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131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淅洺冷峻道:“守阵!”

  大阵开启,淡金光晕笼罩在东荒各地,抵御着碎石残瓦的冲击。此阵以灵脉为基,无数灵石为薪,却也时明时暗,抵御得艰难。

  唐倚雪依然白马红衣,掌中铁尺却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她闭上眼,沉声道:“万物之尺并非天道,而是人。”

  她又说:“正因情欲挂眼,人才为人。”

  随着唐倚雪的话语,无数柔和温暖的白芒汇聚而来,续入阵法。

  那是东荒百姓的愿心。

  ——想活下去。

  ——想见到太阳与月亮。

  ……

  原本天都坠落,于他们而言是噩梦般的天将倾颓。短短数日,唐倚雪却几乎行遍了焆都笼罩下的城池与村庄。

  她斩妖、除魔,告诉他们,不要怕。

  仙人并不全如他们所想那般恶,修士造成的罪孽,终将由修士偿还。

  中年汉子扔掉手中的锄头,双手合十。

  二十年前,他尚且为沛城中一个十多岁的孩童,随母亲摆摊卖糕,亲眼所见陨星坠落,却被一名傲骨风姿的剑修斩灭。他还记得恩人一步一个血脚印,艰难步出城门。

  他没有什么能报答恩人,却牢记于心。农人的躯体中飞出一道柔和白光,汇入阵法。

  更多、更多,来自受过太阳恩惠的百姓。

  年迈的妇人闭目,她回忆起二十年前逃荒时,连树皮草根都被吃干净。树没有一棵留着树皮,露着惨白惨白的树干。

  后来太阳回来了,田地又能长出麦子。即便孩子依然好几年吃不上一口肉,饿得面黄肌瘦,却再也没有饿死过人。

  无数白光于此凝聚,如涓涓细流汇入阵法。

  唐倚雪也闭着目,却忽然睁开了眼。那张明媚动人的脸上,此时并无神情。她声音冷冷:“门主,不知您来此处作甚?”

  唐无陵领着一众至公门人,竟也前来。他们却并非助阵哪怕一丝一毫,而是冷漠地站在一旁,注视着昏沉沉的天。

  她说:“这是人的斗争,门主既顺应天道,又何来此?”

  唐无陵注视着昏沉沉的天际,雄厚声音透着癫狂:“倚雪,你本应是最有希望的,你却主动放弃了……自创立以来,我至公门的愿望只有一个——融入天道。仲辛终归还是失败了,最终面见天道者,只有我至公门!”

  唐倚雪厉声:“你到底是谁?”

  唐无陵低沉道:“我是至公门门主,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

  更高的远空,逄风强运心法,几欲咳出一口血。他不着痕迹拭掉唇角的血迹。

  果然,先前的伤还是没有来得及痊愈。

  口中腥甜。

第218章 再见

  巨骸疯狂地甩着脑袋,鸣叫不止,鸿鹄曾经华美修长的尾羽淌着污泥,羽毛花纹化作无数只血红的眼珠,转动不止。

  几人与骸交战,渐渐逐到天际,鸿鹄尸骸背上的焆都已然抖落一半,却依然不容小觑。

  逄风一剑甩出,它的左翅骨被割断,巨骸挣扎着向地面坠去,可青鸿却忽然脸色一白。

  他与肉身共感,此刻也受到同等痛楚。

  南离喝道:“师兄!”

  青鸿捂着手臂转头:“无妨!不必管我!专心进攻骸!”

  霜雪凛然而至,半人半鸮的银翎张开双翅飞来,用锋锐的手爪抓住青鸿。银翎扭头:“南离,你师兄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

  南离会意,纵身挥刀无数刀气迸发,如漫天流光袭向骸,火焰将羽毛烧灼成焦黑。巨骸哀嚎一声,脊背上半个焆都就此坠落!

  眠龙山上,常青木早已留意到天空的状况,巍峨高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眠龙山砸来。它划破空气,滋滋声不断,如同一颗火流星,向眠龙山坠落而去——

  弟子们早已疏散开来,小妖们惊惧的眼神望着那枚火流星。他们的阵法皆已经到了极限,若是这枚流星命中九阙,眠龙山的龙首山头也将夷为平地。

  山头虽然已无弟子,山上树木却已经生长千年!他熟知每一棵树,它们都有机会化妖!

  常青木一咬牙,不退反进,撒腿向山头奔去。那几只小木妖见了,惊呼道:“常师兄,你去做什么——”

  常青木头也不回地喊:“你们回去,别跟过来,我去去就回!”

  他拔腿就跑,可双腿的速度到底比不过火流星。常青木此刻无比后悔当初为何不学御器飞行——那门课他每次都偷溜去郁木境。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常青木只能疯狂地向前跑。在坠落的火流星面前,少年的身形无比渺小。常青木却忽觉身体一轻,有一人提起常青木,带着他向前飞去。

  是程必。

  程必冷声道:“叫你不好好学御器。”

  他的背后展开一对膜翼,双翅一震,飞速向前飞翔而去。常青木喊:“再往前飞——对对对,在这,把我扔下去!”

  程必一松手,他便掉了下去。

  常青木踉踉跄跄站起身,终于站在山头之上。此时火流星已经距山头不到几百丈。他的鼻尖已经嗅到了焦土味。

  少年深吸一口气,大呼一声:“开!”

