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渊之火 第35章

作者:机智的熊熊 标签: HE 推理悬疑

  梁颂不怎么在意地在他对面坐下,把一叠资料在桌面上排开,清了清嗓子,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口吻说道:“这一份是任强的毒理检测报告,你在这儿演木头人的时候我们也没闲着,他的死因基本上清楚了,还是我之前说的,自杀。当然,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虐杀自己,我们在他的胳膊上剜下的肉里找到了很多密集注射留下的痕迹,报告里显示他体内有几样少见的合成致幻剂,推测是他死前通过注射器注射入体内的某种药物的成分。这种药物,不,更贴切的说法是毒物,导致他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他用匕首一刀刀剜下了自己胳膊上的肉,剜掉之后还没死成,又在身上补了几刀,血流了一大半,才顺利地死了。”

  贺小年在听到“毒物”俩字的时候上半身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抬头。

  梁颂:“说完了任强,再来说说你,朝日酒业有个叫刘易发的小伙子交代,他每个月会定期给你送一批酒,不过不是光明正大地送,是你怂恿他贿赂负责人,从仓库偷运出来的,当然,你也给了他高昂的酬劳。你一个酒精过敏的人为什么要买酒呢?这点可不寻常,我们只好去朝日酒业走一趟了。这一趟巧了,到的时候仓库水管爆了,我们的人进去一看,发现那边的人正抡着棒球棍破坏货物呢,怎么样?怎么看怎么像毁灭罪证吧。幸好我们的人到得及时,还没破坏干净,送了一个样本回来检验。这么一检验更巧了,有几样成分跟任强体内检测到的一模一样。”

  其实最后一句纯属推测,样本还没来得及送到支队,等检验结果出来黄花菜都凉了。不过这句出口之后效果立竿见影,贺小年放在桌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

  “哦,对了,关于任强还有件事儿没说,他体内检出的一种致幻剂的原料,只有澳洲才有。诚州市这些年和澳洲有货物往来的企业中有一家特别频繁,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叫旭日制药,”梁颂笑了笑,“旭日制药,朝日酒业,听起来跟连锁店名似的,没错,这两家公司都是一个叫何朝旭的人开的。”

  贺小年缓缓地抬起了头。

  “显然这制药的不是什么正经制药的,酒也不是什么正经酒,我在想,你不碰酒,会不会像任强一样,是用注射器注射的呢?那就比较危险了,虽说不知道酒喝了会怎样,不过注射器注射的后果倒是有一个,现在还在解剖室摆着呢,哎,也不知道剜下来的肉找齐了没有……”

  然后梁颂就欣赏到了贺小年宛如被抽干灵魂似的苍白的脸逐渐转为暗沉,五官逐渐扭曲,身体的颤动逐渐剧烈。

  “看来说中了呢,”梁颂站起身,缓缓踱到贺小年身边,然后毫无征兆地扯开贺小年的外套,一把将外套扒到胳膊以下,贺小年左臂上的一排针孔就这么暴露出来,“哟,这个痕迹还挺新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该不会是你和任强一起注射的吧,那可不太妙啊……”

  “不,不……不是,我没有!没有!”贺小年突然大声叫起来,拿胳膊肘推开梁颂,胡乱把外套扯回肩上。不知道是不是被梁颂的话吓到了,诱发心理因素作祟,他总觉得刚刚暴露在空气里的左臂又疼又痒,忍不住伸手去挠,可他不想在梁颂面前把手伸到衣服里面挠,只好隔着外套挠,手铐的铁链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没多久,他那精心保养的长指甲就在帆布材质的外套上划断了。

  贺小年这才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自己断掉的指甲,裂口很快溢出血液,他却没感觉到一丁点儿的疼痛,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梁颂深深吸了一口气,加重语气说:“贺小年,任强的结局你也看到了,傀儡师的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就算变成任强那样,你也要庇护他们吗?”

