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第38章

作者:阿苏聿 标签: 强强 末世 玄幻灵异

  他就真听着他的呼吸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模糊的噩梦,醒来时冷汗淋淋。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没见人影。他坐起来,乔伊正窝在他腿上舒服地打呼。阿尔文把它折腾醒:“找你主人去。”乔伊愤怒地“喵”了两声,最终一摇一摆走走嗅嗅地带他去。

  阿尔文攀着粗石,从一条蜿蜒的岩洞里钻过去,原来避风洞上方还有一个小洞,贺逐山正坐在尽头。两石之间有一指宽的极细的缝隙,风丝丝缕缕杀进来。所幸地表顽固,洞里只是被吹得凉爽。

  阿尔文将乔伊放到地上,猫扭着屁股“呜呜嗷嗷”地朝主人奔去。它偎在贺逐山腿上,边骂边竖直了小尾巴,像是在声泪俱下地控诉某人。

  贺逐山抬眼:“你欺负我的猫?”

  阿尔文说:“我哪敢。”

  他坐在贺逐山对面不远处。

  贺逐山正在拭刀,一遍又一遍,薄薄的刀锋在黑暗中隐隐泛亮,幽光雾一样将他拢着,他显得又冷又远,不像这世界该有的人。

  两人谁也没说话。

  风如乱柳片片见血,刀也在他手里声声嗡鸣。

  阿尔文忽然说:“你不是第一次来地下城。”

  他的动作顿了顿:“我在这儿待过两年。”

  “逃命?”

  贺逐山说:“练刀。”

  贺逐山的枪法很准,但那多半与他的异能有关。相比之下,他的刀法更加惊人。那是在生死一线上卷刃饮血、靠命搏出来的功夫,阿尔文见识过,也吃过亏。

  阿尔文问:“你杀过很多人吗?”

  贺逐山说:“不记得了。”

  “说谎。”他戳穿他,“我杀过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他们的脸。”

  拭刀的动作这才停下,贺逐山抬眼,青冷的寒光映亮了两汪镜泉:“你杀过很多人吗?”

  “不少。”

  “后悔?”

  “想要赎罪。”

  贺逐山没有接话,他将刀收起,脊背几乎是他的刀鞘,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

  他似乎随身不离三样东西,长刀、纸烟,和一把藏遍身上所有角落的猕猴桃味果糖。

  于是火光在漆黑中跳出一颗星,把他照得瘦棱棱的,然后青烟斜飘,他像被笼在香火中的一樽像。

  他伸出一根手指,逗弄乔伊,猫追着他的指头玩,他说:“以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很多年以前了。”

  他头也不抬,烟在指尖静静燃着:“那天风也这么大,几十年都没有那么大的台风。街上滚着浪水,监控系统全部失灵。于是抢劫的抢劫,杀人的杀人,警/察都管不过来,就我倒霉,捡了个小孩儿。”

  “秩序部在追他,应该是个逃犯。情况紧急,来不及捂他的眼睛,我杀人时,血溅了他满脸。我们躲进出租屋里,生火的时候,他问我这个问题。他问我人被杀时会痛么,我说不会,死就死了。但他说不,被杀会痛,然后撩开袖子,手臂上有很多刀疤。他说被杀是一块一块看着身体分崩离析,最后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但死不掉,逃不走,还要重新来过。”

  贺逐山说:“不知道秩序部对他做了什么,现在想,他也是个觉醒者吧?我想过带他走的。他发高烧,胡言乱语,我去私人诊所买药,遇到一个便衣。他看出我不对劲,我必须杀人灭口。但他跪下来哭,我犹豫了。他保证一个字也不会说,只要他放我回去。他有父母,有妻子,有儿女……”

  贺逐山顿了顿:“我信了。”

  “但我回到出租屋时,炉火灭了,人已不在。两片木柴都没来得及烧完……秩序部向来做事很快。”

  “我想他已经死了,如果他还活着,和你差不多大。不过他应该没那么走运,我连他的样子都忘了。”

  “我杀了很多人,我自己都数不清。梦里走在桥上,河里都是伸长了要我偿命的手。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只后悔少杀了一个人……我只后悔少救了一个人。”

