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夜雀 第102章

作者:玉芋子 标签: 年下 推理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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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讯室。

  “说吧,为什么要绑架陈宝玲?”

  “我、我没有!”

  吴晨龙今年二十三岁,无业,平时就在各个厂里打零工。他原本五官端正,但气质不佳,看起来贼眉鼠眼,很不讨人喜欢。

  “没有?没有你怎么会去拿那十万块?”

  吴晨龙皱着脸,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陈宝玲,我们俩是商量好的,要问她哥哥拿钱。她哥哥一直看不上我,不借我钱,我们就想到这一出。但没想到她竟然死了!她真的不是我杀的!今天早上我去看她,她就已经死了!”

  “好好说话!商量好的?你们怎么商量的?”

  吴晨龙吞了吞口水,道:“我欠了赌债,五万块。不还的话,他们就要来砍我手指了。之前我借钱借了一圈了,现在是真没人再借我了。我跟宝玲处了四五年了,但陈矮子那臭东西就是看不上我。我低三下四跟他借钱,他不仅不借,还把我赶出去,让我别再找宝玲。我心里恨啊,他不给我,我就非要从他手里拿钱!”他的眉毛飞起来,咬了咬牙,看起来十分愤怒。

  “宝玲也早就受不了那矮子了,我们打算要了他的钱就私奔,可逼他拿钱也是个麻烦事。我俩想来想去,就想了这么一个主意。本来我们打算,宝玲回去以后看情况跟她哥说实话,这钱就当是她的嫁妆了,然后她再跑出来跟我汇合。就算陈宝华恼火了,他妹妹也掺和在里面,他肯定也不会报警。”

  “我昨天把宝玲绑在那里,拍了照片就送到了陈宝华出租屋里。宝玲说,她就躲在那儿,免得被别人看见了提前告诉她哥,让我晚上也别去看她。她正好狼狈一晚上,好跟她哥装可怜。今天早上我还是担心,就去看了她一次,但没想到,就一个晚上没见,她就躺在那里没了气!”

  一想到陈宝玲躺在那里、颜面青紫毫无生气的样子,吴晨龙就心口乱跳。他懊恼地抓起自己的头发,道:“这闹出了人命,我、我实在害怕,一下子就慌了。我想,要是被发现了我就完蛋了,怎么说都说不清楚,不如一把烧了,就没人晓得了。”

  “我一咬牙就放了火,见天要亮了,赶紧跑了。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拿钱,但我想到我以后逃命,肯定要钱的。我就跟家里说我去打工了,去加特拿钱了。然后,就被抓到了。”

  加特也是高桥村附近的一家公路边的废弃工厂,四周不是路就是田,离村庄人家远,被人目睹的可能性小。吴晨龙选择这里,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警察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宝玲是怎么死的,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害怕极了,我全说的实话。应该能争取宽大处理吧?我真的真的没杀人……”吴晨龙瑟缩一脸怂样,看起来是把老底都交了。

  他这一坦白,事情的确明朗不少,也省了警方不少精力。现在就等尸检结果了。

  江屹录完口供准备离开,却被吴晨龙连忙叫住。

  他眼泪汪汪,哽咽地说道:“警察大哥,你们能不能去照看一下我奶奶啊,我赌债也没来得及还,我怕那群人去找我奶奶的麻烦……”

  他怕别人不信,被拷着的双手艰难地掀起衣服,露出了胸腹和背部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补充道:“这些都是那个姓许的人打的,他们赌博、放高利贷、打人,坏事做尽了!我现在反正被抓进来了,索性一把子都交代了。警察大哥,你们帮帮我们老百姓的忙,一定要把那个老东西抓进来啊!”

第132章 芬布尔之冬(4)

  尸检结果很快出来了,唐一锦把报告交给了江屹。

  “死者的手腕、脚腕的约束伤都不重,身上也没有抵抗伤,被绑起来的时候是没有挣扎的。至于烧伤,并没有发现活体反应,确认是在死亡后产生的。总之,情况跟那个吴晨龙说的差不多,他们俩应该是合计好的。”

  “至于死亡原因,应该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我在死者的气管、食道、胃部都发现了大量的淀粉,应该是面疙瘩。食物通过会厌部后不慎进入气管,堵塞了呼吸道,导致缺氧死亡。通俗来讲就是,就是吃东西呛死了。”

  呛死了?江屹想起在现场在现场发现的两个有剩菜汤的碗,再想起权大瑞袖子上的油腻污渍,不禁心头有些惶然。

  权大瑞说,他遇到陈宝玲之后,陈宝玲说饿了,他就给她拿饭吃。

  如此想来,陈宝玲要跟吴晨龙做戏,自然不会让权大瑞解开绳子放了她。所以,面对误闯进来的权大瑞,陈宝玲要跟他努力周旋,哄着他不要跟外面的人乱说,心生一计,便自称在等人来玩游戏。权大瑞以为找到妹妹,心里欢喜,自然是陈宝玲说什么他听什么。

