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 第67章

作者:唐泽泉 标签: 玄幻灵异

  “除了我。”凌子夜握紧酒杯,“还有吗。”

  梅比斯看了他片刻,不忍心再多说,可凌子夜已然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是谁…?如果我死,可不可以——”

  “别犯傻。”梅比斯说,“……你救不了任何一个注定要死的…”

  她顿了顿,没把话说完。

  她的确看到了未来。她能清楚地看见眼泪、鲜血、甚至是死亡,却不能判断那些悲剧究竟因何而起,与眼前的人、眼前的事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即便她想要改变未来也做不到。

  其实改变未来本身就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在走到尽头之前,任何一个细枝末节的微小变更都有可能造成翻天覆地的蝴蝶效应。如果她试图通过驱使任何人偏离原定的走向、或是阻碍任何人去做任何事情来扭转结局,最后的结果往往只会更糟糕。

  因此她在暗中庆幸上次凌子夜没有因为她一时冲动的阻挠而退缩,否则也许不仅救不了凌子夜、救不了大家,还会发生更加惨烈的事情。

  凌子夜难以置信地摇头:“是因为我吗…?”

  “——我不知道。”梅比斯说。

  凌子夜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是不是我的到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一直以来他只顾及自己,只一心想来到任祺安身边,却没考虑过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伤害。

  梅比斯没挣脱他,只是有些颓然地瘫倒在桌面上:“——错的从来都不是你…”

  *

  任祺安正在跟苍绫华和简弈心谈数据库被攻击的事情,联系到前两日组织受害者被袭击的意外,任祺安觉得或许就像凌子夜说的,组织有意获取他们手上所有组织受害者的信息。

  正想到凌子夜,Ann就冲到大厅来,一嘴咬上任祺安的裤腿,拖着他往外拽。

  “别闹。”任祺安推推它,它却呜呜咽咽死不松口,任祺安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又触及它前爪沾染的几点深红色印迹,看上去有些黏稠。

  任祺安隐隐意识到什么,噌地站起身往外冲,跑到凌子夜的房间门口时脚步却滞缓了一下,轻轻推开门,步履沉重地跨进去。

  爱上凌子夜之后,任祺安开始害怕花叶的凋零。

  花朵盛绽时固然耀眼,落入泥土中却只余下破碎的残香,从此以后不管再开出多少争奇斗艳的花,都不再是根植于他心里的那一枝。

  可冬天总会到来。

  红、满目的红,渗透那纯白的衣袍和长绒地毯,仿佛雪层之上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簇拥着倒在其中的凌子夜,如果不是那惨白的脸色和几乎要被枝条勒断的手腕,他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很安静,神情也很平和,只是脸颊还留有泪痕。

  任祺安一把抱起他往医疗室去,那轻飘飘的重量让任祺安产生一种不切实感,明明人就在自己怀里,任祺安却觉得他下一秒就要随风消散。

  几个人赶到的时候,任祺安还没缓过神来,沾满血的手颤抖不止,苍绫华问了他几句,他都像没听到似的,空望着地面费力地呼吸。

  凌子夜昏迷的十余个小时里,任祺安仿佛被废了手脚,断了经脉。谁都不理,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公会的大小事务都被搁置,和凌子夜相熟的这一干人也无心办事。

  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要走到这一步,大家纷纷主观臆断,觉得凌子夜会这样是因为任祺安和莫以微之间拉扯不清的关系。

  看到任祺安那副如果凌子夜有事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的样子,简弈心挣扎许久,还是找到了莫以微,和他谈了谈。

  准确地说,那并不能算是“谈”。因为还没等简弈心多说几句,莫以微就发了疯。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

  “没有人要离开你…我们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那祺安呢…?”

  “他也只是换个身份陪在你身边而已啊……”

  大家都看得出来,任祺安心里只装得下凌子夜,不论任祺安愿不愿意承认,他的确为凌子夜改变了很多,甚至都不像任祺安了。

  “我不要…”莫以微突然抓住简弈心,“等凌子夜醒了,我去求他好不好,我求他把祺安让给我,他没有祺安也可以,可我没有祺安会死的啊…”

  “以微,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简弈心说,“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一个已经不爱你的人…?”

  “现在连你都觉得我活该被抛弃了是吗…?”莫以微砸了一地的东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总是反反复复问这个必然会陷入死循环的问题,即便这根本不是关键所在,因为人并不是一定要“做错什么”才会经历苦难和悲伤。

  “这一切不是任何人的错…”简弈心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相信我,只要你愿意,我们会陪你一起走出来的,不要再自我折磨…”

  “别说了!!”莫以微什么都听不进去,“我恨你们…”

  他只知道继任祺安、苍绫华、程宛蝶站到了凌子夜那边之后,现在连简弈心也放弃了他。

  赶走简弈心之后,莫以微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那头很快便接了:“怎么,改主意了?”

  “我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里。”莫以微说,“你说过你要带他走,让他永远从任祺安眼前消失……”

  “放心,带他走本来就是上头给我的任务。”那头说,“对了,我还会附送你们一个超劲爆的大新闻——我都有点等不及要看看任祺安的反应了。”

  “什么意思?”莫以微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

  凌晨四点,凌子夜从昏睡中醒来时甚至还有些醉意,不太能搞清楚眼下大家都一脸担忧地围在自己床边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你答应过我一起去烛火祭的。”棕熊说,“为什么要食言…?”

