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134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南离捧着小昙花,悄手悄脚地走,他刻意避开人群,却还是被发觉了。

  眼尖的仙侍一眼瞥见他怀中的小昙花,高呼道:“你——你竟然偷了望舒宫的花!”

  南离的神色冷了下来。

  那人不依不饶:“你这小贼,分明是来伺候望舒宫主人的花,竟行这偷窃之事!你等着,仙君必会将你的神魂扔下神台!”

  仙侍贪婪的目光流连在南离怀中的花盆和壶中冰露。那些物事散发着渺渺灵气,一看便绝非凡品。他说这话,并不是想要南离伏诛,而是想贪下这些宝物。

  至于那株瘦瘦弱弱的小昙花?折了就好。

  南离怀中的小昙花察觉到了什么,像第一次见到南离那般,摇曳着发抖。

  仙侍原以为南离会愤怒或是畏惧,乖乖将怀里的花盆交给他。可南离却对他视而不见,冷彻的目光好似在看虫豸,狼的视线落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小昙花上,忽而柔了:“宝贝,先前是他折了你的叶么?”

  小昙花抖得更剧烈,叶片努力推搡着他,它让南离丢下自己走,不用管它,它可以枯萎逃掉的。

  南离却笑了,安抚般地蹭了蹭昙花的花瓣:“不要怕,不要总想着枯萎,只要我还在,你就不会受伤。”

  狼的目光转向仙侍。

  碧绿的兽瞳中没有半点怒意,有的只是看死人的森寒。

  南离一只手臂环抱着小昙花,两条长尾在身后舒展,琉璃金焰于空中凝结成一把长刀,被他握在掌中,遥遥一挥。

  仙侍的手臂应声而断!

  无边剧痛入脑,仙侍几欲大叫出声。他紧盯着金焰:“太阳真火,你是烛——”

  话音未落,他的喉咙便被割断。

  南离目光冰冷:“便宜你了。”

  南明焰涌出,将那人的尸首焚成灰烬。

  小昙花被他好端端护在怀中,什么也没看到。南离俯身,吻了它的花苞。

  “没事了,他不会伤害你了。”

  望舒宫主人……应当是在说幽荧。南离自嘲地笑笑,他们是来伺候望舒宫主人的,却又这么对他的小昙花。若他没来到这个时空,小昙花还不知受多少委屈。

  狼熟门熟路打开了望舒宫的殿门,和小昙花躲了进去。南离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杀了人,天界想必会通缉他一段时间。

  幸好南离前些日子购买了大量的灵露,几乎能买到的种类都为小昙花买了。就算闭门不出,他们也能坚持很久。

  寂静的宫殿里,南离化作原型,雪白的巨狼蜷缩成一团,用尾巴将小昙花圈在怀中。它的尾巴点着火焰,维系着昙花越冬的温度。

  娇美纤瘦的昙花与凶狠邪气的妖狼依靠在一起,却格外和谐。

第222章 第一次回溯(下)

  望舒宫千万年如一日的孤冷沉寂,南离持草帚,扫落案台碎花瓣。小昙花被置在窗台,一点斜阳透入,照在花叶上。

  宫院中有棵桂花树,星星点点的金黄桂花被风吹到案台上,又被南离扫落。

  竟是已经三百年了。

  仙界岁月千万年如一日,南离自从来到这时空中,镜子便失去光华,如一面普通镜子那般。镜灵也不再理会他。

  南离很快习惯了天界的生活。仙人的生活比凡间更加枯燥无趣,仙神几乎互不来往,几百年待在洞府也是常有之事。他窝在望舒宫里,就那么陪着小昙花三百年。

  起初,南离也盼着小昙花化形,可后来想想也罢,他是幽荧,只不过庄生梦蝶,将自己当作昙花。他不应该扰小昙花的美梦,他要做昙花,他就陪着他。

  不过,望舒宫还是被南离收拾得有模有样。原本只是摆设的玉柜被他挂满了衣物,都是按照逄风的身量裁的衣,以免幽荧化形后没衣穿。还有鞋履,南离特意定制了许多双,齐齐整整摆满了一柜子。

