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79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这是实话,逄风原本的相貌其实是比林逢要更好看的。林逢的相貌只令人觉得温润出众,像块美玉,却留不下什么独特的印象。

  而逄风的相貌却予人难以忘怀的惊艳,他眉眼间的秀丽与凌厉结合得无缺,眼角眉梢每一寸都无比精致,多一分太柔,少一分又太冷。甚至美人两字,都不足以形容他。

  云长老用某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着南离:“你和他双修过了?”

  南离脸色苍白:“我并未将他当炉鼎看待。”

  他的修为很大一部分提升是因为逄风,这是南离长久的隐痛。

  云长老:“谅你也不敢。只是他的命格属实可怕。我批在这了,你自己看吧。”

  南离只见他手中密密麻麻的星图有数个字眼亮起柔和的光:癸亥年十月十五亥时。

  云长老叹气道:“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凶险的命格,他四柱不仅全阴,还全属水。八字讲究五行相配,但他只有大海水。”

  “你看他的神煞,一个吉神都没有,几乎全是血刃、十恶大败之流。这命格又阴又邪,正常来讲断不可能活过二十四岁。”

  南离急道:“师叔,有没有什么解法?”

  云长老话锋一转:“你别为他操心太多。这个命格下来的,基本都不是纯粹的人。至于他原本是什么,我推不了。先前推你师兄的原身,我便已经受罚,而他身上的因果比青鸿还大。”

  他又道:“你命格火旺,和他相补,不仅仅是双修,最好直接与他成婚,这样会好很多。”

  南离:“……”

  这比那神秘声音说得还困难,他有什么能耐,能哄逄风和他成婚?

  但知晓了逄风的生辰,总是好的。

  南离心里挂念着逄风,谢过云长老后便转身欲走,却被他叫住了:“南离,你得对他好些。”

  云长老少有认真道:“他破军入夫妻宫,注定用情至深,却为情折损自身。”

  南离:“……我不会再让他受一点伤了。”

  他撂下这句话,安顿好九阙的事务,便匆匆下了云阶。只是离开逄风不到三个时辰,他的内心便格外惶恐,生怕他遭遇什么不测。

  南离也想过不再去干涉逄风的生活,可他终归是放不下心。逄风的体质太特殊了,他怕极了逄风被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修士发觉了。前世逄风跃下天折,也是因为他们窥伺他的魂魄。

  这次离开之前,他特地为逄风的小屋布了结界,却仍不放心。南离化出原身,踏着虚空狂飙而去。幸好,山包上的小屋依然耸立着,逄风坐在木车上,正在门前晒太阳。

  南离的太阳与真实的太阳相似,秋日里出来的时间总是少些……逄风便格外珍惜。南离胡思乱想着,这两天他应该用南明焰驱驱云彩,不仅村人来得及收稻子,逄风也能多晒些阳光。

  他化成小犬,跌跌撞撞冲过去抱住了逄风的腿。逄风也不觉意外,只是抱起了它,轻轻揉捏着小犬的耳朵:“去哪玩了?”

  它舔了舔他的脸。

第138章 寂静

  夜色归于沉寂,摇曳的婆娑树影被昏黄一盏灯摹在窗纸上,像是柔缓水流中不住摆动的藻荇。

  雪白小犬卧在逄风膝盖上,小犬皮毛厚实柔软,体温又高,比汤婆子自然要好上无数倍。

  逄风将一只手放在它的肚子下取暖,另一只手则攥着只白瓷杯,杯中盛着烧酒。

  酒不是什么好酒,浑浊不堪,这是村人用高粱酿的烧刀子。这种酒性烈味浓,咽下去像是刀子划过喉咙,吞了一簇火焰下肚。焆都的修士看不上它,也只有常在田间干活的人需它解乏。

  而逄风本身是不喜酒的,他喝这酒只有一个原因——暖身子。

  酒是煮沸过的,冒着热气。

  他饮酒的动作极为雅致,细长的手指搭在杯沿,只轻抿一口就放回,酒水并不沾唇。即便是浑浊的烈酒,也硬生生喝出了种琼浆玉液之感。

  而逄风是绝不会醉的。

  南离知晓缘由。

  或许真有生来千杯不倒之人,可惜并不是他。只是左相曾言,你身为储君,就必须将酒桌当成战场,于觥筹交错间侵城掠地。逄风一开始还会干呕,后来也就能面不改色灌下烈酒。

  旁人只知他惊才绝艳,却不知他每一丝每一毫的游刃有余都是要拿自身的伤损来换的。他的修为和能力,几乎全是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于生死之中换来的。