  常青木的身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奇异的仙树,仙树迎风而长,顶天立地,其每条枝条上各有七枚叶片,这七枚叶片的色彩却各不相同,呈现出金玉般的材质。

  仙树迅速生根,它的树躯不断生长,竟有顶天立地之兆。不死树一族的先祖正是顶天立地的建木。此时常青木竟效仿先祖,以身化树。

  火流星当头砸下,轰鸣几乎将空间撕裂,可一圈翠绿的光晕却从树干散发而出,火流星竟然寸步不得进。

  程必冷着脸,看着常青木挥舞叶片叫喊。

  翠绿的生机之光下,火流星终于失了势,颓然化作飞灰。眠龙山的山头,几人合抱的巨树昂首挺立,其树冠亭亭如伞盖。

  常青木有些虚幻的身影从树干飘出来:“程必,我刚才威风不威风?”

  程必骂道:“威风什么?你扎下根来,本体就不能移动了!就算有灵身也不能离开本体太远!你回去怎么和族人交待?”

  冷淡的青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九阙一众弟子中,常青木是最无拘无束的人。他热衷四海游玩,投壶逛庙会踢马球。自由对他来说比命还重要,可他此时竟然本体扎根了!

  虚幻的常青木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千金难买我乐意——九阙多好一个地方?我扎下根来,还能一直庇护着九阙。再说,灵身有什么不好的?我有九阙就足够了。”

  仙树矗立九阙山门前,如忠诚的兵士。

  天际的战场,也终于分出了胜负。骸坠落在地,再也无法移动,一双眼怨毒地望着他们。青鸿染血的手伸到骸的腹腔,他从中掏出一卷卷轴。卷轴染了血,已成漆黑的脏污。

  他颤颤巍巍举起那卷轴,猛地一撕!

  此刻,东荒无数幸灾乐祸的修士大叫出声。他们早早躲进陨石残片砸不到的地方,占了百姓的田地山川,耀武扬威。

  而卷轴一撕之下,他们惊恐地发觉,自己体内的灵力竟开始消散。那些灵力不住流出他们的体内,涌入伤痕累累的大地间。

  天道当时遣鸿鹄君前来,为他留了一道法旨。法旨可让天下修士散尽修为,哺育衰败灵脉。只是彼时鸿鹄君心存善念,只要求他们主动散去一半灵力,并未动用法旨。

  而如今,法旨重现!

  田间地头的百姓,有的注意到仙人的异状。下一刻,天道法旨冷冷在每人脑海中炸响——兹以令东荒人族,即刻起散尽灵力,以补地脉之衰!

  这道迟来了千百年的法旨生效。无数人体内奔涌的灵力纷纷消散。他们惊惶去摸仙器,可此时仙器竟然也失了光泽!

  百姓起初还有些畏惧,随后忽然意识到他们此时与自己无二,挥舞着锄头冲这些耀武扬威的仙人老爷冲了上去。

  唐倚雪身上的灵力光晕再次散去,她却面色平静,某种新的莹白的力量在尺间汇聚,她望向至公门——至公门人皆丧了灵力,却神情狂热癫迷。

  唐无陵向前踏出一步:“要来了……”

  此时已是夜晚,巨鸟哀鸣着坠落后,人间的月亮再也没有遮挡。百姓们纷纷抬起头,不约而同地望向头顶的月亮。

  这是个满月夜。

  月亮藏在浅蓝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周身绕了圈轻纱罗似的月晕。这修士司空见惯的景象,对凡人却是难以想象的奇景。无论垂暮的老人还是年幼的稚童,此时都睁大了眼。

  有小孩指着月亮:“爹!那黄灿灿的是不是仙人吃的大馅饼?”

  有老者不由得喃喃道:“真美……”

  老秀才摇头晃脑道:“明月净松林,千峰同一色——嚯,先人所言原来是这意思。”

  而精疲力尽的南离将一旁的逄风揽住:“宝贝,我们赢了是不是?我们——”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左相,也没有焆都。他们终于能山下隐居,白头偕老。

  逄风静静凝视着他,脸色苍白。

  正在此时,忽有一道金光刺穿夜晚灰蓝的云。天降甘露,地涌灵泉。仙鸟啼鸣之声络绎不绝,夜晚竟比白昼还要明亮。

  九霄云上,一道彩云编织的仙梯从天而降,灿金的身影静静站在仙梯顶端。那身影似是个少年,他有着金色的发与眼睫,他的脸上似乎遮盖着一层云雾,辨识不清。

  他微笑着对青鸿伸出手:“鸿鹄,你很好地完成了委任,要回去么?”

  这是——

  至公门众人顿时面色狂喜,正欲冲将过去,身体却被束缚住,无法动弹。

  青鸿嗓音沙哑:“大人,我已失了仙躯,不应为神,还请让我待在人间。”

  “是么?”少年的目光无趣地从他身上挪开,又望向逄风,“忘了说了,我名为昭,可以理解为你们口中的天道。”

  他的声音无比耳熟。

  “还好,虽然鸿鹄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却也没造成什么差错,”天道微笑,“和我走罢,幽荧上神,你早该走了。”

  惨白着脸的逄风站起身,光彩夺目神衣不知何时已经披在身上。天道目光望向仙梯,遥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要去哪!

  南离疯狂地挣扎着,此刻身上却好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双眼血红,眼睁睁地看着逄风抬脚,迈上仙梯云阶。

  “先等一下。”逄风忽然说。

  天道:“请便。”

  逄风回过眸,将手探出衣袖,摸出了某个物件。那骨白的物件雕得细腻而精致,唯有尖端泛着些血色的红。

  他遥遥一送,那物件便飘到南离面前,毫无阻碍地融入南离的躯体。

  它融入南离的体内的一刻,忽有强横的灵力自南离体内爆发。狼原本只剩两截骨茬的尾巴忽然笼罩在光芒里,长成两条粗壮的雪白长尾,那双尾尖还泛着艳丽的赤色纹路。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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