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 第209章

作者:形骸 标签: 推理悬疑

  这不是毕业了吗,他说找着正式工作了,又干点兼职,每月能往家寄两千块钱。

  好孩子啊,从小就让人省心。

  可这俩月,他没往家寄钱,我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有事,他不说就算了,还问家里要钱。

  我知道家里一直亏钱他,我不该骂他的……可……哎!事儿赶事儿啊……

  那天我们在医院等说法,被几个小混混打了……跟我儿子一样大的小孩儿啊,上来就骂我祖宗,对我动手,我们老的老弱的弱,哪儿是人家的对手……

  我就是……心里有气,就跟鹏鹏说了几句重话。

  我以为骂他两句不要紧的,他以前也从来不顶嘴的……可这次……哎!我真的不知道咋回事,他顶嘴,话越说越难听,什么家里天天压榨他,他生在我们这个家,就是个错……反正就吵起来了。

  等说出来’断绝关系’的话……我忘了是我们俩谁说的,可能是我?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说出来那话的啊。

  等挂了电话……我后悔得不行,可……可我是长辈啊,总不能我去给他认错吧,我就想着……”男人又开始抽泣。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想着……过两天就好……谁知道……谁知道鹏鹏就这么死……”

  他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只剩下哭。

  吴端又给男人递了烟,他问道:“李伟鹏没说为什么要钱?”

  男人强忍住哭,忍得脖子都憋红了。

  “我问了,这孩子不说啊……我好几天没睡好了,就怕他摊上什么事儿……”

  吴端决定直接点。

  “他整容的事,您知道吗?”

  “啥?”

  男人猛然抬头,诧异地瞪圆了眼睛,一缕鼻涕淌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抹在自己手背上。

  “你说啥?”

  看来是真不知道。

  吴端的心渐渐下沉,他隐约勾勒出了死者李伟鹏的内心世界:

  长时间处于经济压力下,虽然有着不错的外表和才华,但在内心深处,他是自卑的吧?

  当何流以强势的姿态接近他,给予他温情,甚至戳破他的家庭环境给予他所谓的“人生建议”,李伟鹏便沦陷了。

  就像那些儿女不在身边,花光存款疯狂购买保健品的老人。

  他们想买的,或许只是推销员廉价的关怀,是推销员一句“你就把我当成儿子/闺女”的情感承诺。

  对李伟鹏父亲的做法,吴端无法给出任何评价,这大概是中国父母的通病:将孩子视为自己的附属品。

  吴端知道已问不出什么了,安慰两句,结束了谈话。

  临下班时,闫思弦回来了。

  一进办公室,吴端便问他:“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闫思弦将手机递给吴端。

  “今天的询问,我都录音了,你自己听吧。”

  说完,他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闭目,伸出一只手按压着鼻梁。间或挠一挠腿上的伤口——伤口痊愈得很快,正因为在迅速痊愈,所以很痒。

  吴端知道,闫思弦这是遇着难题了,他便不再多问,给对方留足思考的空间。

第297章 冒牌男人(4)

  天太热,闫思弦上车后先松了松领带。

  他有点后悔了,应该像吴端似的大T恤大裤衩上阵,那多爽啊。

  他一边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一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想要去走访的关键人物。

  李伟鹏的三名室友——包括考研的男生,以及那对刚刚参加工作的小情侣;

  李伟鹏打工的酒吧——酒吧老板,条件允许得话,最好调取监控,找一找送李伟鹏昂贵洋酒的女孩;

  以及李伟鹏的其他好友。

  闫思弦决定从最后一类人入手。

  他给冯笑香去了个电话,拜托对方查一查李伟鹏的通话记录以及社交软件聊天记录,以期从中找到与李伟鹏关系要好的人。

  冯笑香却道:“别指望了,接到报案当天我就查过了,他没什么朋友。

  准确地说,整容以前兴许还有几个朋友,整容失败以后,为了避免被人问起,李伟鹏辞了工作,拒绝任何社交,只保留了一份在酒吧兼职驻唱的工作。

  保留这个工作,一来因为他得挣钱吃饭,二来他工作的酒吧灯光昏暗,老板人也不错。

  李伟鹏要求在他唱歌的时候,把舞台上的灯光也调到最暗,老板可怜他整容失败,答应了。

  所以,吴队应该跟你说过李伟鹏的情况吧?他提起过的那几个人,就是仅剩下的跟李伟鹏有联系的人。”

  “明白了。”

  道过谢,闫思弦挂了电话,看来能走访的人十分有限。

  他想先从最神秘的送酒女客人着手。

  闫思弦联络了酒吧老板,并约定好半小时后在酒吧碰面。

  酒吧老板名叫赖咏暄,很年轻,看样子还不到30岁,一条手臂上纹满了纹身。

  那纹身十分精致,无论是鬼脸、曼陀罗花,亦或者代表某种含义的英文缩写,都栩栩如生,十分立体,一看便是出自大师之手。

  一见面,闫思弦便忍不住夸赞道:“纹身真好看。”

  赖咏暄笑笑,“喜欢得话我可以介绍纹身师给你,不过,警察是不是有规定,不能纹身?”

