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80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他冷笑道:“你们所求的,不就是我的阴气么?我血液里如今可没有阴气了。”

  阴气被抑住了,他身上的冷香淡了许多。

  南离的喉咙发干,近乎仓皇解释道:“我不是为了你的阴气,你这样下去会……”

  会怎么样?他忽然说不出话了,言语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苍白。

  逄风言辞如刀:“我死或是活,与焆都的妖君又有何干?莫非我连生死都无法自行决定?

  他嘲弄道:“还是说你们不想让这么好的一具炉鼎白白死去?”

  南离:“……”

  他早该知道,自己是说不过逄风的。

  他喉头滚动:“是我对不住你……我与你结了主从魂契,你可以去感知,只要你掐断魂契,我就会神魂俱灭……求你了,信我一次。”

  逄风:“……你莫非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魂契的链接在他的操控下越来越微弱,可南离却只是平静地闭上了眼。

  过了片刻,逄风神色复杂,近乎自暴自弃道:“你走罢,别回来了。”

  他要去唤灰犬,可灰犬此时却不知所踪。昨晚南离扯开逄风的衣衫时,灰犬却主动出了屋,甚至用风把门带上了,自觉得很。

  南离却没有挪动脚步,他艰难道:“至少让我照顾你……”

  逄风打断了他:“我不需要。”

  南离低声说:“可能你会不信……可你前世的的确确曾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结发妻子……我先前做了许多对不住你的事……但我绝对不会想利用你……”

  逄风侧过脸:“我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夫君。”

  早有准备的南离取出一个锦囊,里面是两缕交缠在一起的发丝。逄风摩挲了几下,终归是犹豫了——那缕发丝的结,是只有他才会打的结。

  可他终归还是说:“你还是走罢,我并不是你的妻子。”

  这态度其实和之前他对雪白小犬的态度一样。他自认为自己做不了小犬的主人,也做不了南离的道侣。为了让南离死心,逄风终归还是将那缕发丝扔向燃着的火炉中去。

  如果南离是那条小犬,他或许能陪它一程,可他既是焆都的妖君,与他便不应有交集。

  尽管预料到逄风的反应,南离却也还是心如刀绞。但他还是生生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那自然是烧不掉的。

  如今的南明焰,伤不到他的一根发丝。

  南离攥紧了拳头,对逄风孤注一掷道:“……先生难道不想重见光明么?”

  逄风愣住了。

  南离强忍着心头的痛楚道:“你的双腿与眼睛均有办法恢复,那么做个交易如何?这段时间你与我双修,直到你完全恢复。”

  “在那之后,我保证立刻离去,不再纠缠你,也不会与你发生任何双修之外的关系。”

  逄风沉默不语。

  南离继续道:“先生难道就不想离开那小木车,去用双腿行走?”

  这句话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赢了。

  逄风一直在将自己带入他的节奏中去,而这一次,南离终归是抓住了他的软肋,反败为胜。

  逄风慢慢道:“希望你不会食言。”

第140章 蜜糖

  先生今日拒掉了所有的委托,只说自己染了风寒,嗓子说不出话,读不了信。

  他是个病秧子,这事村人也清楚。只是上门来看望先生的,都被他以不便见人为由,在门外被劝走了。

  逄风的嗓子哑得厉害,的确说不出话,他昨晚被折腾得太狠,甚至连下床都困难。而罪魁祸首,正坐在他身旁,为他揉腿、揉腰。

  南离的力道控制得正合适,因此他实际上是很舒服的。逄风眼前只有白绒绒的一团,但是他先前摸过了南离的脸,也基本在心中拼凑出了他的相貌。

  应当是个很英俊的年轻男人。

  逄风原不想与男人有双修之外的交流,可灰犬不知所踪。他现在又连床都下不了,这妖兽自然而然地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

  南离又问他:“先生,腰还痛么?”

