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136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第224章 五千年

  幽荧的泪水坠落在地,一枚青蓝的香灰琉璃骨碌碌滚落而出。

  雕出狼的那一刻,妖神的那双墨眸中,倒映出了天狼灭绝的景象。而幽荧深深知晓,天狼之所以灭绝,正是因为他脱口而出的神言。那神谕如同诅咒,烙印在天狼的本性中。

  对仇敌凶狠,对同族友爱,对配偶忠贞。

  正是这句话导致了天狼的覆灭。

  而幽荧贵为上神,却不能更改因果,才为此流泪。上神以神力牵引一星,名为天狼,将其作为天狼族族地,接引其魂魄。

  天道对此很满意,“狼”这种走兽,很快会被列入妖谱,投入轮回。他带走了冰雕小狼,它将作为模板,成为狼的先祖。

  而幽荧待在望舒宫神座,不知为何心中不宁。他足足等了七日,天道终于遣了仙,将“狼”的模板送回。而幽荧接回玄冰小狼,却差点没认出它。

  玄冰小狼的两条长尾被折断了,一条被齐根折断,而另一条只余下一点点尾根。那两条长尾是幽荧雕琢得最用心之处,巨尾有如峦岳,狂放而肆意。

  幽荧还在小狼的血脉里中摹写了数道天赋神术,它们都要用双尾来施展。他原本构想便是天狼挥尾,裹漫天霜雪。而如今它们被折断了,雪白的小狼在幽荧怀中痛苦地呻吟着。

  送狼过来的仙侍战战兢兢道:“上神息怒!这是羲和宫那位的主意,九尾狐族进言,称妖族已有以尾修行之妖,那一位就……”

  幽荧好看的墨色眸子里写满了冰冷的怒意,他广袖一甩,便去了羲和宫。

  世人皆以为幽荧上神性情温和无私,从不争斗,就连唯一神器也非刀兵。

  可无人知晓,仙历三千年的幽荧上神曾独自打上羲和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生生扯断了当代九尾狐王的九条尾巴,两根指头又将烛照的万兽退角捏出裂痕。

  若是幽荧自私些,他大可以让月亮永世不出,让天下大乱,逼天道重编妖谱。可他是无私的神,绝不可能视黎民百姓如草芥。

  于是木已成舟,从此以后的狼,都只能有一条短短的尾巴。它们却依然保留着用尾巴表达自身情绪的习惯。

  后来,一部分渴望温暖的狼走向火堆,被人驯服,变成了“犬”。犬并不像狼那般忠贞,因为这种它们的心只有一颗,忠诚只能给一人,给了主人,便没办法给爱侣。

  而那只小冰狼——

  幽荧将它抱回了望舒宫,白狼软趴趴地爬在他怀中,哀鸣不止。上神第一次抱起这皮毛柔软的幼兽,有些手足无措。

  他将小狼抱在怀里,重新化出玄冰,雕刻成尾巴的模样,幼狼痛得直哽咽。幽荧将它抱在怀里,一遍遍抚摸它的皮毛。他小声说:“狼,不要怕,尾巴会好起来的……”

  幽荧只叫它狼,因为他认为冰块小狼才是真正的狼。神灵咬破指尖,用自己的血在幼狼额头绘了妖纹。这道妖纹封印了幼狼的神魂,也封印了它的力量,让它的神魂无法完全凝聚,也永远维系着幼兽的体态。

  这条幼狼,是并未记载在妖谱中的生灵,也是神灵亲手造出的妖,最初的一条狼。它的力量堪比真龙和凤凰,不诞生出灵智还好,若是诞出灵智,天道不可能饶过它。

  幽荧第一次养如此年幼又脆弱的小兽。幼狼粘人。每天夜里,他都搂着幼狼入睡,小狼必须卧在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才能睡。

  上神坐在神座,幼狼便卧在他的膝盖上,长长的尾巴垂落下去。狼小时候受了太多伤了,幽荧对它极为宠溺。

  狼从小喝着月髓长大,后来它开始长牙,能吃肉了。幽荧自己不沾荤腥,却总为它准备最好的肉。他久居望舒宫,深入简出,而养了狼后,却久违地出席了宴席。

  仙神大宴尽是珍馐佳肴,幽荧浅浅动了几筷子,却忽然眼前一亮。他夹的是东海怪鱼的肝,这种怪鱼常居深海,面目丑陋,极难捕捉。可鱼肝却细腻如酪,没有一丝腥味。

  幽荧:“还有么?”