  贺小年似乎没听到梁颂在说什么,身体不停地发颤,他摇摇晃晃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因为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眼泪接二连三落下来,小声嘀咕着:“‘着迷’,肯定是因为‘着迷’,怎么办?我也会变成七哥那样?该怎么办?怎么办……”

  ‘着迷’,就是贺小年订的那款酒的名字,显然它不仅仅是一款酒的名字。

  “贺小年!”梁颂大喝一声,总算把贺小年的注意力扯了回来,他俯下身子抓起贺小年颤抖不止的双手,表情凝重地说:“贺小年,绑架诚大那个女教师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你得告诉我们,我们才能早点抓到傀儡师,才有办法帮你。”

  贺小年看着梁颂沉静的眼眸,像是从中找寻到了一点救赎的希望:“对,对,‘着迷’是他们做的,他们肯定能解,找到他们就能救我,我不想和七哥一样,我不想……”

  贺小年死死攥住梁颂的胳膊,语气虚弱,语速却很快:“黑色厢式货车,车牌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个数字0,上面让我把那个女人转移到那辆车上,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梁颂叫同事先去查车牌号码,把贺小年形如白骨的手从胳膊上扒拉下来,扶着他在椅子上坐好,这次没等他主动发问,贺小年自己开口说了起来——

  “就我们乐队那些歌,可能您都瞧不上眼,那也是我挖空心思写的,都是我的心血。我一开始只抽大麻的,没灵感的时候来几口,马上就会有旋律从脑子里蹦出来……您知道大麻这个东西在很多国家都是合法的,一开始我都没觉得自己染上毒瘾了,时间长了,我越来越依赖大麻,然后我就发现抽大麻也不能让我有灵感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歌迷寄过来的礼物,那里面是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注射器,还有一封信,大致是说那种液体叫‘着迷’,是一种新货,绝对比大麻爽得多。那个歌迷自称K先生,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傀儡师的人。这种东西我收到过好几次了,都没有理会,但是那一天,我总是写不出曲子心情特别烦躁,鬼使神差地,我把那东西拿出来试了试……

  “那感觉真的特别奇妙,警官,你谈过恋爱吗?‘着迷’形容起来就是类似的感觉,就像你突然得到了痴恋许多年的人,梦里都不敢宵想的事都成了真……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只试了一次,就让人‘着迷’。很快我就离不开‘着迷’了,我把K先生原来寄给我的‘着迷’都用完之后,第一次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只要我替他做事,就长期给我供应‘着迷’。

  “我怂恿刘易发偷运酒就是K先生授意,他叫我做中间人,把酒卖给那些女人,收到的钱七成都给他,两成给我,一成给刘易发,尽管只有两成,价格也相当高昂——没错,那种酒里就是加了‘着迷’,K先生说因为我酒精过敏,所以不担心私藏货物,才把这种好事留给我做。

  “前段时间K先生联络我,说我替他再做一件事,不仅以后不用愁‘着迷’,他手里的单也全权交给我,不从我这儿抽走一分钱,事情很简单,就是绑一个人,送到一辆车上就行了,他还先付了我一百万定金。我多留了个心眼,怕连累到我,就让七哥去做了——七哥曾经失手杀过一个人,正巧被我撞见了,虽然我没打算拿这事儿威胁他,但他从那以后就很听我的话。我把K先生给我的定金分了二十万给七哥,七哥啥也没问就答应了,然后你们就知道了,七哥按照我的指示把那女人绑了送过去了。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可没想到七哥把人送过去的时候,对方送了几支‘着迷’当作回礼,在对方的怂恿下,七哥就试了一支。那天表演前七哥还跟我说‘着迷’真的很美妙,没想到……没想到他就那么死了,被‘着迷’害死了……”

  凌晨三点二十,剩余时间一小时四十分钟。

  “找到了!”一个刑警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激动地说,“找到黑色厢式货车了,车牌尾号诚Axxxx0,凌晨一点左右从滨海北出口驶出,沿着滨海大道一路向北,往南麓渔场的方向拐过去了,再往里就没有监控了。”