  仙宫恢宏,云气飘飘,望舒宫共有九层。小昙花只在四层晒太阳,南离怕它寂寞,又养了几盆其他的仙草陪它。太阳落下,他就将小昙花放到床头,陪他入睡。

  望舒宫寒冷,逄风特地嘱咐他要携厚被,南离便买了上好的被褥,又去极天穹林狩猎白焰兔,肉留着自己裹腹,将雪白的毛皮剥下来,做成毯子铺满望舒宫。

  这样一来,幽荧若要赤脚,踩在柔软的兽皮毯上也不会太冷。

  逄风不在,南离便没心思做精细的饭食吃。他有时变作狼身,捉了猎物便直接剥皮吃下肚,有时烤熟,洒些粗盐便吃了。天界的飞禽走兽灵气充裕,生吃味道也不差。

  南离一边吃,一边想,要是逄风在就好了。天界的灵气与他们所处的末法时代果真天上地下,灵果个大味甜,肉也鲜嫩可口。要是逄风在,他可以……

  三百年啊,他怎能不想逄风?

  南离身处这时空里,却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他的逄风。有时夜里梦魇惊醒,狼抽搐不止,浑身是汗,后来小昙花察觉他的不安,每次他入睡前,都用叶片缠着他的手腕不放。

  它也渐渐与南离亲昵起来,南离吻它的花苞,小昙花也学着用叶片主动蹭南离的唇,以此讨要灵露。可灵露不能多喝,某次南离耐不住它撒娇,多喂了些仙果琼浆,小昙花醉了过去,迷迷糊糊用花叶打醉拳。

  最后它枝叶一蔫,“扑通”一声栽倒下去,足足好几日没理南离。这可急坏了狼,他去寻了好几位医师,可医师没医过花,都束手无策。幸好小昙花两日之后醉醺醺地抬起叶,拍了拍南离的手背。

  从此,南离对它严加看管,再不许多喝灵露。小昙花和他置过一次气,故意枯萎,趁机躲进昙花海中,等南离寻它。

  可它等来的却是满脸泪水的南离,南离身上挂了彩,懵懵懂懂的小昙花这才慌了神,它将灵露抛到九霄云外去,主动服软,告诉南离自己不会乱跑了。

  月上有兔兽,南离的确慌了神——他怕小昙花遇见兔兽,被兔兽吃掉。幸好小昙花无事,好端端等着他。狼将小昙花栽回花盆,无事时便抱着它,一同寻访仙山琼阁。

  南离先是喂了小昙花一滴橘子灵露——这种灵露是他绞尽脑汁发明的,取了各种仙果炼化成汁水,再融入灵露。这种灵露有甜丝丝的果味,小昙花也喜爱。

  他抱起花盆,问:“今日要出去玩么?”

  小昙花摇了摇花枝,天冷下来之后,它也不愿多动弹,南离尾巴点着火焰,维系昙花喜爱的温度。小昙花大抵以为狼的两条大尾巴是花枝,尾尖的火焰是昙花。它自己迟迟开不了花,便总去蹭南离的尾尖的火焰。

  南离起初有些担忧小昙花会不会因为太亲近南明焰导致以后遇见火焰不知道躲。虽然他的火焰伤不到小昙花,其他火焰却能伤它。

  后来他转念一想,小昙花胆小,亲近自己也是因为南离骗它自己也是昙花,根本不必担心它主动凑近火焰。

  ……这么胆小又单纯的小昙花,到底是怎么变成那位上神的?

  南离又逗弄了小昙花几下,小昙花却没有理会他,而是故作老成地用叶片拍了拍南离的肩膀,随后陷入沉睡。

  小昙花最近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南离猜测它可能快开花了,只是不知幽荧会以何种方式苏醒。愈强大的神,愈难凝聚神魂。幽荧不知在神座上孕育多少年,才化作这朵被他捧在手中的小昙花。

  小昙花睡了,南离无所事事,也上了床榻。幽荧的神宫都是冷玉凝成,床也一样。南离准备了厚实被褥与毛毯。冷玉天宫,霜凝楼阁,他的神宫远离凡尘,真应了仙宫二字。可南离却只想着让幽荧住得舒适一些。狼先是在脑内过一遍明日要做的事,才闭上眼。

  月上柳梢头,天界亦在轮转。

  九重天上,面目不清的天道高居穹座,对眼前之人道:“幽荧上神还未凝聚出神魂?”