  宴会主人喜出望外——不问尘事的月君竟然对他的菜肴有兴致。他连忙吩咐仙侍,将席间所有的菜都盛一份,送到望舒宫。

  幽荧却拦住了他,认真道:“不用,只要这个,狼喜欢。”

  众仙神:“?”

  幽荧虽说久居望舒宫,可也要时常下界巡视,安抚妖族。幼狼无法跟着下界,就被他留在望舒宫中。每次幽荧回殿,雪白的小狼都眨巴着绿眼睛,趴在冷玉砖上等他。

  幽荧去凡间巡视,望见凡间鸟兽嬉戏打闹。他忽然想,狼是群居的,他的狼独自在殿中,会不会孤独?

  他想让狼不再孤独。

  神灵的视线落在那件纯白的羽衣上。他想了个主意,每次下界时,都将狼变作纹饰,藏在羽衣上。他将羽衣炼成神器,又接引了许多战死的妖到衣间。

  妖神的羽衣不再是一尘不染的洁白,野鹿在崖间奔跃,骏马在草原上绝尘奔去,花豹攀上树梢……可唯独心口处印着昙花的衣料,是留给狼的。它卧在那,一抬头就能望见月亮。

  有了千妖衣,他无论是哪,都能带着心爱的小冰狼。幽荧只要无事,就会编创冰属神术,烙印进狼的血脉。他已经计划好了,狼的一条尾巴控雪,另外一条引霜……

  他的小狼若是长大,应是头极俊的冰兽。

  可幽荧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五千年啊……在那幽深而寂寞的宫殿里,玄冰小狼陪了上神足足五千年的时光。

  可是——

  某一日,幽荧依然居于神座,却见小狼口中叼着一只兔子,对他屈着身体,摇着尾巴,不住地恳切地呜呜叫着。

  他怎能不知小狼是在做什么?

  只那么一眼,幽荧便知道,这条小狼再也不能留在自己身边了。它突破了神血封印,狼小小的身躯里,已经诞生出了灵魂。

  它在向自己求偶。

  镜面之外,南离的神情极为复杂。五千年的光阴,在镜中如露似电地闪过。他额头的血纹闪动,被封印的记忆纷至沓来。

  幽荧错了。

  他并不是在那一次求偶中生出了灵魂。玄冰小狼早早就诞出了魂魄,只是它从来不敢流露出分毫:因为它对神座上遗世独立的妖神,它的主人,动了妄念。

  它渴望做一个雄性,而非他的造物。

第225章 若有来生

  剧痛中的幼狼第一次睁开眼时,望见了幽荧的脸。他紧紧拥着自己,抚摸着狼的皮毛,告诉它,狼,不要怕,尾巴会好起来的。

  一条没有灵魂的小狼并没有什么值得幽荧避嫌之处。神灵在幼狼的面前换衣,甚至抱着狼一同沐浴。

  幽荧卧在床榻读书,狼就趴在他的胸口,浴袍松松垮垮,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狼有时会去舔,他也只是拍狼的脑袋。

  幽荧从月色抽出闪闪发亮的丝线,编织成绳结,每打一个结便祈福一遍,绳结串起那一枚泪水所化的香灰琉璃,悬在狼的脖颈。

  这是他给狼的殊荣,见狼如见月君。

  但狼太贪婪了,这些远远不够。

  对神的贪念点燃了它的灵魂。

  狼诞出灵魂后,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它依然装成温顺的幼兽、皮毛柔软的软垫。毫不设防的神灵依然每天拥着幼狼入睡,下巴搁在狼毛茸茸的头顶。

  他不知道,那头毛茸茸幼兽的皮囊下,藏了一条野心勃勃的雄狼的魂魄。

  在幽荧入睡之后,幼狼会钻出他的怀抱,舔他的脖颈,指尖,甚至嘴唇。

  妖神麾下同意有许多妖,幽荧并不要求他们为自己做事,只让他们专心修炼。他偶尔也会步下神座,开坛讲法。唯有狼,有这样的殊荣,可以一直待在他的膝盖上。

  可它拥有的越多,渴望的就越多。

  沉眠的神灵卧在冷玉床上,它紧盯着他白皙的脖颈。他飘着的时候,狼温驯地卧在他的脚下,视线贪婪地沿着光洁的脚踝,往上。

  火舌舔舐着狼的心脏,要将它烧尽。

  贪婪日渐膨胀,它的力量也开始解封,幽荧面前它还是那头无魂的幼狼。而幽荧不在时,狼有时会化出本体,于水潭前欣赏自己日渐锋利的牙齿与强壮的身躯。

  它,或者说他,开始嫉妒。幽荧小巧的耳垂上坠着枚耳坠,是枚水滴状的骨珠。上神一旦陷入思索,便会下意识地摩挲它。狼卧在他胸口的时候,经常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伸爪子去捉那枚骨珠,或者试图去咬。

  幽荧尽管动作轻柔,却阻止了它。

  它跟在幽荧身边的时候,他就戴着那枚耳饰。到底是谁,能被他如此喜爱?