  之后,陈宝玲正好提到自己饿了,权大瑞便偷偷拿点饭给她吃。陈宝玲自己双手被捆住,只好权大瑞喂她吃。

  晚上厂房里黑灯瞎火,也许是那个时候,陈宝玲呛到了,但她为了打发权大瑞赶紧走,硬是憋着一口气,说自己没事。权大瑞走了,陈宝玲仍然呛着,后来,她便真的没缓过来,就这么呛死了。

  第二天早上,吴晨龙来看陈宝玲,发现她早已经窒息死亡,心一慌,便匆匆点了火打算毁尸灭迹。而权大瑞又正好紧接着赶到救了火,不仅没让尸体被烧毁,也保护了周边的人家。

  如果是这样,这还真是一出悲喜剧。

  江屹交代孙小曲再整理一番证据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疑点,转头就看见林林给唐一锦让座,并且眼疾手快地给她泡了杯牛奶。

  “要不再休息两天吧,你身体我还不放心。”

  唐一锦有些无奈地笑笑,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你放心吧,真的没事儿啦。我总要回来工作的。正好有任务,再不回来,老张、小付他们得累死了。”

  光是整理拼凑之前贾宇博案水泥里的尸骨就把他们忙得够呛,唐一锦再不回来,他们是真别过日子了。

  见林林还有几分犹豫,唐一锦就拉拉他的衣服下摆,道:“知道你是关心我,你要实在不放心,就给我多做点好吃的,好不好?”

  江屹在旁边听了几句就不乐意了。怎么,他关心唐一锦就是婆婆妈妈的啰嗦男人,林林就是感动世界的好男友了?这也太双标了!

  林林正笑着点头呢,余光一瞥就看见江屹被气得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夺门而出。

  他纳闷地想道:这家伙怎么了,吃炮仗了,怎么吹胡子瞪眼的?

  江屹心里正如爪子挠着呢,浑身不自在,林湫便心有灵犀地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喂,林老师……”

  “江屹,怎么啦?”林湫正要说正事儿呢,只听江屹声音里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委屈,赶忙问道。

  江屹一听林湫的声音就瞬间来劲了,枯木回春,返老还童,重振精神,笑道:“没什么,刚被林林两口子齁到了。现在嘛,突然觉得不过如此!林老师,你找我什么事呀?”

  林湫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笑意,道:“这样。我是想告诉你,上次的密码我破解了。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再聊。”

  江屹“嗯”了一声,道:“手里的案子快结了。”

  现在还剩下一点扫尾工作,一是要确认是否真的是权大瑞致使陈宝玲窒息死亡,二是要会会殴打吴晨龙的那个老侯,坚决扫黑除恶,斩草除根。

  “对了,林老师,这两天你有空帮我去看一下爷爷不?我暂时还脱不开身。”江屹想起江老爷子苦口婆心求他找对象的“嘱托”,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要是不能在期限内亲自带着媳妇儿回家,那至少媳妇回了家,老爷子也不能不认啊。

  林湫并未察觉江屹话中的小心思,毫无犹豫地应了。“好。”

  江屹数了一下日子,道:“月底之前就行。”林湫仍是好好应了。

  这边林湫挂了电话,看着纸上的几行字若有所思。

  FLOAT-G2389-PLANTATION-DUNGEON。

  先是位移三位的凯撒密码,再进行摩尔斯密码的二次加密。这段密码并不复杂,说难也不是很难,只是变成了可以认识的单词之后,其中的意味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密码之中还是有谜题。

  而且,又是这个“FLOAT”。

  林湫还记得柳东月死后,江屹拿来她遗笔写下的纸条试探他,那张纸条上面就写着这个单词。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后面的字母、数字和词汇,又分别暗指什么呢?

  冥冥之中的那条线已经逐渐浮出水面,但他目前还是没有抓住。

  不过,这个FLOAT足够证明这一切跟柳东月关系匪浅。所以,方向没有错,她一定是继续深入的突破口。

  那时濒临绝望的柳东月,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她到底有怎样的经历,目睹了怎样的秘密,让她最后的思绪和灵魂漂浮在这五个字母上?

  此时,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把林湫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喂,您好,请问是林先生吗?”