  直到看见输血管和自己手上的伤,他才意识到什么,费力地撑着身体起来开口道:“我不是——”

  “好啦。”程宛蝶打断了他,“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啦。”

  “没事就好,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苍绫华一边说,还顺手拉上了有什么话想说的戚星灼,小声说,“让他和祺安好好谈谈。”

  凌子夜有些无奈地目送几个没给自己机会解释的人走出房间,才看向眼睛通红的任祺安,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有要自杀。”

  凌子夜知道自己的辩解很苍白,但他的确只是有些捱不住几乎要压垮自己的无力感和绝望,喘不上气,抽了几支烟只觉得脑袋愈发天旋地转,便试图用生理上的疼痛分担一部分心理上的不适。

  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意识模糊间就伸出枝条缠住了自己的手腕,只不过他喝多了,没把握好度,深深嵌进皮肤,割破了皮肉也没醒觉。

  “真的。”像是怕任祺安不相信,他又补充,“我只是喝多——”

  没等他说完,任祺安就突然抬臂将他搂进了怀里,凌子夜感知到他紧紧箍着自己的手臂被肩膀牵引着颤抖,胸膛剧烈起伏着,而自己肩头的衣料也很快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别哭。”凌子夜抬手抚上他后脑,“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的。”

  “不论发生什么,记得我爱你。但……”

  “你不用爱我也可以。”

  任祺安哽咽着:“我爱不爱你,不是由你说了算…”

  “我不想伤害你…”凌子夜轻声说。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伤害你…”任祺安闷在他颈间,“凌子夜,爱我那么痛苦,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不要那么爱我了。”

  “可更多时候,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继续爱我。”

  “我是不是很自私…?”

  凌子夜忍不住笑:“我说了我不是自杀——”

  “——我知道你很痛。”任祺安说,“我能感受到…”

  “这不是你的错,宝贝。”凌子夜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不论你希不希望,我永远爱你。”

  疼痛才是人生的本色。但重要的不是疼痛,是如何为每一道伤疤赋予意义。

  这意义不需要别人的认同,也不需要别人去说是否值得。

  窗外渗进来的苍白月色将空气滤冷,凌子夜本能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我们去海边吧。”

  他试图要逃出这令人不安的寒冷,也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陪棕熊去看更多。

  也许在暖和的地方,濒临枯萎的花枝还能开出艳光。任祺安暗自庆幸着凌子夜还有想去的地方,完全没有考虑手头的一堆杂事,很快答应:“好。”

  作者有话说:

  【戴佩妮《野蔷薇》,作词:戴佩妮】

  75章选的《白玫瑰》和73章的《红玫瑰》想表达的是:樱花宝和白蔷薇对于虎虎来说不是红白玫瑰的抉择,因为在虎虎心里樱花宝既是红玫瑰、也是白玫瑰。

第81章 你看看大伙儿合照 就你一个人没有笑

  奎洛伊海位于菲尔伽南部的边界,北接奎洛翡森林,在西北角划出一片私人海滩,除去公会成员,这里只有日常维护的人和一些超越者。

  这个时节是奎洛伊海滩气候最好的时候。海风微暖,阳光明媚但不灼烈,轻易驱散从北方带过来的寒冷,又不让人感到炎热。

  “就这么把沉璧带出来,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宋典看着从机甲上被拖下来的箱子,挠挠头。

  “啊…因为考虑到他整天关在地下室,想让他出来散散心嘛…”戚星灼说。

  “这就叫散心…?”

  那巨大的箱子几乎密封,用绝缘材料筑起,看不见是什么,但里面的东西似乎并不安分,一下下将箱子弄出巨响。

  “没办法,如果把他放出绝缘箱,会出大乱子的。”苍绫华说,“把他和箱子一起放到海里去吧,毕竟他是从海底来的,就算不能出去也可以看看。”

  “好吧…”

  几个人搭了把手,给箱子锁上链条,正要推进海里时,凌子夜突然出声:“我可以看看他吗……”

  来到公会那么久,他总能听到地下室地动山摇的动静,却还没有机会看看这孩子。

  宋典打开箱子上的一面屏蔽膜,里面黑糊糊的,凌子夜手掌伏上绝缘玻璃,正在找他,一只长着蹼的手却猛地拍上玻璃,发出一声巨响,电流闪烁间,凌子夜眼前只迅速晃过一缕由蓝渐变到绿的游光,而他很快便又躲回了黑暗中。

  “他太久没见光了……”宋典解释道。

  “以后…让他多出来看看吧。”凌子夜说,“被关起来…很痛苦。”

  “当然…”戚星灼愣了愣,“有机会就会带他出来看看。”

  “姐姐…”蕾拉从浅海跑到程宛蝶身边,捧给她一块粉金色的海玻璃,“送给你。”

  程宛蝶微笑着,生硬地拒绝:“不要。”

  蕾拉有些失落地垂下手,将石头装进了衣袋。

  凌子夜赤脚踩上浅金色的沙滩,驻足时海浪刚好退回去,遗留一些细碎的小贝壳,大叫着“别踩到我”的小寄居蟹超越者,甚至还有一些被打磨圆滑的海玻璃,色彩柔润,像各种口味的软糖。

  没一会儿,海浪又小心翼翼漫上来,打出细密的白色海沫,漫过他脚踝。

  被逐渐淹没的落阳泻出一滩千变万化的橙黄、火红、赤金,肆意泼洒向浅浅涌动的海波,在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奏响滚烫又寂寥的挽歌。

  海风掀起白衬衫的衣角和他的长发,金闪闪的波光凝结在他身畔,如同一幅正在燃烧的画卷。

  “戚星灼。”任祺安突然开口叫正举着相机四处拍的戚星灼,朝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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