  妒忌的火焰几乎要将狼烧死。而那一日,狼终于孤注一掷地向幽荧求了偶。

  幽荧说,它已经不能留在他身边了。

  狼被大头打了一棒——他不要自己了,为什么?为什么!它像只弃犬,蜷缩着小小的身躯,偏执疯狂的念头在心头狂长。

  三日后,是血月。

  血月将近,幽荧的神力会渐渐衰弱。血月之夜,他会陷入沉睡。此时他无知无觉,也无比脆弱。为避免不轨之徒,神灵会封闭望舒宫,独自在神座长眠,度过血月之夜。

  但他信任狼,绝不会限制它。

  每次的血月,狼都静静卧在他的膝盖上,陪着他度过沉眠,这次应当也是一样。

  而妖异的血色映入了狼的碧绿眼瞳,加剧了它的疯狂。神座上的幽荧安静地闭着眼,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袒露在狼面前。

  注视着他的脸,狼化成了人身,赤裸而精壮的躯体裸露在外。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去,攥住了幽荧的手腕。

  神灵无知无觉。

  狼第一次仔细打量着他的手,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明晰,指尖血色单薄。就是这双灵巧的手,将它雕了出来。

  欲火灼心。

  他像是被蛊惑了般,引着那双好看的手,到自己的躯体。狼握着神灵的手,用他的指尖磨蹭过自己。

  神灵洁白干净的手有些凉,渎神的背德感和罪恶感冲上大脑,却令狼更加兴奋。

  疯狂的念头在狼的脑海盘旋——他要得到他,哪怕只有一夜。

  失去感知的幽荧像是只任人宰割的布偶,任他摆布。狼伸出手,让他双手撑着神座,背对着他,翘着腰。那是雌狼的姿势。

  他的血液潺潺往下奔去,狼起初只是试探。即便做出如此亵渎之事,狼也仍然心存畏惧,他只敢抚摸神明的细腿。

  可是冷玉砖很滑,长期飘着的幽荧并没有扶稳,栽在狼怀中。

  狼彻底失去了理智。幽荧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冷香,无数个日月,狼嗅着这味道陷入情热,他的理智终于熔断了。

  他按着神灵的腰,将魂魄全部送进去。刚开荤的狼,精力旺盛得要命。此刻他不再是一头摇尾乞怜的幼兽,而真正变成了一头雄兽,用自己去征服他的主人。

  狼将一切抛之脑后,只顾亲吻他的主人。熟睡的幽荧脸上仍然只有安恬,狼去含他的嘴唇,亲吻他的脖颈,啃咬他的胸口。他含住幽荧的耳垂,想咬断那枚坠子,却失败了,狼愤愤地在幽荧耳垂上留下齿痕。

  他开始不满足于狼的姿势,狼试着将上神抱起来,让他的腿环着自己的腰。他攥住幽荧的脚腕,捞起神衣的下摆。

  狼望见那一汪池水,幽荧常常拥住着他,在其中沐浴。狼将神灵抱入池水,在水中热切交缠着。

  幽荧碰了水,本能地要变回太阴之鱼的形体逃脱。可神力被封,他无法完全化身成太阴之鱼。最后他也只是变了一半,化作条黑尾巴的人鱼。黑蓝的尾鳍拍打着水面,溅起一大片水花。可狼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向他下腹微微张开的鳞片伸去……

  他们从岸上到水中,又从水里回到床榻上。最后狼压着幽荧,喘着气与他神魂交融。彻底连在一起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美妙,可随着结开始消退,狼的理智也开始回笼。

  ……他都做了什么?

  身下的神灵双腿无力地垂着,身上是青青紫紫的咬痕和掐痕。渎神的罪恶感“嗡”一下涌上心头。

  他的上神给了他生命,又再造了他的双尾……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怎能因为一时的贪婪,毁掉上神对他的恩德?

  狼的指尖抚上那些咬痕,那些痕迹盘踞在白皙的皮肉上,清清楚楚告诉他,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他伏在幽荧的胸口,忍不住哽咽。

  幽荧却吃力地睁开了眼。

  那双迷蒙的墨眸映出了狼的身影,他环住狼的脊背,轻轻拍着,像安抚那只瑟缩的幼兽一样:“狼,不怕,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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