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止水 第27章

作者:烟树小荞 标签: 玄幻灵异

  江澜吓了一跳,做个和事佬去劝陆离,“这……陆哥,事发之时我们不是也在的嘛,朱侍卫出手大抵是丑时,你何必明知故问让朱小姐难过呢?”

  他一根筋坏了陆离套话的计划,本来就怒火翻涌的朱问凝闻言双目圆睁几欲呕血,嗓音嘶哑地质问道,“……你们昨夜……你们昨夜也在场?!”

  说昨夜其实不准确,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今日凌晨才对。

  陆离叹道,“事已至此我就挑明了说吧。朱小姐,青楼里的龟公鸨母都依稀记得你入夜便进了挽花别院,而且也一直未与宁公子他们在一起。请问这段时间内你去哪里?朱侍卫又去了哪里?为何没有一直随侍你左右呢?”

  朱问凝一双美目暴突,瞪着他们的眼神活生生像要把他们吃了。

  江澜看得心焦,这个猪队友忍不住又帮美人找台阶下,“你这不是又明知故问了,挽花别院的酒里出了问题,朱小姐和朱侍卫肯定是喝了酒中了双头蛇毒被迷昏过去了嘛。”

  “……”陆离本来就老成的脸转眼间更沧桑了,他无奈地瞥一眼江澜,“你先别说话,乖乖待着。”

  江澜却不觉得自己坏了事,反而焦心地叹道,“陆哥你这么出言无状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好,那其他已经知道的我就不问了。朱小姐,我问最后一个问题。”陆离紧紧盯住朱问凝的脸,她胸膛起伏不定,眼中杀机尽现,然而手上的戒环仍然玲珑剔透没有一丝杂色,“朱侍卫究竟是怎么死的,是否与你有关?”

  朱问凝攥紧双拳,豆蔻色的指甲深深扎入掌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语气淡淡,“自然与我有关。”

  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震。

  “朱蒙是为维护我的名节才大开杀戒,他不愿进涤罪洲挥刀自尽了,怎么会与我无关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再抬头时眼中落下泪来,“两位都是云天宫之人,自然知道戒环的规矩,若朱蒙死于我手,我怎么可能独善其身……而你们分明知道前因后果,却眼睁睁看我百般遮掩丑态尽显,虽是公事公办无可厚非,可未免也……太不通人情了吧?”

  堂中一时无人言语,唯有朱问凝轻声抽泣,让人不忍卒听。

  “惹得女子伤心哭泣确非君子所为。”

  一道悦耳人声自身后响起,江澜敏锐地觉察到陆离的身躯骤然一僵,面上神情顿时放空,仿佛从梦中惊醒。

  听声音是一位女子,但与朱问凝不同,这声音吐字清晰中气十足,入耳便觉是巾帼不让须眉。转身望去果然如此,一名身形高挑匀称的女子踏入厅中,一身红衣如霞,乌发干练地束于脑后,身后璏挂着一柄波纹大剑,浑身无任何配饰,面上也不敷粉黛,是一名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的女修。

  朱问凝掩面而泣,强挤出一个笑来,“舒姐姐,你来了。”

  “堂哥猝然离世,听闻你也牵扯其中,我立即赶来看你。”宁亦舒冲江澜一抱拳,“在下宁亦舒,宁老宗主孤云先生之徒。”

  她刚从外面进来,室内撂着重重珠帘有些昏暗,她片刻才适应了室内光线,目光撞上陆离的背影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师……原来是你。”

  她刚想问他的左手出了什么事,就想起昨日听了一耳朵斗佛台宁广仪的光荣事迹,一想便正好对上了。

  陆离终于微微侧过身,却罕见地未与人打招呼,思忖许久才找回方才的思路,继续追着朱问凝问,“朱小姐,在下冒昧最后与你确认一遍,贵府侍卫朱蒙既非死于你手,也非受你教唆自尽,是吗?”