  何蓉顺着他的话戳开地图,用鼠标在屏幕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圈,“南麓渔场往北有五家工厂,我看看……一个海产品和一个制盐的工厂还在正常运营,其余三间都关停了……”

  “查一下这三个关停的工厂和何朝旭的两个公司有没有关联,”梁颂手里拎着一件皱巴巴的外套,走进来拍了拍张小武的肩,“小武,你留下接着审贺小年,多留点心,他情绪不是很稳定——你们几个,马上跟我出发。”

第56章 向渊之火(9)

  凌晨四点,剩余时间一小时。

  夏林躺在病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警方频道的最新进展,脑子里一帧一帧地放映着几个小时前在钟楼经历的画面。

  跟夏炎预想的相反,陆渊并没有在夏林这儿吃瘪,反倒是夏林,在陆渊面前完全伸不开爪子,除了动脑以外的活儿都不让他做——也正因为有陆渊在,这次的经历既不惊险也不刺激。

  一楼展厅有一副画的一角涂上了荧光材料,把画拿开后有一张印有猜谜游戏的纸和一个手机,想必就是通过这个手机让陈慕白他们定位到钟楼的,手机主界面上有一个计时牌,在画被拿开的同时就开始了二十分钟的倒计时,计时牌的背景是一个小炸弹爆开的动态图,那意思简单明了,时间到了,背景动画里的爆炸就会在某个地方发生。

  猜谜游戏的谜底指向钟楼的另一个地点,辗转来到下一个地点之后,又找到了新的谜题,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每个地方都能找到一个提示下一个地点小游戏,猜谜游戏的类别不一而足,数独、残棋、推理等等,跟平常在侦探社玩的小游戏性质差不多,难度一般,主要是用来消耗时间的。

  夏林不知道Zero什么时候迷上了这种倒计时游戏,设计这个游戏的目的想必和绑架钟晴类似,他的乐趣就在于估算对手解开谜题的时间,规划玩家的行动,这能让他产生一种自己立身于上帝视角优越感,愚蠢的人类尽在掌握之中。

  有些人做人做腻了,就想做神。

  不过Zero做神显然不够格,他还是低估了夏林解谜的速度,夏林解完最后一个谜题的时候时间还剩五分钟,把所有的谜题答案联合起来看,是一串数字和字符的组合,正好与钟楼39层心愿树洞的编号一致——钟楼39层有个心愿树洞,游客们花二十大洋就可以买一张红色的信笺,把自己的心愿写上去,折成各种几何图案塞到树洞的小格子里,心愿就可以每天聆听纯净的钟声,接受古钟的祝福。每个格子都有一个编号,以便游客多年以后再来回顾当年的心愿。

  夏林做出这个推理只花了一分钟不到,所以他们找到编号相符的心愿树洞时剩余时间还有三分钟,接下来只要把小格子里的东西取走,在倒计时归零前离开就行了。当然,取东西这么“危险”的动作是断然不能让夏林做的,陆渊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夏林就乖乖滚到一边去了。

  夏林原本以为这场毫无波澜的冒险也在平静中结束,没想到这个游戏的设计者比想象中还要无良,陆渊刚刚拿出小格子,就响起了倒计时的滴答声,他往空荡荡的小格子里一看,里面居然安了一个小型炸弹,外壳上还画了一个笑脸,夏林掏出手机一看,计时牌的倒计时陡降为十秒。

  所幸陆渊一直紧绷着神经,一上来就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规划出了一条十秒逃生路线,把夏林拽到了最近的楼道,成功地避开了最为致命的高温气体,不过受冲击波的影响,两个人还是被掀飞了一段距离,摔得相当惨烈。

  夏林的后背、胳膊、膝盖上都缠着绷带,脸上挂了彩,腰也被横出来的栏杆狠狠刮了一下,去趟洗手间都得扶着墙——虽然门外有随时可以招呼的特警,考虑到脸面问题,夏林还是选择了扶墙。