  烟灰落下,烫在手背,贺逐山垂眼看着它消作飞灰:“我母亲信佛,佛经里说,杀生有果报,罄竹难书,必堕地狱。但我已经无法回头,也不愿回头。欠下的一笔笔血债,干脆攒在一起,死后到油锅里慢慢还。”

  他又吐出一点烟圈,烧灰般的味道让阿尔文隐约看见那方壁炉。他感觉自己就坐在壁炉前,死死地盯着火舌跃动,听冷雨拍窗,等一个人回来,没有等到他,却等到追兵。

  他突然无比厌恶烤烟的辛酸把贺逐山身上冷清气盖住,于是起身抽走他指缝里的烟头:“少抽点。”

  贺逐山无动于衷,又从口袋里摸出第二根。烟同样被阿尔文没收,他捏住他的手指:“听话。”

  贺逐山说:“我一向不听……”

  然而眉头忽皱:“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扑打的猛风中传来一声闷响。

  *

  濡女不需要穿防护服,她是蛇,周身湿稠稠的黏液能把她的心率与体温都降下来,于是她提着刀走进避风洞。

  她与那群守夜人对望,微微眨眼,守夜人们便失神落魄,睡昏过去。撒旦再次升级了她的异能,她是撒旦豪掷千金打造的一把杀器。

  她挨个寻找沈琢。

  沈琢正蜷缩一团,小狗似的睡在角落。有人脱下衣服盖在他身上,但人不知去了哪里。濡女蹲下来,轻轻拉下外衣,兜帽下露出极精致的脸,沈琢在梦里“咂巴”了一下:“辛夷……”

  辛夷。

  濡女微顿,觉得他梦里离不开人的样子相当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只是摸出一管麻醉剂,摁下按钮,清蓝色液体瞬时上载。

  撒旦要活的,真棘手,绑架可比杀人费事儿多了。

  这么想着,濡女把针逼进沈琢脖子,只剩寸余距离时,沈琢忽然醒转。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沈琢猛地瞪大双眼,扭头要滚,结果被濡女一把撩起,捂住了嘴:“闭嘴,不然我要你的命。”

  沈琢在女人手里扑腾,“吱唔”的求救声从她指缝间溢出,就两个字,濡女仔细听了,还是“辛夷”。她怕这个叫辛夷的家伙真被他喊来,于是立刻钳着他往外走,推开石门,准备跳山。

  然而就在这时,沈琢猛张嘴,在她虎口烙下一圈牙印,同时反手抓她头发,重重向下一薅。小狗崽子用了死力,濡女一个不慎让他挣脱,沈琢趁机低头顶她,将她撞开,自己却失足掉下石崖去。

  狂风中传来“噗”的一声响,紧接着是一串衣物猎猎声。沈琢没死,在沙尘中胡乱逃向某处。

  濡女眼神一冷,毅然翻山落地。然而正打开眼里的夜视器,准备在黢黑中锁定目标,却忽觉颈边杀来一道罡风。

  她本能仰头躲过,一薄雪亮的刀锋贴着面擦过去。刀柄在贺逐山掌心旋了个漂亮的花,扭向又朝濡女当头刺下。濡女正要拔枪,腰上却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毫不怜香惜玉,她吃痛后退,滑出去老远。

  “你去追沈琢。”她听见对方嘱咐,而Ghost竟就这么乖巧地依言照办。

  但震惊在那人走近时再上一层。

  她看清了男人面容,轻声呼喊:“……A!”

  秩序官A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高高在上,一如往日,但濡女感到一线杀意。

  他说:“我们见过,在尖塔。当时你自称撒旦的副官……你骗我。”

  袖口里滑出一柄黑幽幽的枪管,对方压下扳机:“秩序部行动法第三章 第十一条,欺瞒上司,罪同背叛。我现在依律将你处死。”

第36章 双生(11)

