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 第82章

作者:金十四钗 标签: 推理悬疑

  沈流飞微微颔首,说下去:“美国有一个青年曾在等待心脏移植手术的过程中,靠人造心脏辅助供血存活了五百多天,且他的生活完全与常人无异。”

  这是黑暗中的一丝余火,康信极想把它抓握在手心里,但眼下的处境不容人乐观,他想了想又面露难色:“可这手术……这手术要好多钱吧……”

  沈流飞道:“一颗人造心脏的费用在25万美元左右。”

  这还不包括赴美就医的其余费用,康信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顿觉是个相当沉重的负担,好像也只能卖房子了?可若赖以遮风避雨的房子卖了,他们父女便只能露宿街头了。

  沈流飞似乎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很大方地表示:“这笔钱可以由我出。”

  康信大吃一惊,立即摇头拒绝:“不不不,非亲非故,我凭什么接受你的资助。”

  “没说资助你,”沈流飞体恤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也不强加自己的好意,只淡淡道,“就当我借你的。离你退休还有些时间,总能还上。”

  “可是……”康信仍在犹豫,倒不是不信对方介绍的专家,实是无功受禄心中有愧,“我也是警察,虽然干过一些混账事,可……帮你潜入卧底是我分内的工作,你没必要为这个帮我的忙。”

  “不,是你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沈流飞极浅极淡一勾嘴角,很认真地说,“你让我找回了生命中遗失的一段记忆,你让我知道有一个人对我是多么重要。”

  沈流飞原本倒是有这个打算,以资助对方做人造心脏手术的方式换取康信这边的情报,然而当他看见病容憔悴的女孩娅娅时,忽又觉得这么要挟一个绝境中的父亲,实在不够敞亮,有逊地道,且与关诺钦那些恶毒龌龊的手下无异。

  所以他从头到尾对此只字不提。

  “你考虑一下。”临出门前,沈流飞注意到厅里柜子上头摆放了一些泥捏的动物,大大小小,色彩各异,从那稚嫩的功底来看,该是出自娅娅之手。他从中随手取了一个,对康信说,“你女儿很有艺术天赋,我等她将来成大器,就先收你这点利息。”

  碍着身体原因,娅娅不能剧烈运动,确实喜欢画画或者陶艺捏泥。康信当警察近二十年,手头经办的案子无数,也算见识过百样面孔、千种人生,却从没见过像沈流飞这么冷淡又温柔的男人。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洽,他将他的好意与同情心释放得几乎不留痕迹。

  沈流飞还没来得及下楼,屋中男人就追了出来。

  “我接受你的资助,但我不能就这样受你的情,”康信定定看着回过头来的沈流飞,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说,“我有办法接近关诺钦。”

第142章 复仇(2)

  最近风声很紧,尽管及时把绑架诱拐来的少女与奴工们成功转移,关诺钦也不知道泰中两国的警方合作到了何种程度,正巧康泰约他面谈,两人就定在关诺钦的一处府邸详细聊聊此事。

  都说狡兔三窟,关诺钦的藏身地自然不止这一处。他的手下遍布房子四周,个个豕喙,虎目,凶神恶煞,居然就连树屋上头还埋伏着狙击手。他们林立如森森剑戟,把这豪华府邸紧密围住。

  康泰也没少带人。外头跟着一些身穿便服的警察,都是配着枪来的。康泰其人比普通人通常多个心眼,跟关诺钦这样穷凶极恶的毒贩打交道,身边不带着点自己的人不安全。所以离开警局前,他特意交代自己的亲信,要他带上几个可靠的便衣,晚上跟他一起出去办事。

  作为目前统治金三角的最大毒枭,关诺钦远比不了当年年富力强的穆昆。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头发斑白,皮肤干裂像松树皮,闲来钓鱼种花,特别与世无争。

  也就一双眼睛鹰隼似的犀利,搭配着微微鹰钩的高鼻梁,透着一股狂暴与邪恶混合的威权感,乍一眼能发现,再看第二眼,似乎又消解于无形了。

  关诺钦这会儿就在种花,穿着一身廉价的花衬衫,在自己的园子里忙得满手是泥,不亦乐乎。听闻有人进门,一抬头,冲康泰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问他:“一起来看看我种的花?”