  陆渊就更不用说,爆炸的时候他把夏林护在内侧,外伤内伤都比夏林严重许多,后脑勺不知道被哪里飞来的碎片击中,头皮被揭开了一道口子,血把衬衫领子染红了一大半。饶是如此,他还在确认夏林四肢完好还能喘气之后,摸出碎屏严重的手机,艰难地发完一条信息才晕倒。

  夏林不知道陆渊在那种情况下还在给谁发信息,他看了眼隔壁头上缠着纱布、睡颜让人揪心的男人,只知道那人不管是谁,都罪孽深重。

  就在夏林预备收回视线的时候,似从陆渊紧抿的唇缝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音节,夏林条件反射地转过头,除开头上不太美观的纱布,男人侧脸的线条几乎无可挑剔,他眉头紧锁,紧闭的双唇似乎从未张开过。

  夏林盯着那张写满痛苦的睡颜自言自语道:“是我对老哥的名字太敏感了吗?不然怎么听到他叫了一声炎……”

  夏林没能从老哥和陆渊的关系中理出一点头绪,手机提示音就响了,他摁开看了一眼,快速拨通了老哥的电话。

  夏炎的“摸鱼”小分队湿衣服都没来得及拧干,就收到了梁颂的新指示,夏炎一路超速赶到了南麓渔场,按照何蓉发来的地址,和当地派出所配合,先行搜查那三个废弃工厂。

  遗憾的是,工厂里并没有等待解救的人质,只有领地划分明确的各类昆虫和无处不在的灰尘与蜘蛛网。

  夏炎从最后一个工厂出来的时候,头发染成了时尚的“奶奶灰”,外套上沾满了蜘蛛网,脸上的汗和灰相互纠缠,又被他随意一抹,糊了大半张脸,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诚州支队和公安的人也赶到了,梁颂远远地看了一眼瘫在台阶上灰头土脸的几个人,一时有点分不清谁是谁。

  夏炎拖着死狗一样的步伐走过来,有气无力地说:“三个废弃厂房都搜查完了,没有发现人质。”

  梁颂递给他一瓶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夏炎还没来得及拧开瓶盖,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一看是夏林,他就直接按了免提——凌晨四点多没有哪个弟弟会闲着无聊给正执行任务的哥哥打电话,他肯定是有发现了。

  夏林有些急促地声音传了出来:“哥,马上去那个制盐场,我发现的那个傀儡娃娃头发上附着了一些晶体,刚刚化验结果出来了,就是盐,还有半小时,时间够用。”

  “嗯,好。”

  夏林本想再嘱咐几句,那边却草草挂了电话。他在说完“时间够用”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钟楼时倒计时陡降的画面,Zero并没有在游戏规则里说明这种情况,显然他不是一个信用良好的布局者。这种行为更像是他给自己留的一个后招,是在游戏不按预期轨道运行、自身处于不利状况时,启动的一层防护程序,能让他重新获得局势的掌控权。因此,即便夏炎他们在预定时间内解救了人质,也不能保证Zero的后面没招了,毕竟他还没达到救出Nine这一终极目的。

  另一边,一排警车在平常鲜有行车的乡镇小路上疾行,车顶闪烁的红蓝灯光几乎要把整条小路照亮,何蓉的声音从警车里的公频传出来:“查到了,这个盐场有东西两个分厂,这几年经营不善把西分厂卖出去了,这个买家就是何朝旭的表妹夫,西分厂的地址我发过来了。”

  梁颂刚刚收到何蓉发来的地址,就看到一辆警车脱离猛地一加速,越到了大部队的最前面,不用看车牌也知道是谁,然后频道就响起了夏炎不怎么沉稳的声音:“我知道一条近路,都跟紧了。”

  话虽是这么说,夏炎一路猛踩油门,愣是把警车开出了飞机的感觉,能跟上已经很勉强,更别说跟紧了,杨铭一路紧抓着门上的拉环都没敢睁眼,感觉夏炎不是开得太快就是飞得太低。