  另一人裹在金红光焰里,同样看不清脸。

  他说:“是。”

  天道轻笑:“先前投入的那些仙侍的用处已到,都杀了罢,用他们的神魂开启这次轮回,唤醒幽荧上神。”

  “烛照啊……”天道说,“用你的火焰肃清月亮罢。”

  月上的夜晚皆是寂静之夜,漫天繁星伸手可捉。唯一憾事便是身处月中,反而不见月。

  中秋夜凉,仙侍们也在分月饼吃。这一日,月芒最盛,灵气也充裕。

  忽然,一声号角划破月宫的夜。

  月上有兔兽,不知是谁放养的,仙侍都喜欢逗弄。而平日乖顺的兔兽却忽然双眼血红,向他们的脖颈咬去。

  仙侍惊恐地捂着脖颈,血却不断从指缝中溅射而出,染红了洁白的昙花,整座月宫一时死尸遍地,哀鸿遍野。

  黑红的火焰自昙花海上燃了起来,娇嫩的昙花在火焰中枯萎,化作焦烬。

  万亩昙花海,尽在这一刻焚尽。

  那是太阳真火,没有人能逃掉。

  黑焰燃起时,南离正沉浸在梦乡里,忽然感觉到小昙花在惊恐地颤抖。他连忙起身,却望见无比恐怖的景象:雪白的昙花海依然翻滚着花与叶的波浪,星点萤火自花叶升起,另一端黑焰却翻滚着,不住地吞噬着花海。

  黑焰依然逼近望舒宫。

  南离来不及细想,迅速化作狼身,用尾巴将瑟瑟发抖的小昙花曳到腹下。狼拼命祈祷着,期望着望舒宫能守住,不被黑焰侵入。

  求求你,不要再夺去他的家了……

  他和逄风的家……

  可狰狞的漆黑火焰还是无孔不入,它焚毁了南离铺在冷玉砖上的皮毛地毯,焚毁了衣柜里的一柜成衣鞋履,焚毁了南离养来为小昙花作伴的另外几盆花草。

  灵露瓶子摔碎了,价值千金的灵露流了一地,甜腻的味道散发到空气中。

  腹下的小昙花瑟瑟发抖。

  “没事,”狼拼命安慰着它,“只要我在,你就不会受伤。”

  黑焰已经蔓延上雪白的狼的身躯。南离只觉剧痛传来,那漆黑火焰无比暴虐霸道,与他同源却更强大,他竟无法相抗。

  南离瞬间意识到:那是烛照,是这个时空里神力完整的烛照,他只有部分残缺的力量,根本无法与烛照相抗。

  狼碧绿的眸子里渐渐攀上血丝。

  凭什么,是始神就能肆意妄为了?是始神,就能轻而易举夺去他们的家了?

  凭什么,他们的家要被一次次毁掉?

  狼从牙缝里挤出低吼:永远不可能!

  白狼张开双尾,金白的火焰形成罩子,将小昙花护在腹下。小昙花察觉到了什么,拼命用花叶推着被染成漆黑的巨狼,让它走。

  可狼到了最后,都没有放开小昙花。

  黑焰侵蚀了它的皮肉,将它啃食成一副森森的骨架子,但那副白骨却依然屈着身子,扬着尾巴,维持着将昙花护在腹下的姿势。

  一面镜子从它身上掉出,光芒一闪。

  南离独自立在镜前,镜中依然是被黑焰充斥着的望舒宫。他狠狠用拳头砸向镜面,怒吼道:“小昙花——放我回去!”

  可景象依然只是冷冰冰地倒映在镜面,镜灵声音漠然:“已经结束了。”

  南离颓然瘫坐在地,泪水模糊了镜面。

  “为什么,”他喃喃道,“我只想和他有一个家,只想要一个家而已啊……”

  每一次,他都精心地去布置他们的家,勤勤恳恳地寻来各种物件充实他们的家,可每一次,他们的家都被毁掉了。

  镜中景象还在继续。

  黑焰渐渐消退,那具狼的白骨依然伫立不倒,骨架下藏着的小昙花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依然含苞待放、婀娜娇美。

  金白的火焰笼罩着它,小昙花忽然涌现出一股难以抵抗的困倦,它无意识中感觉到南离的气息,放心地睡去了。

  这一睡,又不知多少年月。

  皎皎月光落在昙花洁白如玉的花苞上,它的花蕾轻颤,层层叠叠的莹白花瓣一片片探出,鹅黄的花蕊被簇拥在花瓣里。狼似乎已经嗅到那浅淡的冷香。

  小昙花终于开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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