  康泰穿得十分体面,警局里穿的是警服,警局之外就是西装出行,他看似嫌花园太泥泞也太脏,面露厌弃地摆了摆手,在厅里耐心等着。

  关诺钦也知道康泰还有一个弟弟叫康信,因为女儿的关系帮着自己干过一些事情,但他从来不曾将这兄弟俩人错过,康信掩不掉一身下等人的粗糙气质,而康泰削痩,苍白,油头粉面,他的眼神不可捉摸,眼底自有一种扫视千军的气派,又像狐狸一样狡诈阴险。

  老人终于摆弄完了他的花花草草,离开自己的花圃,边擦着手边说:“也没什么大事情,干嘛非要跑这一趟?”

  “没什么大事情?蓝狐都快把你老巢掀了,你还觉得没什么大事情?”康泰说话不客气,很有些责怪对方的意思,“前两年普利策获奖的新闻说的就是东南亚的非法劳工和“血汗海鲜”,渔奴的问题早就曝光向全世界了,你居然还大张旗鼓地去中缅边境撸人,这下可好,请佛容易送佛难,现在蓝狐队员不打击掉你这个人贩子集团,还就不走了。”

  他是真的气上头了,还说,亏得你还是大毒枭,尽干这些绑架、拐卖的不入流勾当。

  关诺钦倒也不动怒,跟着一道叹气:“金三角地区近60万亩的罂粟园如今已被茶叶、玉米等作物代替种植,而传统毒品海洛因也是江河日下,我倒是也想过要往新型毒品上转型,但这实在不容易……”

  康泰不解其意:“不就是冰毒么,有什么难转型的?”

  关诺钦摇头:“小打小闹当然不难,但东南亚的新型毒品市场目前已经相当成熟了,我要打入并控制这个市场,制毒技术如何出新,制毒的工序如何精简、周期如何缩短都是关键,而其中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冰毒的纯度。”

  这道理康泰自然明白,同样耗材的冰毒,纯度越高利润越大,关诺钦要稳固他称霸金三角的毒枭地位,轻易转型不得,除非胜券在握,一下就能凭最纯的冰毒垄断东南亚冰毒市场。

  这天燥得慌,关诺钦体型不胖,却不耐热,关节不适,又不能多吹空调,所以吩咐佣人拿着扇子替他扇风,继续说下去:“阿奴彻可不是一般的化学老师,我本来有意提拔他来主导‘红冰’的研发,哪想到……”

  非常新鲜的名词,康泰不自禁地两眼一瞠,脱口而出:“红冰?”

  “就是冰毒提纯物,纯度能高达99.9%,市面上已经有了一些,但还没有铺天盖地。”想到即将到手的巨额利润竟鸡飞蛋打,关诺钦颇为惋惜,连连摇头,“哪想到他居然被一个中国胖子给杀了。”

  惋惜过后,这个老毒枭忽地就反应过来,他跟康泰曾经提过“红冰”,而康泰也对此表达出了强烈的兴趣,对方刚才这一纵即逝的惊愕反应显然不正常。

  关诺钦叱咤金三角这么些年,早已修炼成精,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衣装乔楚的男人不是康泰,而是康信,尽管这人以惊人的毅力在极短时间内减去了十公斤,模仿他那盛气凌人的大哥也惟妙惟肖。

  大佬间的谈话,房子里除了扇扇子的佣人就没别人。关诺钦不欲打草惊蛇,一边不着痕迹地继续跟“康泰”谈着自己的生意,一边慢慢在自己的大宅子里踱步——这宅子机关重重,他知道哪些花瓶或者古董后面就藏着枪。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关诺钦有意把人活捉下来。毕竟人是假的,但随他而来的这么些警察却是真的。这些警察定然也被蒙在了骨子里,不能随意就将他们的头儿就地射杀。

  “康泰啊,我们合作这么些年,我特别想知道,你走哪儿都穿一身正装,是真的不怕热吗?”此刻关诺钦背对康泰,已经握枪在手,信心满满。两人独处在屋内,按照惯例对方进门前得接受探测搜身,康信是不可能带枪的。

  “我还是觉得热,”没等到对方的回答,老毒枭悠然转过身,微笑道,“不如你把外套脱了,把袖子撩起来,我们凉快点再聊?”