  语气是温柔而恳切的。

  逄风:“……别这么叫我了,叫我的名字就好,你应当知道的。”

  “好,”南离手上动作没停,为他按腿,“中午想吃什么?虾怎么样?”

  他没有让逄风自己去选,因为南离知道他这人没有喜好,他一面问着,一面专心致志地揉着他的小腿。

  逄风的腿常年不见光,苍白得要命……血液流动也缓慢,他多按按,没准能早些恢复知觉。南离知道这两条腿从前虽然也细瘦,却是很柔韧有力的。再怎么说,逄风也是剑修。

  可逄风如今的身子比凡人还不如,南离其实已经很克制了,可他的腿上却依然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淤青。

  他的骨头本来就细,失去修为之后更脆了。妖兽只要稍微用些力就会断掉。南离怕他在挣扎之中弄断了骨头,只得化出毛茸茸的尾巴,缠住他的手腕。

  尽管逄风在竭尽全力地反抗,可对南离而言,那挣扎却如同被鹞子按在爪间、扑腾不止的麻雀般徒劳。南离的心几乎被撕裂,他倒宁可逄风用剑把他捅个对穿。

  逄风太脆弱了,几乎像是一盏被彻底打碎后,勉强一片片黏起来的素胎瓷瓶。随便一碰,就可能再次碎裂开来。这幅模样,激起了南离满心的保护欲。

  可他知道,逄风不需要别人保护。

  就算五感丧二,腿不能动,逄风也依然是他。若不是与自己双修能让他好起来,他根本不会让南离留下。

  中午炒了龙井虾仁,虾是河里捞的活河虾,他一个一个剥的虾肉,又洗了好几次,直至虾肉雪白透亮。茶叶也是那棵百年老茶树的新芽。他不知逄风喜不喜欢,但根据对林逢的了解,他知道这人更倾向吃清淡的。

  照顾他几乎是写进狼本能里的事。南离知道逄风现在很累,不愿理他也正常。他所能做的只是提供可口的食物,以及温暖的住所。

  他的妖性并非全是凶戾的,狼对爱人同样有极温柔的一面。逄风歪着脑袋睡着了,南离一边洗碗,一边偷偷去窥他的睡颜。

  只有逄风在他身边,南离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活着的。

  晌午,南离打开了窗,柔暖的日光透了进来。逄风纤长的睫在眼睑上投下柔和的影。他看着看着,无边爱怜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每天晌午过后,逄风都要去晒晒太阳的。可今天他却动不了身子。见逄风盯着窗外的阳光,南离便道:“阳光正好,还要出去么?”

  逄风没说话,南离知道他默许了。

  他便一只手捞着他的腿弯,一手搂着逄风的窄腰,就把这人抱在怀里。逄风太轻了,倚在他怀中像一片羽毛。阳光暖融融,风掠过树梢,南离抱着怀中的人,恍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也值了。

  风渐渐疾了,呼啸着穿过海龙头骨的眼窝,发出尖利的怪啸。南离又将逄风往怀里拢了拢。逄风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他耳朵没那么好,耳畔火热的心跳却那般明晰。

  逄风有些无措,他应该让这人放下自己的。可不知为何,却有些贪恋这滚烫温度。

  隔着两次生死的记忆太久远了。逄风早就忘记了,其实一开始,他也曾盼望过有人去救他。

  可从来没人去救他,他的父王只会用失望的眼神盯着他,骂他为何不听师父的话。他躲藏得再隐蔽,也会被宫人找出来。即便逄风万般祈求,也会被交到左相手中。后来逄风便不再盼望别人去救他了,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长夜太子一向是强势而从容的。他绝不会全身心去依赖他人。可如今他却不得不依靠着南离,甚至就连出门,也要靠他抱着。

  这感觉让逄风很不适应……但他却并不排斥被这人抱在怀里。可这终归是不对的,他想,等他稍微好起来些,就不需要男人照顾了。

  脚腕上的血光一闪而没。

  秋日的阳光去得很快,南离低声对怀里的逄风说:“风大了,回去吧。”