  他只想速战速决,不愿再拐弯抹角。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宁亦舒直接皱了皱眉,朱问凝却很快地应下了,“是的。”

  陆离眯起眼盯住她,良久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那在下暂时没有别的问题了。方才打搅了朱小姐的行程实在抱歉,我们就此告辞,朱小姐请便吧。”

  语毕他拉起江澜转身走出偏厅,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宁亦舒一眼。

  江澜被他一路拖出朱府,走出大老远他才敢说话,“陆哥,你和那位宁小姐是不是认识?你怎么看也不看她一眼,好不像你。”

  就连宁广仪那样没事找茬的陆离出于礼数也还是会搭理几句,可这位宁小姐看上去还挺正直的,难道陆离和她之间的冤仇比和宁广仪还深?

  陆离手上动作一滞,垂头没有回答。

  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

  “问也问完了,我们现在去哪里,回玉映山庄吗?”

  陆离拽起他的领子飞身藏入树间,“要回,却不是直接回。”

  直觉告诉他朱问凝一定有问题,他们得继续盯着她。

  偏厅内一群侍女哆哆嗦嗦去收拾摔落的屏风和被砸得粉身碎骨的茶具。

  “急急地叫我来,你却要出门,这是什么道理?”宁亦舒抱臂站定,“究竟出什么事了?进来时看见轿子还停在门口,打算去找广仪?”

  朱问凝脸色变了变,语气软下来,“我心里很乱,就是想见你……舒姐姐,你在此处等我片刻,我换身衣服,一会儿一同去玉映山庄吧。”

  宁亦舒刚千里迢迢从云天宫赶到荥州玉映山庄,被她心急火燎地叫了过来,现在又要回去。好在她向来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又值此特殊时刻,是半点也不计较,抬手揽了她一记,“好,我在此处等你。你可好好的,我只等你一炷香时间。”

  朱问凝匆匆说了声“好”,转身时苍白的脸忽地狰狞起来。

  本来叫宁亦舒过来是想引走甩不掉的陆离,可没想到他昨夜竟然也在场……

  她几欲崩溃,一边流泪一边咬牙,心中燃起熊熊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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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离和江澜:死亡警告?!

第29章 贰拾玖

  [贰拾玖]

  果然约摸半柱香时间过后,朱问凝和宁亦舒一起出偏门上了轿。

  “往南,真的是去玉映山庄了。”江澜睁大眼睛冲陆离竖起大拇指,“陆哥真是料事如神,小弟佩服。”

  “你和小莲儿都涉世未深,一会儿查案的时候跟着我,多看少说。”

  陆离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两人轻飘飘地从林间穿出来。还好折腾这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借着薄薄暮色小心翼翼缀上那顶黄花木轿子。

  朱家在蓟城有数百年历史,家仆亦都是土生土长的蓟城人,对城中大街小巷十分熟悉,此番应是不愿引人注目,挑了这么一顶平平无奇低调的轿子,且专挑偏僻的路走。

  转过拐角时陆离心中咯噔一下,照理说他与江澜一路跟得小心应该没有暴露才对,然而很快他便不必再猜了,飞快地给江澜传音:“有人跟着我们。”

  以江澜的实力其实早已察觉到他们螳螂捕蝉却有黄雀在后,但是他这时难得地机灵起来,生怕在陆离面前暴露自己,因此选择闭口不言,只在陆离点明之后懊恼道,“他们是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

  如今所在已不知是蓟城哪条小巷,就在这一拐弯的功夫,忽地一张大网兜头罩下,把两个人盖了个严实。

  “啊,这……这不是要杀人灭口吧?”江澜奋力挣动,不敢轻易出手。

  从小巷两旁屋顶上刷刷落下四道黑影,配合巧妙地将大网一收,看这架势是想将两人直接拖走。

  陆离岂能坐视不理,右手汇起灵流抓住网绳一扯,却发现这张网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竟然轻易扯不断。江澜大喊一声,两人已经滚作一团摔倒在地,陆离背后重剑猛然出鞘,剑锋森然划过一道寒光将大网划成两半,扯起江澜破网而出。