  几口酒下肚,逄风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些血色,他轻轻抚摸着小犬的皮毛,指尖却仍是凉的。雪白小犬张开嘴,含住了他的指尖。

  逄风今天没吃什么,只是煮了些挂面,下了颗鸡蛋。逄风变为凡人之后,胃也并不是那么好。这也都是南明焰造成的混账事。

  他血气不足,有时也会头晕。南离为他带了红糖后好了许多。但随着天气渐寒,似乎又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饮完了一小杯烧酒,逄风便坐在案桌前,替人写信,一笔一划写“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南离悄悄操控着炉火中的南明焰,让它升高了些温度。可逄风却还是冷,指尖在打颤。他的阴气是从体内来的,饮再多的酒,烤再多的火也没有用。

  ……可他又怎能开这个口?

  南离只能卧在逄风的膝盖上,尽力去供他一点温暖。窗外落了场秋雨,他能听闻雨丝叩击着窗棂的声响。而逄风又倒了杯热茶,小口小口喝着。他知道逄风的脏腑痛得厉害,可他却做不到什么,握着毛笔的手,布满了泛白的疤痕。

  灰犬卧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睡着了,小屋中是静谧而温暖的,风雨吹不进来,这时间只属于他与逄风。南离无比希望它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灯中残烛结了烛花,火苗摇曳跳动,在屋中投下不安的巨影。而逄风却浑不知情,他看不到,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剪烛了。

  南离心如刀绞。

  他想多陪他一会,可逄风终归是写完了信。他轻柔地吹熄了灯,缓慢移动着双腿,爬到床褥上。小犬跳进他的怀中,蹭了蹭他的脸。

  离逄风的生辰还有一月,尽管人形的身份已经用不了了,但他仍有机会……他不愿逄风再因他而痛苦了。南离这样想着,进入了梦乡。

  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夜里,南离骤然惊醒,发觉怀中人的躯体冷得像冰。他慌忙去看逄风的脸,却发现他的脸上已经凝上一层薄薄的霜花。

  窗外升起一轮血色的月,像是一只巨大的血红眼球死盯着此处。隔着窗纸,都能望见那猩红的光,是与二十年前一样的血月。

  此刻是子时,也是阴气最重之时。

  血月之下,逄风体内的阴气彻底压制不住,提前爆发了!

  南离似乎听见从他的身体中传来了令人牙酸的结冰声响。这情形与当年逄风中了五更衣,于天折峡底碎裂成冰尘之时何其相似。

  他的心痛得厉害,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火热的呼吸打在逄风冰冷的耳廓,南离近乎祈求般地喃喃道:“主人……宝贝……你醒了之后怎么对我都好,杀了我也好,但我真的不能再眼睁睁让你死去了……”

  他双手颤抖着去解逄风的衣衫。

  南离曾发过誓,不会再粗暴对待逄风。可他终归还是这么做了。

  尽管阴气在体内肆虐,逄风却依然在挣扎。可他成了凡人,再也没有反抗南离的气力。他不配合,南离便不能运转心法,他不得不咬住逄风后颈的皮肉,攥住他的细腕,将他死死压制住。

  两人的心跳渐渐重叠在一起。隐月纹再次在南离的心口浮现,而逄风颤动的琵琶骨上,也浮现出那一道血色的纹路。随着灵力的交融,他们的魂魄又恢复了连接。

  南离的身体徜徉在极乐中,心却浸入了苦海。逄风每挣扎一下,就好像在往他的心头割一刀。他的兽性在为征服了逄风而雀跃悸动,人性却鞭挞着他,为他带来无边的苦楚。

  他对逄风的感情,其实和林逢很不一样。

  从前,林逢是他的人性之爱,逄风则是所有卑劣欲望的具现,那些见不得人的征服欲与占有欲,在得知两者实为一人后,融为了一体。

  他对林逢只有爱,对逄风却是爱与欲。他的人性在为伤害了爱人而痛楚,兽性却在为此兴奋颤栗。

  逄风一向是极其隐忍的,先前南离折磨了他这么多次,他却一声未吭。而这次,或许是因为双腿半残,五感丧二,记忆也不复存在,他终归是哽咽了一声。

  那一声很轻,几乎是转瞬即逝,可南离却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心几乎要被那一声撕裂开来,但他还是近乎残忍地做下去了。因为他到底不能看着逄风再次化为那一地闪亮的冰尘。

