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71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诸多无眼刀剑,开始向他呼啸而来。

  而青鸿亦是不还手,只是以灵力牢牢护住霜鸮。他的灵力本来就不擅攻伐,很快,他身上便挂了彩,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青鸿环视着那些义愤填膺的修士,其中许多人,前几日还在同他假仁假义地吃酒,顿觉无比悲哀。

  可焆都正是如此,这些宗门这些修士本身便是群以食同类血肉而生的饥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被撕碎瓜分。

  终于,轮到他了。

  不知是谁的长枪贯入他的左肋,肋骨断裂,青鸿呕出一口污血。

  见青鸿伤重垂死,垂死的霜鸮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竟拖着一只残翅斜冲上天,顷刻间便化作银翎的模样。

  是银翎,却又和从前的银翎不同,她一只睁不开的眼淌着血,半边侧脸生满了银蓝的羽毛,指爪锋锐,显现出半人半鸮的凶戾模样。

  她用满是血污的手掌从肩头拔下一根血迹斑斑的白羽,摧霜的弓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羽毛化作的利箭脱弦而出,瞬间洞穿了手持长枪的人的心脏。

  青鸿见了此情此景,却锐挫望绝地悲呼道:“不,不行——”

  可已经晚了。

  不知是谁先喊道:“……是霜鸮!九阙副阙主是灾兆兽!九阙与灾兆兽勾结!”

  这一声喊出时,银翎的兽化程度骤然加剧,双臂倏地化作霜鸮的翅膀,双足也变为禽鸟之爪。她双眼失神,像被控制了般,张开伤痕累累的羽翅,于漫天雪尘中奋力冲向天空,不见踪影。

  而修士开始逼近垂死的青鸿。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刀兵,正欲向青鸿刺去,手中的刀剑却被一股柔和灵力弹开,飞出去数丈。

  不怒自威的重瞳老者凭空出现,挡在昏死的青鸿面前。双眼开阖之间,混沌气流淌而出,便轻易挡下众修士的合力一击。

  是重明君。

  重名君负手而立:“你们不能杀他。”

  有人煽风点火道:“重明君!我等敬你为妖族大能,你坐下弟子却包庇灾兆,引来雪灾!此等重罪,实在不容赦!”

  一时群情激昂。

  重明君却只是淡淡道:“我说你们不能杀他,并非要你们放过他,只是陈述事实罢了。他若是死了,你们人族所得意的焆都,亦会毁灭。”

  老者那双恐怖的重瞳扫过那几名五器宗的修士:“你们应该知晓为何。”

  铸灵殿副殿主被那目光扫过,顿时浑身一颤。他想起了门中传承久远的秘辛。

  在千年浩劫结束时,天道曾遣了位真仙下凡,监督人间秩序,重振天地灵气。

  而这位仙神却持有天道法旨。法旨言,当今天地灵气殆尽,渡劫以上的修士需自毁修为,反哺天地。而真仙怜悯众生,愿以仙力代之,只要求他们散去半身修为。

  可即便如此,当时的修士也无法接受。那是他们自己修出来的灵力,凭什么要散!于是,他们趁仙神修复破损龙脉力竭之时暴起发难,动用禁忌仙器,抽出了他的魂魄。

  真仙的躯体被炼制成焆都的基石,心脏化为心念钟。而魂魄却不知所踪。

  副殿主依稀记得,那位仙神是妖族仙神,其名唤作……鸿鹄君。

  而铺天盖地的风雪依然摇撼着树枝。茫茫风雪却不能遮他的眼,逄风提着剑,注视着眼前的身影。

  “实在是一出好戏,”左相悠闲道,“太子殿下知道臣为何选这天么?”

  逄风:“今日是血月。”

  “不错,”左相哂笑道,“臣倒要看看,被封了太阴之体后,殿下要拿什么来阻止臣。”

  逄风冷冷道:“孤身上仍有七根骨头。”

  “是么?”左相声含惋惜,“可臣已经多次告诫过太子殿下……不要去爱上任何东西。”

  他叹道:“这会害死你的啊……”

  左相这句话刚落下,逄风便倏地听闻“噗嗤”一声,血肉被穿透的沉闷声响。

  狭长的眼因惊异而微微睁大了。

  有痛心入骨的剧痛自胸腹传来,逄风咳出一口血,本能地低头望去——

  一只手,南离的手,径直穿透了他的胸膛。

  ——若我下次见到你,必会杀了你。

第125章 融魂

  逄风的身子歪歪斜斜倒了下去,左相便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南离:“你就是那条狼?他把你保护得很好。”

  南离心底震悚,口舌发干。

  “不如说是太好了些,”他感叹道,“就连我,先前也没有看出……可惜啊,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不废一兵一卒杀了他。”

  南离嘴唇颤抖着,手掌沾满血污:“你是长夜国的左相?你怎么会——”

  左相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你叫南离?火兽?明明那两条狼都是冰兽,也难怪我先前看走眼。”

  南离几乎是吼道:“你——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左相悠哉悠哉道,“我杀了那条公的,至于母的……”

  南离双眼血红,强横到几近实质化的妖气席卷而出,金白南明焰在手中凝聚成形,跳动着。可左相却只说:“你太聒噪了。”

  他伸手一指,南离顿觉寒意攀上四肢,青石板开裂,某种漆黑的液体从裂缝中钻出,将他的四肢牢牢禁锢。他死命挣扎,却依然动弹不得。左相露出令人胆寒的笑:“既然解决了他,就该轮到你了。”

  他手掌正欲下握,却突然停住了。左相眉头微皱,疑惑地“唔”了一声。

  一根极细的灵力凝成的丝线,不知何时浮现在他的无名指上。本应死去的逄风却睁开了眼,他单膝撑地,勉强支撑着身体,先前眼中的惊惧却全然不见。逄风缓缓摊开手掌,那丝线的另一端,正绑在他的无名指上。

  左相轻轻拨了拨这几近透明的丝线:“同伤结?你什么时候绑在我身上的?”

