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 第208章

作者:形骸 标签: 推理悬疑

  闫思弦:“一个原本——不说大好前途吧,至少能过正常生活的青年,被人撺掇整容,骗财骗色,脸还有毁容风险。你说,他心理压力得有多大?”

  吴端依然表示不能认同,“即便这样,也没到要自杀的程度吧?你知道自杀需要多大勇气吗?”

  “那如果再加上拉何流下水呢?自杀,并且栽赃给何流,值不值得他试试?”

  吴端发现,他不能认同的并非自杀的可能性,而是闫思弦在说起这件事时略显轻佻的态度。

  试试。

  他用了这个词。

  仿佛他们在讨论的不是一个人痛苦地抉择自己的生死,而是试一件新衣服,一条新领带。

  他不喜欢这样。

  但不能否认,的确不该忽视自杀的可能性。

  闫思弦继续道:“我觉得是自杀,因为现场有痕迹支持这一可能。”

  “什么痕迹?”吴端问道。

  闫思弦指着地面道:“地上的杂物。

  据邻居反映,李伟鹏跟何流爆发了激烈争吵,两人又是摔东西,又是推搡。

  这个过程导致地上满是碎瓷片、碎玻璃片。

  如果是争吵到激烈关头,何流出于激情杀人,而对李伟鹏下了手,那李伟鹏倒地的地方——他的身下,应该会有碎物,而不会如此干净,毕竟客厅就这么大点范围,没理由刚好李伟鹏倒地的地方干干净净。

  就好像……他倒地时,有人故意把他身下的东西清理过,生怕硌疼了他似的。

  尸体和现场的痕迹不会骗人。

  我能想到的解释是:李伟鹏的脸近乎毁容,而且,他再也没有钱继续整容,以使自己恢复原先的样貌。

  而在他陷入窘境的时候,做为他精神寄托的何流又一脚踹开了他。

  这种情况下,李伟鹏有了轻生的念头,可他又不甘心坑害自己的人逍遥法外。

  于是,李伟鹏有了一个计划。

  他以有钱继续整容了为借口,将何流约到家里来——这一点可以采信,因为从通话记录来看,的确是李伟鹏主动打给何流的。

  同时,他支开了室友们,故意找茬跟何流吵架,还设计让何流在水果刀上留下指纹。

  等何流离开后,李伟鹏先在自己手臂上划了几下,造成打斗的假象,然后他在客厅躺下——出于下意识的反应,躺下前他将身下的碎瓷片、碎玻璃踢开了,躺下后他便割破了自己的颈部静脉……”

  吴端打断他道:“有一个漏洞,凶器!”

  闫思弦点头,“我知道,那把做为凶器的刀子上,只有何流一人的指纹。”

  闫思弦问貂芳道:“有没有可能弄错了?凶器不是那把刀?”

  貂芳摇头,“我仔细比对过伤痕,凶器就是现场发现的水果刀,不会错。”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为了保留凶器上何流的指纹,李伟鹏自杀时,采取了某种措施,他可能戴了手套,或者……”

  闫思弦蹲下身去查看茶几上的一次性桌布。

  几个合租青年显然都不喜欢做家务,能偷懒就偷懒,桌上铺了那种饭馆里常用的一次性桌布。

  其实就是很薄的塑料膜。

  桌布一角耷拉到了地上,因为距离死者很近,所以沾了血迹。

  闫思弦小心翼翼地拎起沾了血迹的桌布角。

  那桌布打着卷儿,皱皱巴巴。

  第一次勘验现场时,刑警们也注意到了拖在地上的一次性桌布,只当是两人打斗时拉扯所致,并未格外留意。

  此刻,闫思弦沿着桌布打卷儿的方向小心地将它整理一番。

  “哈,”闫思弦托着他整理出的桌布卷儿,问道:“像不像有人曾经隔着这层桌布握过一把匕首?”

  像倒是像,但仅凭这个并不能证明李伟鹏是自杀。

  貂芳心里藏不住事儿,看过桌布后,有些懊恼道:“搞什么啊,辛辛苦苦调查半天,难道就是为了帮那混蛋脱罪?”

  那混蛋,自然是指何流。

  显然,貂芳此行的目的是想要排除自杀的可能性,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与期望背道而驰。

  闫思弦和吴端各自怀揣心事,都没接话。

  貂芳拿膝盖碰碰蹲在地上的吴端,不甘心道:“吴队你说句话。”

  吴端叹了口气,只道:“继续查吧,听说今天下午李伟鹏的父母就能从外地赶过来了,我要回局里见见他们,你俩怎么安排?”