  不容对方强辩,他已经拿枪指着他了。他知道哥哥手臂上有烫伤的疤痕,弟弟却没有,警局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康信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展开双臂,允许关诺钦的佣人来脱他的西装。旋即他又将袖子撩起,露出上头一道狰狞的烧伤疤痕。

  “这……我没怀疑你的意思……”没想到竟是自己多疑,关诺钦悻悻一笑,收了两分怀疑,便也顺理成章地收了枪。

  哪知道身前的男人反应极其迅速,在他收枪的一瞬间就扑了上来,两人争夺之后枪声就响了。

  外头的人闻声拔枪冲人屋内,黑洞洞的枪口却不知该指向何人。

  康信已经中了枪,摇摇欲倒。胸前伤口汩汩冒血,他摇晃展示着手臂上的烫伤,用另一只手指着仍握着枪的关诺钦,对自己的部下们大喊:“他出卖我!他也要杀了你们——”

  电光火石一瞬间,来不及分辨,来不及解释,甚至来不及思考,关诺钦不能任由男人这样胡言乱语,只能冲他连发数枪,将他击毙在了地上。

  眼见局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射杀,在场的便衣警察毫不犹豫掏枪还击,大规模的乱战便爆发了。

第143章 复仇(3)

  关诺钦被乱枪打死了,一场警匪间的混乱枪战也将警局内部的问题尽数曝露。局长康泰被人发现时已是奄奄一息,他被弟弟康信掩了口鼻、扒了衣服、绑了四肢,关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身前还有大量他接受贿赂的证据,等待他的将是全面调查与随之而来的法律严惩。

  康信自己烧伤了自己,仿造出哥哥臂上那片烧伤的疤痕。他一早就推断出,只有这么真真假假地故布疑阵,面对那个狡诈如狐的老毒枭时才有胜算。

  关诺钦一死,再加上保护伞康泰也倒了台,他的手下群龙无首,一下就失了与警方较量周旋的底气。泰国警方与中国蓝狐通力协作,他们总共解救出了被暴力虐待的八百多名妓女与渔奴,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被拐卖、绑架而陷入险境之中的。

  这样的好消息几乎震惊了全世界,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接踵而来,娅娅的心脏移植手术终于配型成功了。一个车祸中丧生的女人捐出了她的心脏,她的心脏天生比正常人小一些,如榫卯完美嵌合,正好可以放入娅娅幼嫩的胸腔。

  女孩已经得知了自己父亲的死讯。一茬一茬的警察、记者与围观群众赶来看她,所有人都在她的病床前哭,有痛哭嚎啕的,也有呜咽啜泣的,唯独她没有。一张小脸无一两悲色,沉静得好像失了魂。

  直到被推进手术室前,娅娅看见了沈流飞。她对他有印象也有好感,沈流飞来到她的身边,她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她仰着脸,轻声而仔细地问:“我的爸爸是个坏人吗?”

  沈流飞在女孩病床边半跪下身,用温柔的力道反握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他认真地说:“你的爸爸是个英雄。”

  女孩愣怔了几秒钟,然后动动嘴角笑了一下。这一笑便一发不可收拾,笑着笑着又哭起来,眼泪像水晶豆子似的骨碌骨碌滚下来。

  “我就知道他是英雄,我跟好多人都说过,我爸爸是个英雄……”她太骄傲,也太后悔,一个稚龄的女孩无法面对成人世界这样残酷的别离,只能牢牢抓着沈流飞的手,向自己目前唯一信任的这个成年人索求帮助,“可是英雄又有什么了不起,我爸爸没有了,我爸爸不在了……”

  “他在。”沈流飞淡声说,“他当然在。”