  “你好,我是。”

  “这里是伊拉贝丝服饰,您送来的材料我们收到了。这样的双层亚麻布料的确是我们一款服饰的独特装饰用布。如果您对这一款感兴趣,欢迎林先生莅临我们的时装概念店,对我们的时尚产品进行进一步了解。”

  “好的谢谢。我会在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到翡翠路店。”

  “好的,我们十分期待您的到来。再见。”

  挂了电话,林湫看着桌面上的布料,面色凝重。

  他知道,拿回来的这批油画材质特殊,尤其是双层画布的设计,肯定有特定的生产渠道。

  伊拉贝丝是敖嘉生前所在的时装集团,跟服装有关,自然可能跟布料有关。林湫也是碰碰运气,裁下了一片布送过去询问,而刚才得知的结果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看来,这条“产业链”已经越发清晰了。敖嘉以服装设计师的便利,在工厂组织生产了一批特殊的布料,表面上是服装用布,实际上被他们拿来作为特殊画布,由柳东月和林朋等进行作画,将油画作为信息传递的工具。

  但这些画最终流向哪里,又是一个谜团。

  林湫在纸上又皱眉写下清逸遒劲的“唐双月”三个字,仿佛这是又一个新的密码,摄走了他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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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万。”

  “九饼。”

  “碰。”

  ……

  麻将清脆的碰擦声打破了屋子里笼罩的乌烟瘴气,让这群膀大腰圆的男人不至于被烟熏死。一楼KTV各种躁动的音乐声隐隐从头顶传来,让连输几盘的人心里更加蒙上了闷火。

  “哎哟,许老板,最近手气不错呀!”见对面叼着雪茄的男人又和牌了,这边尖嘴猴腮的男人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忍了忍,笑着恭维道。

  许老板,江湖人称许老狗,闻言不由得动了动脸皮,拉出了深深的法令纹,不无得意地说道:“财运来了,挡不住的。”

  “我看,许老板什么时候去逍遥间碰碰运气,肯定能一发冲天。到时候真的是大翻身,做个比现在还要大的大老板。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牌友呀!”旁边另一个啤酒肚的男人也捧了两句,说的许老狗心里也有点痒痒。

  桌上还有一位牌友赌徒,直勾勾盯着许老板放在桌边的钱包,十分不舍地看着刚刚从自己兜里跑进去的一千块钱,嘴上仍不忘拍马屁,道:“是啊,许老板,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想办法去了逍遥间,那不是大发了。赢不赢钱是小事,认识那些大人物才是运气。黑道日子不好过了,早点洗白,钻在资本家的被窝里,那才安生呢。”

  许老狗拍了拍那男人的手臂一下,道:“癞子,不简单啊,你还懂什么叫‘资本家’呢?出息了啊!”

  头上长黄癣的男人讨好地笑道:“这不都是跟着许老板后面学的嘛。”

  许老板笑而不语。

  虽然是拍马屁,但他们的确说的不错,他也正有此意。不过“逍遥间”那个地方,是正儿八经的有钱人才能有入场资格,他也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还得想法子、通关系。真要进去了,哪怕露个脸,随便逮住个人物,都能让他后半生安稳一点。

  他不过是小小的赌馆老板,头放在铡刀上边,看起来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潇洒极了,其实常常半夜担惊受怕。

  许老狗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不想让别人窥探他的心思,于是便开口道:“行了,别说逍遥间了,咱们这‘麒麟公馆’能安生办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许老狗被桌上这几个人说的心痒难耐,但对自己如何进“逍遥间”又实在无计可施,便生出了几丝烦躁,索性站起身脱了局,到房间外头转转。

  只见出了这间房门,外头是一片半个网球场大小的房间。屋子里十几个吊扇正有气无力地缓慢转悠着,满屋子的烟气随着风四处乱撞。屋子里摆满了棋牌桌,有打麻将的,有炸金花的,热闹极了。但今天人还是不算多的时候,还空了七八桌。角落里有几台角子老虎机,不过暂时无人问津。至于廿一点、轮盘这样的项目也有,但不算热门,只放在边边,偶尔才会有缺钱的傻瓜过来玩玩。

  许老狗看着麒麟公馆一派热闹的场景,心里为自己养了这么一个小赌场颇为得意。

  他看着热火朝天的众牌局,微微笑了。这群待宰的肥猪,个个都多多少少欠着他的钱,是他听话的“好弟兄”,时时刻刻尊称他一句“许老板”,指哪儿打哪儿,真是听话极了。

  要是真的去了逍遥间,入了白道,必然要跟他们少点联系。没有了他们的处处拥戴,他还真不习惯,想想竟然还有些舍不得。

  一会儿功夫,一张牌桌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注意力,许多人放下自己手中的牌围了过去。

  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坐在廿一点桌边,正笑吟吟地看着对面大汗淋漓的光头男人,勾唇笑道:“怎么了大哥,一下子为什么出了这么许多汗呢?”

  光头男人咬咬牙,求助地看向走过来的许老狗。

  身边的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这小子手气怎么这么好,什么来头?二十一点连赢八局了,我从来没见过。”

  “不会是砸场子来的吧?”

  “不会吧。这地方偏,进门还要密码,不是咱们麒麟公馆的老人儿,怎么知道从KTV暗门里进赌场啊?”

  “不知道……欸,许老板来了,咱们就看看热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