  三名黑衣人瞬间扑上来,重剑在陆离手中如风车快速飞旋,他喊道,“躲到我身后!小心暗器!”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连串轻响,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射在陆离的剑上飞弹出去一时巷中恍如下雨。一名黑衣人闷哼一声不慎被一根银针扫到,登时跪倒在地,来不及挣扎就软了下去。

  “不会有毒吧?”江澜心下大骇,拔出一枚飞溅而起深深嵌入墙体的银针一看,尾端确实泛着怪异的颜色,看不出是毒还是迷药。

  “你们是什么人?云天宫的人也敢动?”陆离许久没有遇上这种事,大剑在手中虎虎生风,与一名黑衣人交手过后才发现,此人身手极好却无半点修为,想来是哪家高门大户专门请的暗卫,不是修道之人就不必佩戴戒环,正好可以躲过天宫悬镜的监查。

  天上又落下几名黑衣人,去掉刚才倒下去那位现在足足还有八名,将小巷围得水泄不通,陆离的大剑都难以施展。

  前有虎后有狼,进退维谷,江澜左右为难,“陆哥,要跑吗?”

  “跑估计是跑不了了。”陆离指尖一动,“借你的剑一用。”

  话音未落,江澜腰侧的轻剑连剑鞘一同被挑起,转眼间在他手中已经翻花轮转,他宽阔的身躯在空中化为残影,一名黑衣人已经被剑鞘狠狠击上胸膛,整个人重重撞在墙上。其他黑衣人顿时车轮一样碾上来,江澜急得提醒道,“陆哥小心!他们是凡人,云天宫规定不能对凡人出手的!”

  不用他提醒,陆离在与第一名黑衣人交手时便意识到这一点,因此也不敢动用灵力,江澜的剑落在他手中就如一根枯树枝一样,甚至不能出鞘。

  然而心中有剑,哪怕手中是一柄枯枝又何妨?

  此刻在远离喧闹人声的无名小巷,陆离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点点星火,脚下轻功翩若游龙,灵蛇出洞一般在黑衣人之间穿梭,铮铮交战之声不绝于耳。陆离动作极快身法诡谲,哪怕断了一只左手依旧成竹在胸,手中剑鞘连连接下黑衣人雪亮刀锋,臂上肌肉迸发猛地将其震开。

  “你们的主子可真是养了一群好狗。”

  陆离故意出言相激,一名黑衣人眼神一凛生出杀心,刀尖翻转向他刺来,陆离身形一矮任那刀锋擦着他头顶削过去,伸出长腿一扫把那黑衣人带倒在地。那黑衣人为刺陆离拼了老命,下盘不稳顿时狼狈后仰,陆离手中剑乘胜追击,如江上竹篙一点把他狠狠挑了出去。

  几名黑衣人趁机从后突袭,陆离不等江澜提醒,已经如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向前就地一滚,刀锋劈在石砖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未待刀声散去,陆离已经翩然掠起,手中未出鞘的剑横扫千军,在空中扬起一阵劲风,将三人一齐扫倒在地!

  江澜远远躲在角落将陆离难得一见的风姿收入眼底,认出他方才使出的正是那天斗佛台下宁氏子弟演示的“平湖秋月”,然而那几人学艺不精动作松松垮垮,在陆离手中蒙尘已久的玉映剑法短暂地重现了昔日光彩。

  而这位年少成名的神童这次回到故乡也并非荣归故里,只有在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才敢放任剑锋随心,畅快淋漓。

  江澜的轻剑在陆离手中不见一点灵光,却如打狗棒一样把一群黑衣人打得七零八落,然而就在此时上方忽地又兜头罩下一张大网,江澜无语道,“还来?”

