  厢泉一下子推开乾清,不愠不恼,慢悠悠道:“用我这个方法,全村都可能毁掉。我们还是等人来救吧。你且消停会,哑儿还在睡着。”

  “你什么东西都不告诉我!我下去一趟,冒这么大的险,差点丧命,你还在这装神弄鬼!这村子我一刻也不想呆!我要去汴京!”

  厢泉面无表情,显然是累了,竟然闭起眼睛。

  “不想呆,自己爬山走。”

  乾清骂一声“好你个易厢泉”然后一下子踹开门,跑了出去。厢泉怎么也没料到乾清会踹开门出去,见势不妙,也赶紧跟出去。

  外面天色昏暗,夕阳已落,大雪早停。残存最后一点光已被黑暗吞噬。乾清跑在路上,踩得雪咯吱咯吱响,心里只觉得哀凉。要是按照往日,厨房定然已经有炊烟升起,凤九娘大嗓门喊大家吃饭,厅堂里也会有灯光闪现,哑儿端着盘子进来,几个小辈在厅堂闹腾。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了。

  他快速跑了两步,欲跑向厅堂去。而厢泉则跟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乾清闻言,立即停下脚步。他停步,并非因为听到厢泉的叫喊,而是因为旧屋前面挂着一盏灯笼。

  “厢泉,你看见屋下挂的灯笼了吗?”乾清的声音有些喑哑,刻意压低了声音。

  “噤声。”厢泉吐出两字,悄然的走到旧屋灯笼之下。灯笼微亮,里面的火焰安静的燃着。这里距离厅堂不远,灯笼是一直挂在着的,免得晚上有人去茅厕看不清路。

  乾清痴痴的看着灯笼,低语道:“厢泉,这灯晚上才点。可是……他们所有人都在厅堂,被关起来了。这灯……谁点的?”

  “不知,也许是他们都醒了。可是醒了也不能出来,我明明嘱咐过的。”厢泉有些不安。他单手抚上腰间的金属扇,轻手轻脚的绕过旧屋。

  屋后是一片雪地。夜与雪是墨色与白色的混合,变成了一种古怪的冷色。乾清冻得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踩在厚实的雪地上,一步一步,就像踩在一大片云上,不知哪一脚踩空,就会狠狠从云端跌落。

  大雪将苍山、松柏和村落统统掩埋。老天就像是决意要将这所有的故事都用大雪覆盖掉,好的坏的,离奇的平庸的,都被埋在地下,长眠不醒。

  除去旧屋的灯,在屋后平整而厚实的雪地上,也有一点亮光。那是一盏小提灯,灯后是白色的棺材。白雪与白棺融为一体,像个古怪的小山包。

  水云跪在灯前,面对白棺。她背对着乾清与厢泉,宛若一尊雪中冰雕。乾清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能看见柘木弓被水云背在身上,地上则是箭筒。箭筒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就像是盖上一条轻暖的锦衾。

  水云穿的单薄,好像被冻在地上一样,与吴村的大地死死相连。

  “厢泉,怎么回事,”乾清压低了声音,有些惊慌,“看箭筒上盖的薄雪,水云她……到底跪了多久?”

  厢泉没有回答。只是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走的很稳。乾清觉得,厢泉的样子像是将一切都握在手中了。

  水云闻声转头,柘木弓划过她削瘦的肩膀,显得有些沉重。微弱的光照亮了水云脸,苍白无血色,如同被人抽掉了灵魂。原本澄澈的双目布满血丝,似是刚刚哭过。然而这双眼睛依旧带着几分勇敢和倔强,还带着一分似冬雪般的冷漠。

  乾清一头雾水,看看四周的脚印。水云的脚印通向远处的高地。那是村子的至高点,视野很好,能够看到整个村落。

  柘木弓泛着寒光,在这一刹那,乾清好像明白了什么。

  相较之下,厢泉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慢慢走上前去,弯下了腰。

  “进屋再说吧。”厢泉温和一笑,冲水云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 相残

  水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理会厢泉伸出来的那只手。她只是慢慢捡起地上的箭筒,又走到乾清跟前,将柘木弓与箭筒统统递去。

  “对不起。”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乾清接了,诧异的看着她。水云没再说什么,显然是冻僵了,极慢的转过身子走回厅堂。厢泉走到吓傻的乾清身边,将箭筒拿在手里,之后像鬼一样的跟着水云进了屋。

  屋内燃灯,炭火劈啪作响,却显得还是有些冷,也许是炭火不足的缘故。吴白与黑黑都似木头一样杵在厅堂,见几人都进了屋子来,便赶紧倒了热水来给众人喝下。

  水云一下瘫坐在椅子上,接了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脸上这才有了血色。

  “到底怎么回事?”乾清憋不住了。他声音不大,问向吴白。而吴白却看向黑黑,黑黑看了厢泉。几人面面相觑,都没作声。

  厢泉漫不经心的看着箭筒,又看向水云,轻描淡写道:“你姐姐一切安好,现下正睡着,我把她叫来,等下你再慢慢说。”

  水云像个活死人一样,只听了厢泉这句话,点了点头。厢泉放下箭筒,眼中带着一丝疑虑,却也出去了。

  乾清则一脸震惊的看着水云,疑惑地问:“你……你究竟怎么了?”

  “水云没喝粥。”黑黑细声说,那声音透着一丝埋怨,似乎在埋怨只有她一人喝粥晕倒了一样。

  乾清一愣:“没喝?那她——”

  “把粥倒了。”吴白指了指不远处的花盆。乾清这才看到,若是细看,能看到花盆里面还残留着不少白粥呢。

  “当时,易公子把吴白叫出去说话,夏公子你就跟了出去……水云要我出去看一眼,顺便关上门,”黑黑有点生气的看着水云,又看看乾清,“估计那时候她把粥倒了。然后,我喝了粥就不记得什么了。等我醒来,他们都坐在厅堂,我才知道……”

  乾清反问:“知道什么?”

  “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水云突然开口。由于她突然发声,乾清被吓了一跳,还未回过神来,水云又面无表情的讲了一句令他诧异不已的话。

  “我把整个事情都与他们说了。还有,”水云看了乾清一眼,“那怪物死了。”

  乾清一愣,干笑两声,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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