  貂芳想了想道:“那我跟你一块回去吧,我要再看看尸体。”

  对见死者家属的事,闫思弦向来没什么兴趣,立即将车钥匙递给吴端,“你俩回吧,不用管我,我去见见死者的室友。”

  闫思弦因为腿伤,被吴端强制留在家休息了两天,错过了前期的走访调查工作,此刻正是他查漏补缺时候。

  吴端想了想,没接他的车钥匙。

  “我跟貂儿打车回去,你……”他指了指闫思弦腿上受伤的部位,“你自己小心着点。”

  市局。

  和绝大部分哭天抢地的死者家属不同,李伟鹏的父母很安静。

  他们只是低着头坐在小会议室里,像两尊雕像。

  女警李芷萱给他们倒了水,他们便喝,有人跟他们说话,他们便应承。

  吴端走进小会议室时,这对夫妻甚至并未注意到他,直到吴端在两人对面落座,男人才抬了一下头。

  男人有一对巨大的眼袋,几乎耷拉到了颧骨上。

  显而易见的浮肿,是一夜之间形成的。

  女人则更显苍老,头发全白了,脸色蜡黄,脸上有很多雀斑,眼角的鱼尾纹很深。

  吴端从女人身上嗅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人特有的味道,混杂了消毒水、药物以及病态的体味。

  女人的憔悴除了因为独生子去世,还因为常年病痛的折磨。

  吴端细细打量两人,令他们意识到,眼前的警察很可能就是负责自家儿子命案的人。

  男人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他问吴端道:“我儿他……咋死的?”

  这个问题出乎了吴端的预料。

  通常情况下,家属最关心的是根本不是“咋死了”,而是“咋就死了呢”。

  吴端决定用问题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说李伟鹏有自杀倾向,你们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男人尚未答话,虐女却“嗷”地悲鸣了一声。

  紧接着,她的拳头砸向了男人胸口,指甲则抠向了男人的脸。

  她是真的使出了全力,将女人撒泼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边撒泼,口中一边叫嚷道:“就是你!你啊!……你把鹏鹏逼死了!……别活了……都别活了,咱们今天就死这儿,一块去陪鹏鹏吧……”

  女人突然收了势,不再去捶挠男人,而是一个猛子,把自己的脑袋撞向了会议室的桌角。

  因为用力太猛,她双脚离地,整个身体都腾空了。

  吴端十分惊诧,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的女人,竟有着这般强悍的爆发力。

  她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不想活了。

  吴端一个箭步窜起,一把推在女人的肩膀上,将她死死按在地上,同时对男人喊道:“拉住她!”

  男人如梦方醒,这才上前来,和吴端一起按住了自己的妻子。

  吴端知道,只要这女人在屋里,谈话便没法进行。

  他权衡一番,叫来两名女警,让她们将女人架到隔壁的会议室,好好照顾看护。

  “说说吧,怎么回事。”吴端对男人道。

  男人情绪也崩溃了,只是哭,抱头痛哭。

  不一会儿,滴落的眼泪竟然在他脸下方的地板上连成了一小滩水渍。吴端从不知道一个人竟可以有这么多眼泪。

  他只好等着,等男人哭过这场。

  想要伸手拍拍男人的肩膀,觉得不会有什么用,终于作罢。

  好在,男人的哭,来得汹涌,去得也快。

  很快他便精疲力尽,只能靠在椅背上抽噎了。

  吴端递给他纸巾,他便擦擦鼻涕眼泪。吴端递给他一根烟,他点着,三口两口便将烟抽完了。

  “你老婆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吴端问道。

  男人伸手去够桌上的烟盒,吴端便将烟盒向他推一推。

  又抽上一根烟,男人终于道:“我说了几句重话,在电话里……我说跟他断绝关系。”

  “为什么?”

  男人又是一声长长的抽噎。

  他想用手背去擦擦眼泪,却忘了手上还夹着香烟,差点烫到自己的额头。

  等他手忙脚乱地将掉在裤腿上的香烟抖到地上,吴端看不下去,终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为什么跟他断绝关系?”吴端问道。

  “因为钱,我……”解释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

  人没了,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了。

  男人使劲吸了吸鼻涕,继续道:“我们家……我老婆身体不好,需要常年透析——之前透析仪器和药品质量不过关的事儿,弄得我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我天天去医院等消息,看我老婆用的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那段时间心情本来就不好,孩子又不往家寄钱了。

  鹏鹏很懂事的,上大学以后,再没问家里要过钱,他的学杂费都是自己赚的,每个月还往家里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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