  西分厂建在一块未经开发的荒地中央,只有一条一车宽的水泥路通向内侧,周围的地皮据传闻说是被某地产商买了,但由于资金没到位,迟迟没能开工,只是用低矮的围墙圈了起来,里面的杂草都高出了墙头,随着湿咸海风轻轻摆动,枝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像极了鬼魅的低语。从远处看过去,西分厂褪了色的房顶挺立在荒草中央,有点像离群索居的女巫搭建的城堡。

  夏炎直接用警车撞开了西分厂不怎么牢固的大门,院子里醒目的位置停了一辆黑色厢式货车,车牌与车型都与监控里追踪的那辆车一致。夏炎瞟了一眼车载音响上的时间,离五点只剩十来分钟,他一个急转弯把车停在厂房正门口,下了车拔出枪就往大门冲去,其他几个人也立马跟了上去。

  厂房锈迹斑斑的大门只是虚掩着,轻轻一踹就开了。里面并不大,还不如朝日酒厂的仓库,很多房间都没有门,有门的也掉得掉、破得破,属于一脚就能踹开的那种,没给搜查造成任何阻碍。

  夏炎一路都在高呼着钟晴的名字,只是没有收到除了风声以外的回音。

  终于,夏炎踹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找到了吊在铁架上的钟晴。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微弱的日光透过匀速转动的排气扇照进来,间或能看清那张苍白而痛苦的脸,她的头垂在一边,双目紧闭,嘴唇严重干裂,已经失去了意识。而她手腕上吊着的那根绳子似乎比照片上看来还要细,像随时都能断掉,她身下的水槽盛满了浑浊的液体,像一只随时准备吞噬猎物的魔物。

  绳子上绑的小盒子上显示剩余时间只有八分钟。

  在眼前的现实比照片更有冲击力,夏炎只觉胸口像猛遭了一记重拳,把心口压抑的愤怒、狂躁、自责,以及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撞了出来,他低吼出声,呼吸也跟着乱了调。

  夏炎扶着门框深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把呼吸的节奏带回了可接受水平,迈开腿朝钟晴的方向冲过去,奔波了一整夜,两条腿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似要抽干所有力气,可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即便腿上挂了全世界的重量,也要咬紧牙关,争分夺秒地往前冲。

  夏炎几乎要把牙龈都咬出血,才以正常的速度到了钟晴身边,就他一脚踩在水槽旁边,准备伸手直接把人捞过来时,忽然响起类似电子表开启时的“滴”声,夏炎这才感觉到脚下明显的异样——那不是踩到地面的坚实感,那一小块土地在他踩上去之后明显下沉了,像是触到了某种开关,比如说,靠压力感应启动的炸弹。

  “你们先别过来!”夏炎冲刚刚赶过来的杨铭他们大吼一声,低头一看,灰尘掩埋下有一块亮起的电子屏,夏炎蹲下来拨开灰尘看了看,竟然也是一块倒计时牌,那计时牌的数字和绳索上点火器的记时一致。而他脚下踩的也的确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一个方形的盖子。

  夏炎沉声说:“好像是炸弹。”

  门口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杨铭一阵腿软,险些直接跪倒在地,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这时,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在突兀地响起,强硬地打破了房间内凝重的气氛,夏炎循声望去,才发现地上落了一只老式翻盖手机,他伸长手臂把手机捞了过来,按下了接听键。

  “恭喜啊夏炎哥,我就知道第一个找到钟老师的一定是你,我看看啊……比预期时间还早了五分钟,夏炎哥,别顶着一张苦瓜脸,来,对镜头笑一个。”

  夏炎四下看了看,果然在墙角不太起眼的位置发现了一个闪着红点的摄像头,夏炎举起枪对准摄像头,面无表情地扣动了扳机。

  “哈哈哈哈……夏炎哥,不笑就算了,别这么粗鲁嘛——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布的局,这样结束游戏就太没意思了,所以嘛,给你准备了一个小彩蛋。我劝你现在不要乱动哦,你脚下的这个小东西对压力很敏感的,一有压力变化就会“嘭”的一声哦。当然了,加一小时的条件还有效……”

  “赵扬,”夏炎大喝一声,打断了他阴阳怪气的发言,“这里还有别的炸弹吗?”