  逄风虚弱地勾起唇:“方才。”

  “老师从不屑亲自出手……想必会以他为刀,取我的性命。而同伤共损的极致从来不是自伤……而是被所爱之人亲手捏碎心脏的痛楚。”

  逄风脸色苍白:“这次到底还是我赢了……弟子于此请老师收手。”

  左相兴味道:“可同伤结不应绑在小指么?你不应犯这种错误。”

  逄风面无血色,却笑了:“因为小指是要留给心爱之人的……我尚有私心,不愿毁掉那条红线。”

  有雪片落在他的发梢,却化不了。

  左相又拨弄了一下那根细细的丝线:“可你想必也清楚,这么小小一根同伤结,是杀不了我的。”

  “我自然知晓老师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去,”逄风拭去唇角的血,“可让老师元气大伤,修养数十年是能做到的。”

  左相似乎觉得有趣:“那几十年后呢?你若是死了……可就没人能阻止我了。”

  “不,”逄风笃定道,“有的。”

  左相目光瞥过南离:“他?就凭这么一条半疯的狼妖?”

  风雪肆虐间,逄风目光忽而柔了:“在我离开之前,自会交待好一切,几十年已经足够了。”

  他的话语被呼啸的朔风送到南离耳边,南离难以置信地颤抖着。他们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逄风会说他是自己的挚爱之人?世界似乎被掐住了喉咙,一时静寂无声,他耳畔只余逄风轻轻一句话。

  “我相信他。”

  左相冷笑:“那臣便拭目以待了。”

  他的身形竟开始缓缓融化,随即化为一摊漆黑粘稠的液体,钻入青石板的裂缝中。

  寒风凛冽,已是强弩之末的逄风也终于支撑不住,径直栽倒下去。

  ……

  那扇雕花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重明君从屋内走了出来。坐立不安的南离顿时站起身,紧紧抓住了他苍老的手:“师尊……他怎么样?”

  南离此时双眼通红,神色憔悴——一夜之间,疼他的师兄昏迷不醒,师姐不知所踪,爱人又被亲手杀死,于这短短几个时辰内,他几乎失掉了一切。

  重明君只是叹了口气:“没了心脏,又用同伤结硬承了双倍的伤,就算是鬼也活不下来。若是换成旁人,恐怕早已疼痛而死,他却一直撑到现在……去看看他罢。”

  他轻轻拍了拍南离的肩膀,话中弦外之音不言而喻。而南离的手颤栗着,握上了门把。

  他在战栗,为逄风,为预感到的即将知晓的残酷真相……他二百多年的生命,几乎全是被对逄风的入骨恨意撑起的。唯有复仇的念头支持着他活着,而这若是被抽走……

  而南离终于再次见到了逄风。

  那一身素衣依然白得惹眼,逄风闭着眼,静静卧在床榻上,心口处的伤口泛着焦黑。那伤是冲着命去的,他从一开始,就想给逄风痛快……可这痛苦,他却承受了双倍。

  南离只是看着,心便如被无数钢丝切割,细细密密的痛,他当初,到底得多痛?

  他不敢看那狰狞的伤口,也不敢去细想他与左相对话中的含义。便转而去看逄风的脸。逄风的脸没有半点血色,像一盏胎薄如纸的易碎白瓷,再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他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纤长的眼睫簌簌颤动,逄风到底还是费力地睁开了眼,南离毫无防备地落入那双墨眸中,却怅然失神——其中没有厌憎,没有嘲弄,唯有和林逢一样的温和。

  他说:“过来。”

  声音依然很轻,这情景竟和他身死那日,唤狼过来时一模一样。南离颤抖着凑了过去,任他的双臂亲密而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脖颈。逄风闭上眼,额头轻轻抵上了他的前额。这简单的动作,却抽走了他全部的气力。

  而南离对这举动并不陌生。

  神魂交融。

  他先前和逄风交融了无数次……可这确是第一次,逄风主动与他神魂交融。而这一次,逄风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了魂魄的全部。

  他看到了,关于逄风过往的一切。

第126章 他和它的故事

  七岁的逄风站在父王身后,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脸上覆着面具的男人。彼时的逄风还未束发,脸庞清秀稚气,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圆润。

  “逄风,以后他便是你的太子师了。”

  幼时的逄风眼神清亮,依言恭敬拜下去:“见过先生。”

  左相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他:“陛下如此信任臣,实在让臣受宠若惊……陛下放心,臣必不负期望,好好教导太子殿下。”

  这段记忆,到此为止。

  眼前是一团雪白而毛茸茸的东西,南离愣了一会,才意识到那是两只兔子,小兔子依偎着大兔子,陷进颤动的雪白毛丛中。

  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小逄风望向那团兔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它柔软温热的皮毛。常居宫中的他,极少接触到这种活物,因此格外好奇与喜爱。

  逄风又摸了几下,才不舍地缩回手,问身畔的左相:“先生,我今日需学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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