  “嗯,纹了不好升官。”

  闲聊两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尚未到酒吧开门营业的时间,赖咏暄为了招待闫思弦专门开了门,偌大的酒吧内空无一人。

  两人落座,闫思弦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赖咏暄指了指吧台,意思是询问闫思弦想喝什么。

  “开门见山最好,我不喜欢藏着掖着。”

  闫思弦的确渴了,也不客气,只道:“能来杯水吗?”

  赖咏暄给他倒了水,闫思弦喝了一口道:“李伟鹏在你这儿兼职有多久了?”

  “从他大二开始的吧,有几年了,我记得他跟我说过,大一的时候抽空学了吉他,也练了几首歌,大二就想来试试做酒吧驻唱。

  他刚来那会儿唱得挺一般,好在长得挺讨喜,客人对他容忍度高,我就把他留下了,这两年是唱得真不错。”

  “那你知道他整容吗?”

  “知道啊……嗨,后来才知道的,我要是早知道他有这心思,就是把人捆了也不能让他去啊,好好的整个什么劲儿的,那不是作死吗?”

  “捆……听你的意思,你们关系不错?”

  “当然了……嗨,也毁在关系不错上了。”赖咏暄叹气道。

  “怎么说?”

  赖咏暄指了指自己的酒吧,“这里面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主儿都有,整容的姑娘我见得多了,有啥好看的啊。

  没事聊天的时候,我有好几次都指着整容的妹子跟员工说:假脸真蠢死了,白送我都不要。

  他知道我对整容是什么态度,怕我鄙视他,才不敢跟说的吧。

  不说有什么用?整失败了不还是来求我给他打暗光?

  我这暴脾气,当时就把他骂了,好好的一张脸,折腾什么劲儿呢?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长成他那样呢?

  要不是看他那弱不禁风,我真想揍他了,说了就来气。

  都怪那什么经纪人,撺掇他整容……”

  “经纪人?”闫思弦拿出何流的照片问道:“是他吗?”

  赖咏暄道:“就是这个人!”

  闫思弦看过何流和李伟鹏的聊天记录,何流的确谎称自己是某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并且是以跟李伟鹏签约为条件,要求他整容。

  赖咏暄解释道:“二鹏——哦,就是李伟鹏,我们都喊他二鹏,跟二哈一个道理——他一直想签个正儿八经的经纪公司,能帮他出唱片那种。

  我跟他说了八百回,年轻人有梦想固然好,可咱中国那么多人,会唱歌的海了去了,有个能挣外快的爱好不就挺好吗?非要削尖了脑袋往贵圈里挤,累不累啊?

  这可好,上那什么经纪人的当了吧……不是我说他啊,就那经纪人的脸,整得跟鬼似的,跟着他混能学什么好。

  好好的一个小孩,哎!”

  赖咏暄的讲话以一声叹息收场。

  闫思弦对这个心直口快的酒吧老板有了大致的心理画像。

  热情,控制欲强,喜欢替人做决定,是个个性很强的人。

  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因为他从这人身上嗅到了富二代圈子里特有的不怕事的味道。

  他或许对李伟鹏不错,但李伟鹏跟这位老板究竟算不算得上朋友——闫思弦想到了李伟鹏的家庭情况,以及因为条件不太好的家庭而带来的自卑心理。

  他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赖咏暄表现出的那么好。

  闫思弦开始询问别人。

  “前天晚上,李伟鹏的三名室友来酒吧玩,你亲自招待了他们,对吗?”

  “没错。”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显然,赖咏暄已经跟警方说过一次了,但他似乎乐此不疲,并没有受到打扰的不满,而是认真道:“他们大概10点来的,因为他们一来,就拿了一张酒水寄存小票——就是李伟鹏的那瓶酒。

  再加上李伟鹏提前打过招呼,我知道他的室友来了,就去他们那桌聊了会儿天。”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整容,都在吐糟李伟鹏整容失败的事儿。”

  “等等!”闫思弦抓住了一处疑点,他追问道:“你是说,你们在一起吐槽?李伟鹏的室友知道他整容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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