  沙尘暴在地下世界肆虐, 狂风如涌,飞沙走石。即使贺逐山拢紧防护服,尖锐的沙砾还是一颗一颗钻进来,刮得人脸上生疼, 丝丝流血。

  义眼发出幽暗的光, 不断扫描周围环境。它很快在混沌中发现了目标, 并将对方身影锁定——沈琢正在流沙中挣扎, 吃力地拔腿向前。

  贺逐山顶风而行, 追在他身后。

  眼瞧离人越来越近时, 却忽觉身侧逼来一线杀意。

  他立刻后退躲开,“嗖”的声响,一枚由伸缩链控制的十字匕首破空刺来,擦脸而过, 险些削去他的鼻尖。

  及时赶到的人正是辛夷。

  辛夷担心风暴不停, 但水壶已见底。于是等沈琢睡着,他到避风洞深处,找商队买了些水。不过眨眼功夫, 回到原地, 沈琢却已不见, 又看到守夜人横七竖八晕倒在地, 就知事情不好。

  此时他一把将沈琢从漩涡中拉出, 在他眼下狠狠抹了一把,像是要烙下什么痕迹似的, 用力把人往身后推:“跑!朝有光的地方跑!鬼宿城就在那, 不要回头!”

  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柄小臂长的弯刀。

  十字匕首再次朝脸上刺来, 贺逐山扭头避开, 又徒手抓住伸缩链, 一把扭断:“我不是来追杀沈琢的。”

  但辛夷根本不信。

  弯刀“噌”的一声出鞘,锃亮的锋刃流露出狠戾。转眼间人轻轻一点,贴身而至,一刀一鞘当头砍下。

  贺逐山反手摸刀——在这种恶劣的暴风环境下,枪械毫无作用——他回身一挡,空中撞出清脆金鸣。

  狂风呼啸,两人一触即分。贺逐山想抽身追沈琢去,但辛夷再三将他拦下。他的刀法鬼魅无踪,总能在最奇绝的地方凭空刺出,况且在近战中,短刀要比长刀更灵活多变,贺逐山便被逼得连连后退。

  交手十数招后,两人都微微喘息,持刀而立,勉强稳在风暴深处。

  贺逐山打开夜视仪,辛夷离得不远,幽绿的世界里,仿佛一道鬼影,杀气腾腾。他再次提刀砍来,贺逐山抬臂挡下,绕背一躲,拉开距离。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完美了——辛夷的刀太完美,这却恰恰是蹊跷的地方。

  剑有剑灵,刀有刀魂,刀剑随主,各有脾性。有人力大无穷,有人以快见长,有人不动如山,却都是独走偏锋。正是这样,刀剑才有惊人威力。

  但辛夷不一样。

  辛夷的刀是死的,毫无特点,节奏全由贺逐山牵动:贺逐山攻,他便守;贺逐山进,他便退;招招式式如循章法,奈何不了贺逐山,却也从不落下风。

  仿佛一台计算、预判了敌人所有想法的高级机器。

  贺逐山因这个念头动作微顿。

  这一顿露出破绽,辛夷眼神遽冷,骤然动作。

  风暴中到处是“嗡嗡”乱飞的蜂虫,天地变色,沙石汹涌,如黄河,如钝刀,人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声辨位。

  辛夷出刀的瞬间,贺逐山豁然转身,反手“当”地荡开刀刃,出腿横扫。其实他并不能看清辛夷在哪,但他有杀伐的本能。于是辛夷不得不扭身避开,这一下却如了贺逐山的意。

  那长腿一勾,霍然劈下,一脚将辛夷踹翻在地上,不及躲避,长刀刺来。

  “噗哧”一声,尖刃搠入肩头,只挨着心脏擦过去,极准极快,不损毫毛。显然已刀下留情。

  辛夷发出闷哼,却赤手握住雪亮刀锋,想要用力拔出,立刻被贺逐山摁住。

  粘稠的液体正顺着刀面汩汩流下,像是鲜血,却没有铁锈味道。于是贺逐山伸手一摸——掌心糊满某种琥珀色的油似的生物材料。

  贺逐山微怔,他知道这是什么。

  EOS系列的仿生人体内大都流动着这种“机器血”,这一生物组件能为它们的运作传递信号、提供能量;润滑零件、维持体温。

  辛夷眼神微暗,旋即猛地抬腿蹬人,挣开了贺逐山钳制,翻身而起。

  两人在沙暴中相对而立,辛夷擦了擦“血”。他毫不在意地用力抓合伤口,皮肤竟自动缝在一起。然后他说:“没错,我是一个仿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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