  “可是……他在哪里呢?在哪里呢?”男人跪在自己病床前,女孩俯眸看他,哭着追问。

  “他在太阳深处,在群星尽头,他会一直守着你,看着你。”沈流飞抬起脸,用自己的目光带引着女孩举起头颅,任视线飞出窗外,飞向涂抹红日金辉的树冠,飞向比树冠更高远自由的天空。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像是撇了人间七情般不带起伏,但同时他又无比诚恳而温柔,莫名就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最后,他对女孩浅浅一笑,“就好比现在,他想看看他的小女儿能不能勇敢起来,不要哭着去接受这个能令她重生的大手术。”

  在这个漂亮的成年异性的鼓励下,娅娅决定提醒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失态,这样会让爸爸离开也离开得不安生,还要为她揪着心。

  目送女孩被推入手术室后,谢岚山从他身后走上来,见沈流飞脸色凝重,伸手一揽他的腰,问:“你还好么?”

  “还好,”沈流飞回眸看着谢岚山,情人满脸的光彩令他眼神柔和一些,微微点了点头,“我才看见,康信最后留了封短信给我。他说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犯下的罪孽只能用鲜血偿还,他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失望,而另一方面,他们国家对于烈士是有抚恤金的,这笔钱可以用作娅娅的换心治疗,他不想受任何人的情。”

  “所以打从这个计划开始,康信就是准备牺牲的。”想到这个沉默寡言、貌不惊人的泰国警察,谢岚山颇觉感慨,“他突然让我想到了我的父亲,从某些方面看他们真的很像……他们都很沉默,很坚韧,他们愿意以生命恪守自己的职责,为儿女树立人生的榜样,最重要的是,他们燃烧殆尽,他们无怨无尤。”

  说来也奇,他来到泰国之后,接触最多的两位父亲都与老谢截然不同,康信坚韧有余,气质不足,韩光明就差得更远了,但他们都令他无法抑制地想起了老谢。谢岚山目视窗外,视线模糊,眼睛泛红。

  他想起老谢的遗体运送回国的时候,他的母亲哭着喊着一下就疯了,他却没有哭。

  在老谢牺牲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变得越来越安静,除了上课放学,其余时间全都一言不发,白天就看家门口的海棠,看着它开,看着它谢,晚上就看天上的月亮,看着它圆,看着它缺。

  周围每一个人都一个劲地劝他哭。原先跟他们家走得最近的刘焱波与陶军那时都常上门,也常一脸怜悯地看着他,劝说,你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哭出来这事才算彻底完了。

  “人都已经不在了,哭有什么用呢?”谢岚山是这么告诉当年的自己的,也对现在站在身边的沈流飞说,“当时我对自己发誓,我会用我余生的光荣祭奠他,至于眼泪,掺进粗茶淡饭里,一并吞了,咽了,就算完了。”

  “马上就要回国了,你真的想好了?”沈流飞伸手一板谢岚山的肩膀,令他面对自己。他手捧着他的脸,抚摸他的脸颊,继而又轻柔摩挲过他的眉弓与眼眶,似在为他拭去并未以眼泪形式流露出来的悲伤。他微蹙着眉,沉声提醒他,“即使韩光明认罪,你刑讯金牙也是事实,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你回国之后很可能将要面临非常严厉的处罚——”

  “嘘。”不待沈流飞说完,谢岚山已经俏皮一个眨眼,噘嘴,没正行地阻止了他的后话。接着,他抬手抓摁住沈流飞的手,将他的手掌连同腕上那枚子弹一起摁在自己面颊上,反复轻揉摩蹭。他闭着眼,感受恋人冰凉又细腻的掌心肌肤,轻声说着,我不止要担负起他未竟的使命,我还要为他讨一个公道。

  这些天忙着清缴关诺钦的人贩子集团与解救被困的奴工,个人恩怨不足为道,如今闲下来,趁回国前的最后一天,谢岚山决定去求证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他去监狱里探望了韩光明,开门见山地问他,是不是经常贿赂汉海市的副局刘焱波?