  “咦,没有哦,只要你还踩在上面,就是安全的,毕竟我也不是真的想害死钟老师,当然了,我也不想你死,显示屏拆开有两条线,剪掉其中一条就能活哦……啊还有,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叫我Zero……”

  “杨铭,你们过来把钟晴放下来,带上她赶紧走——好,Zero,今天我要是能活下来,一定亲手让你活不成。”

第57章 向渊之火(10)

  梁颂当然知道夏炎不会在门口等他们人都到齐了再冲进去,不过他到了现场之后,看到撞破的木门和前保险杠变形的警车,还是窝了一肚子火,差点没当着一帮同事的面骂出声——夏炎这个混蛋怎么这么冲动?谁知道里面是怎样的牛鬼蛇神等着他?

  他强行压下的一点火在看到杨铭他们把钟晴抬出来,夏炎疯狗似的冲他们大吼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这里有炸弹,还有五分钟不到就要爆炸了,你他妈还愣着干嘛?赶紧叫兄弟们走啊!”

  “夏炎,你给我闭嘴,”梁颂一出声,音量居然比夏炎还高,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了动作,“你们带着人质马上撤出去,能走多远走多远,动作快!”

  现场训练有素的人民警察虽然被这个看起来文弱的男人发出的巨大吼声惊到了,不过还是很快有秩序地撤离了,有个同事见梁颂没动,小声问了句“梁队,你呢?”不过被梁颂的眼神一扫,就乖乖退回了队伍里。

  “梁颂,你也快走啊!”见人都走光了,梁颂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夏炎有点急了,可自己又动不了,只好一脸焦灼地看着他。

  梁颂不但没走,反而凑上前看了看:“我看看……还有四分半,那混蛋提什么条件了?”

  夏炎手里握着一只旧手机,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那只能是犯人留下的了,不小心落下的情况可能性极低,那只能是故意留在这里的了。犯人故意留下手机除了沟通谈条件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可能性了。

  见梁颂这么快就看破了,夏炎也不好再隐瞒,只能快速说明情况并表明立场:“说加一个小时的条件还有效,但是Nine好不容易才落网,绝不能轻易放走!”

  “怎么着?你想在这儿英勇就义?”梁颂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

  “哎,先别通知区里!还有个办法,这里有两根线,Zero说剪掉其中一根就能活,我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不会死……”

  梁颂拨通了电话,毫无留情地打断他:“你直接被炸死,和你有二分之一的概率被炸死,有什么区别吗?你脑子是被什么玩意儿夹过吧,死在这种地方,有半毛钱的意义吗——喂,韩处,请您马上安排放了Nine……”

  梁颂简短地向韩长晟说明了情况,夏炎则在一旁扯开嗓子大喊:“韩处,就算放了Nine也只是增加一小时而已,这一小时都不够拆弹组赶到,如果真的要死,苟活这一小时有什么用呢?”

  梁颂一手举着手机,冲夏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韩处,您听到了吧,所以我要在这一小时之内,想办法把二分之一降为零。”

  梁颂摁开免提,韩长晟沉稳有力的声音传了出来:“Nine这边我马上安排,梁颂,务必把夏炎完整地带回来。”

  梁颂挂了电话,把炸毛的夏炎晾在一边,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倒计时只剩一分钟。夏炎已经把显示屏外壳拆开了,里面有黑色和红色两根线,按照Zero的说法,红与黑,一条生,一条死。

  知道硬的对梁颂没用——当然,不能动弹的情况下也硬不了,夏炎放软了语气:“梁颂,算我求你了,你快走吧,谁知道Zero会不会守信用,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梁颂不怎么在意地走到夏炎身边蹲下:“我也没说想和你一起死啊,我还跟男朋友约了一起吃早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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