  他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如今逄风与他不熟,尽管南离很想让他骑在自己脊背上,去更远的地方走走。他甚至已经买好了鞍,就算逄风的膝盖动不了,骑在他背上也不会难受……可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逄风点了点头。

  他又把这人抱回了床榻上,还悉心在他的腰下垫了软垫。南离削了梨子,用瓦罐煮了甘草雪梨水,晾到不烫唇后,就递到他手里,看他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逄风端着杯,眼睫垂落下来:“……你不用这样。”

  一向是身为强者的他去照顾别人,被当成易碎的器皿去呵护的感觉,令逄风很不习惯。

  南离目光灼灼:“是我害得你变成这样,我应该负起责任来。”

  而这原本是逄风对他说的话,南离又还给了他。

  于是逄风也就没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摸索着书页读书。灶台上传来药汁冒泡“咕噜咕噜”的响声。南离在给他熬药,有清苦的香气飘了过来,屋中显得静谧而温暖。

  南离知道他是药罐子,他熬药的时候,用药性温和的灵药替换了些普通的药材。药熬好了,也放凉了。逄风接过乌黑的药汤一饮而尽,眉头都没蹙一下。

  对他来说,这点苦实在不算什么。可这次喝到最后,逄风却尝到了隐隐的甜味。

  药碗底藏了一颗糖。

第141章 发簪

  夜里,两人依然是相拥而眠的。

  逄风屋中只有那一张床榻,南离借口说他要随时查验他体内阴气,就与他同眠于那张床上。而逄风一开始蜷缩在离他很远的榻沿,可后半夜却还是耐不住冷,被他搂到怀中。

  他在南离怀中倒也乖巧,从不乱动。凡人的躯体很容易疲惫,逄风睡得也较从前沉些,枕着南离的肩头,盖着毛茸茸的尾巴,他一夜也不会冷。

  鸡刚打鸣时,南离就先起来了。他先是熬了补血的红枣莲子糖粥,又蒸了鸡蛋羹。黄嫩嫩的鸡蛋羹火候正好,颤颤巍巍在碗中晃。怕他腻,还用老醋拌了菠菜,秋冬的菠菜正是鲜嫩的时候,焯水后用些佐料一拌,再配些新炸的花生米,便大功告成。

  粥在火上温着,冒着甜丝丝的香气,做完这一切,逄风也醒了。南离就捞着他的腰,将他抱到铜镜前,为他束发。木梳轻柔地划过披散下来的墨发,逄风的发很柔顺,不像他,银发总是如狼毛般,硬而不服帖。

  这人就算不着冕旒蟒袍,绾发也一丝不苟,仪容无可挑剔。倒是作为林逢时极随意,只是在发间插一根木簪子。

  他化名林逢的时候,几乎避开了自己从前所有的习惯,就连剑路也一并改掉了。若非地劫陨星,恐怕南离一辈子也察觉不出。

  指尖绕着逄风披散的乌发,南离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知道逄风散着发也相当好看。逄风前世身死时,发间的簪子掉落了。因此被他囚在宫中时,起初也没有束发。

  后来他在南离的念头下换上各式各样的衣衫……可最终无论是发冠还是冕旒,总会被弃在一旁。长发在床榻上披散着,如绵软的柳丝。南离攥着他的一缕发,像是握住一段柔缓水流。

  逄风从未在别人面前披散着发,因此南离就格外想让他在自己面前散着发。

  他想独占他。

  如今逄风在这村中,由于行动不便,也只是在发间插支簪子的。那是很素的一支桃木簪,簪头雕了支粗糙的如意。

  尽管逄风的脸让他无论穿着多么朴素,都能轻而易举勾去人的魂魄。南离却还是忍不住想,这做工粗糙的簪子配不上他的宝贝,他应该去再为逄风买一支。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他为逄风束好了发。

  束完发,南离很自然地在逄风细白的脖颈边嗅了一口:“似乎有些浓了。”

  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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