  他喘着气,在逄风耳边道:“……接下来可能会痛,如果受不了,就咬我。”

  话音刚落,南离忽然感到肩膀一阵疼痛——逄风狠狠咬上了他的肩膀。

  南离的心里酸楚得要命。

  这一夜,他按着逄风,翻来覆去弄了无数次。南离怕一次不够,硬是压着他弄了整整一夜,直到逄风再也吃不下阳气为止。

  其间,他声音沙哑对他说:“出去。”

  南离便哄着他,说快了快了,一会就好,可到底还是压着他折腾了一个晚上。

  到了最后,南离竭尽全力将自己的魂魄献了出去——就像幼时的狼没法反抗逄风与他的魂契一般,如今逄风也无力反抗他。但他这次,缔结的是真真正正的主从魂契。

  南离曾用了半生去挣扎去摆脱这魂契,可如今桀骜不驯的狼却主动低下头颅,将自己的脖颈套上了锁链,递到逄风的手上。

  就算逄风是凡人,要他死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第139章 过招

  天色渐明。

  腰酸痛得要命,逄风发觉自己正被男人搂在怀里。两人都是赤条条的,男人壮实的胳膊正环着他的腰。昨夜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

  逄风只记得一开始很冷……后来就不冷了,可怪异的火焰席卷了他,将他点燃了。那感觉像是踩着软绵绵的云,又像被海浪卷至浪尖,既痛苦又快慰。

  他要男人停下,可那人却只是在自己耳畔翻来覆去地道歉,却并不放过他。

  逄风想推开这人,指尖却软绵绵的,没有气力,抵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而男人双手一搂,又将他拖入了怀中。

  不知这算不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天道好轮回。

  从前的长夜太子为折辱狼,有时让狼卧在枕边。一旦狼张开嘴咬向他的咽喉,他便困倦地伸出手攥住狼的嘴,再将狼拖入怀中继续睡。

  而如今,失去记忆和修为的逄风反倒是被这条狼吃干抹净,还被搂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索。逄风的掌心首先触到了男人分明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他的手贴着那张轮廓深邃的脸缓缓移动。然后触到了凌乱的发丝……手掌继续上移,他摸到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是属于犬类的耳朵。

  那对耳朵手感实在太好,逄风不由得多摸了几下。毛茸茸的狼耳在他的掌心抖来抖去,又主动压平了,任他抚摸。

  他的腕骨上同样缠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逄风伸手去捉,竟是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失去视力之后,他的触感反而更加敏锐了。逄风很快察觉这和那只小白犬皮毛的触感一模一样。意识到这点,他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湿润的眼睫颤了颤,逄风睁开了眼,可这次,眼前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漆黑。他依然看不见,但是眼前却出现了微弱的光感。

  他缓缓眨了眨眼,适应着眼前模糊不清的色彩。

  ……

  南离醒来时,逄风已然系好了衣带,素净衣衫被他理得整整齐齐,乍看上去和从前也没有两样。可脖颈上的那些吻痕却依然是遮盖不住的,袍摆之下伸出两条细瘦的腿,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南离只看了一眼,就如被蜜蜂蛰了般,迅速偏过了脸。

  在逄风离去的二十年里,他的兽性被压制得几近全无。南离几乎将割腕喂血将他养大的逄风当作神明去看待……他犹然记得在幻境之中,逄风向他解释男子见到汉水神女那不容亵渎的美貌,不禁自惭形秽。逄风在他心中大抵也与神女相似,可他却亵渎了他的神明。

  那是刻在狼血脉里的劣根性,他愈是爱逄风,愈是想将他从那檀烟缭绕的神龛上拖下来,坠入红尘里,成为自己这头卑劣的猛兽的所有物,只为他一人落泪。

  逄风的眼依然是无神的,因此南离猜不出他的想法。而沉默了许久,逄风终归是开口了,声音是冷的:“既然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那便离去罢,妖君大驾光临,鄙人屋舍简陋,实在招待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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