  与此同时纷纷针雨瓢泼而下,陆离就地一滚护住江澜,地上的重剑飞起在空中高速旋转,同时张开结界将江澜护在身下,几道飞溅起的银针来不及躲,他用缠满纱布的左臂一扫,任由银针斜插入纱布之中。

  江澜的心脏砰砰直跳,忽地眼眶湿热有些感动。

  偷袭不成,天上又落下几道黑影,江澜抓狂道,“还没完没了了!”他不愿再一味藏私,从袖中抄出一枚符咒想让人看看他的厉害,陆离却已身如闪电弹射出去,瞬间放倒两名黑衣人,正与第三名迎面交锋时,巷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

  “好热闹啊。”

  他如遭雷击,手中动作一滞,脑中一片空白,转瞬就被黑衣人一个肘击击中跪倒在地。江澜惊呼一声,黑衣人刀锋一抖正欲取陆离首级,风驰电掣之间,一道剑光飞驰而来将黑衣人挑飞在地,一双红云靴鬼魅一般出现在陆离身旁,踩住地上的刀尖。

  刀锋仍在靴下嗡嗡震颤,宁亦舒扬起下巴,轻轻挑眉望向来人,“还不快跑?”

  这群黑衣人分明认识这位宁家小姐,深知此事不能善了,连忙搀扶起同伴转眼消失在星罗棋布的窄巷中。

  陆离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分明不是什么重伤,却觉得胸腔疼痛难忍,连着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烧,不敢起身,亦不敢抬头。

  “师……”宁亦舒诡异地停住了,沉默片刻冲他伸出手,“你没事吧?怎么我一出声你就停住了,难道以为我与他们是一伙儿的?”

  陆离自然不敢借她的手,自己站起来,依旧垂着头不看她,“……没有。”

  当然不可能。

  这些鬼鬼祟祟见不得光的小人怎么可能与她有任何一星半点的关系。

  只是……只是他怎么敢在她面前用剑。

  他本以为五年时间足以让一人脱胎换骨,他一定能洗去一身玉映剑法的影子,哪怕变成一个不上不下的废人也好。可是他想错了,他从七岁开始习剑,日夜苦练,玉映剑法于他就像喝水吃饭那样自然,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朱问凝很奇怪。”宁亦舒凝视着黑衣人远去的方向,“她突然叫我来朱府,我猜是为了绊住你们,但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我怕有异寻了个借口溜出来,没想到还真的……”

  她低头思忖片刻,忽地回过头冲江澜一笑,“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小公子以后可得擦亮眼睛,不要轻易被漂亮女子蒙蔽。”

  江澜被她笑得打了个抖,连忙将手中的符纸塞回袖中,“这、这……可是她如果不是什么好人,为何姑娘还与她交好呢。”

  “不算交好,”宁亦舒不以为意地笑笑,“面子上过得去罢了,这么些年倒也相安无事。她去找宁广仪了,事不宜迟,我们直接去玉映山庄。”

  语毕她便一个纵跃消失在连绵屋脊之上,江澜捡起陆离的重剑走过来,“陆哥你没事吧?”

  陆离摇头示意无碍,将轻剑丢还给他,两人亦运起轻功,可怜他俩人生地不熟的不认识路,好在宁亦舒十分贴心,远远地用一点若隐若现的灵光为他们引路。

  “我感觉宁姑娘是个好人啊。”江澜轻轻在他耳边问道,“陆哥你怎么看都不看她一眼呢?是有什么旧仇吗?”

  陆离有些不自在,却很坚定地摇头,“她与宁广仪之流不同。”

  “哦。”江澜面无表情,语气却十分的贱,“那就是喜欢她喽。”

  江澜只是随口一说,以好奇居多,怎料陆离反应非常大,脚下踩碎了一片瓦,差点从屋檐下滑落下去。江澜眼疾手快捞住他,却见他憨厚老实的脸纠结起来,前所未有的难过,“我没……”

  他的话骤然哽在喉中,如遭雷击一般睁大了双眼,神情又是愕然又是悲伤。

  江澜被他吓到了,连忙抬手拍他的肩背,“是我多嘴了,陆哥,我不会往外说。”

  陆离紧闭双唇,用力之大活像一只死蚌,半晌才无力地松开。他怕江澜过于愧疚,温言劝道,“无事。不用你往外说,知道的人也不少。”

  “咦?真的?那喜欢她就去追呀。我知道陆哥你有诸多顾虑,但我看宁姑娘她与寻常女子不同,你也说了她并非宁广仪那样的人,人生苦短,何妨一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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