  然而大案大出他所料,韩光明果然地摇头否认,说:“我跟刘局是朋友饭局上认识的,一来二去的也算熟了,但就我所知,刘局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什么?”谢岚山一字不信,冷下脸道,“你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可你送他的红梅图还在他家里摆着。”

  “嗨,这又不是真画,他就是附庸风雅一点,要是我收进来的时候收贵了,他还非要把钱给我不可。”似对刘焱波的人品十分信任,韩光明继续摇着头说话,“我开公司做文化产业,能结识个警察局长不光是为了面子,也图一些实际当中的便利。我手下一些艺人确实不像话,犯过事儿,当时我求他高抬贵手帮个忙,要给他七位数近八位数的报酬呢!要挣着这笔钱,你贩毒都得贩一阵子吧,可他非常生气地拒绝我了,差点跟我断绝了来我!后来还是共同认识的朋友撮合,才没彻底翻脸。”

  谢岚山犹然不信,狐疑地眯着眼睛,不作声,只等着对方的后话。

  “就那个跟温觉差不多火的小鲜肉吸毒被抓的新闻,你肯定也看到了么,就是刘局不肯通融,非抓不可。还有很多别的朋友求他帮忙,他都从来没点过这个头。”韩光明一锤定音,态度诚恳又坚决地做了结语,“刘局真的不是这种人,他有小缺点,小缺点还不少,但大是大非上绝不含糊的。”

  谢岚山仍冰着一张脸,并以最犀利的眼神挑剔打量着对方:“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嘛啊?”韩光明象征性地挣了挣自己腕上的手铐,“我都这样了,犯不上骗你吧。”

  韩光明的话令谢岚山感到失望,无论他如何苛刻地运用心理学微表情那套专业的东西,试图当场戳穿对方的谎言,结果却发现自己徒劳无获,韩光明十分坦荡,不是刘焱波太会在人前乔装粉饰,就是他本来就没问题。

  倘使本来就没问题……谢岚山一直认为刘焱波就是出卖警队、杀死自己父亲的门徒,一方面是刘焱波处处针对自己,不给应给的褒奖与晋升,另一方面是刘焱波品行不端,收受贿赂。如今看来,针对自己是因为记忆手术的关系听从了隋弘的安排,而他的品行也并没有问题。

  如果“火三角”之一的刘焱波不是门徒,那就只剩下……

  他被这个可怕的念头硌得心口剧痛,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

  临离开之前,谢岚山没来由地想到了一件原本被所有人忽视的细节,突然脚步一滞,回头多此一问:“你还记得阿奴彻被杀那天,他用时钟与算盘留下的死亡讯号是什么吗?”

  韩光明试着回忆了一下,他说:“时钟上是几点几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至于算盘上的珠子……好像是42……4219886……”

  “4……2……42……”谢岚山默念着这些数字,大脑飞速运转,以化学周期表上的元素符号对七个数字进行组合,以此来排列出一个有意义的词组或者名字,“42是Mo……19是K……”

  他突然大惊失色,遍体起栗,不受控地惊声呼道:“糟了!”

  何止糟了,简直糟糕透顶。

  Mokorn,穆昆。

  先笼络关诺钦的化学专家阿奴彻,岂知对方与虎谋皮多生了个心眼,怕自己无缘无故被杀特意留下了他的身份讯息,可偏偏天也助他一臂之力,一个寻女而来的父亲横插一杠,杀人之后把所有的信息都抹除了;再借谢岚山之手除掉叛徒金牙,报对方不忠之仇,何况他本来就手握着市面上最高纯度的红冰,许之以重利,轻而易举就能策反一些关诺钦的手下。

  然而万事咸备,一役胜败的最关键的一点却是中泰两国跨国合作。如果没有蓝狐参与,光凭泰国警方内部的官匪勾结、官官相护,关诺钦的人贩子集团绝没这么容易被清缴一净,也不可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这么快又重新掌握这风云诡谲的金三角。

  终于回归了自己最熟悉的位置。再次称王金三角,穆昆站在高地双手打开。他仰起头,久久不语,以一个翩翩欲飞的姿势迎接自己的重生。

  这个男人非常英俊,以至于脸上的疤痕都只为他平添了一丝令人生畏的气质,却并不显得丑陋。他一只义眼的眼珠还是红色的,像是故意留存下这簇疯狂的仇恨与爱欲交织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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