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豪礼三千万 第35章

作者:by独惆 标签: 玄幻灵异

  他连宴舟为什么会死怎么死在这里的都没敢想,只茫然地点了点头,看着许星桥往外走的身影,问道:“你去哪?”

  许星桥脚步不停:“去把他交给北狄,去换四万百姓的生机。”

  就在许星桥即将踏出军帐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方子行带着哭腔冲他喊:“值得吗?长玉,我们死了这么多人,真的值得吗?!连上位者都不在意他的子民,你值得吗?!”

  许星桥脚步一顿。

  值得吗?

  他想。

  他曾经拥有所有,如今一无所有。拿那么多的命和血,就换来一个这样的结局,值得吗?

  宴舟为了四万百姓的命一剑撞死在他怀里,可他不能说。为了给百姓争取活命的时间,出了这个门他必须告诉所有人,是他杀了宴舟。从此以后他是叛徒、是投敌的小人、是手刃自己爱人的卑鄙之辈,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理解他,再不会有人为他伸张平反。也许千年后史书都不会记得他们的功绩,他们拼尽全部也许只能落得个佞臣的结局。

  值吗?

  许星桥看着帐前疲劳狂奔的军士和已经开始渐渐失去体温的宴舟,短促地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只给方子行留下一句:

  “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们做的对不对,不知道我们做的值不值得,甚至不知道我们走在怎样一条路上。

  但我相信,

  总有一天,

  终有一天。

  那些一代一代传下去的善良和正义会跨越时间的长度和历史的厚重,为我们迎来一个再无硝烟的时代。

  那才是一切值不值得的归宿。

  ......

  故事的最后,是昔日的小将军将爱人的尸骨双手奉上,换来了北城七天的撤离时间。而七天之后,发现北城变成一座空城了的北狄恼羞成怒,对为百姓们殿后的许星桥展开了疯狂的追杀。

  换了新皇的罗国、得知宴舟身死的周国以及死死咬着许星桥不松口的北狄,三方势力都想要许星桥的命。跟着许星桥的兵士消损殆尽,到最后只剩下方子行和身受重伤的他自己。他被流矢射伤了一只眼,已经不太看得清东西了,他怕拖方子行后腿,想把去西南的信物给方子行,让方子行一个人走,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可方子行不肯放弃他,在许星桥又一次因为伤病烧起来晕过去后,方子行把他塞到了农户载稻草的驴车里,自己则往相反的方向跑故意暴露给追杀他们的人吸引注意,最后寡不敌众,被杀死在了一个雨夜里。

  方子行倒在血水里的时候,想起小时候自己那该死的爹花天酒地不做人,宠妾灭妻,闹得他跟他娘在府里举步维艰,稍有差池就有可能要了性命。可他们都活的那么小心了,那群庶子还不肯放过他,想要他的命。他记得他快要被那群庶子打死的那天,也下着大雨,他被人死死堵着嘴,连呼救都叫不出来,眼看着就要走投无路奄奄一息。偏巧许星桥那天被难得回家一趟的许父从宫里接出来带回府,许星桥不喜欢总是数落他的爹,闹脾气翻墙想出府玩,正巧翻进了方府的内院。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许星桥回头大喊了一声“哥,我要打架了,你记得一会来救我!”然后就从高高的围墙上跳下来,一鞭子挥开了打他的那些人,环着手骄傲地抬着下巴道:“我哥一会就来了,他可是将军,打架贼凶的。你们还不放开我兄弟!不然我就喊他来打你们了!”

  许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御前红人、陛下和太子都十分喜欢的许星桥的这一句“兄弟”,成了方子行后来人生几十年的保命符。再也没人敢欺负他,许长竹作为许星桥的兄长,对他颇为照顾,束发之后给了他一份军队里的差事。太子也因为他和许星桥关系好,特地把他接到宫里去做侍读陪着许星桥,他母亲在许星桥母亲明里暗里的帮衬下,成功和离,从此天高海阔,再无一纸婚约束缚着她。

  后来方子行跟许星桥提起道谢的时候,许星桥却总是随意地一摆手,让他别放在心上。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

  方子行想。

  说好了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

  许星桥保护了他那么多年,也该轮到他保护许星桥一回了。

  他躺在雨里笑得开怀,看着利刃朝他的脖颈刺来,闭上眼最后说了一句:

  “刘大夫,我没替许长玉挨过刀,不过这次,我得把命还给他了,我......就不去见你啦,去不了了。”

  方子行死在雨里的那一天,许星桥在西南的一个小镇上睁开了眼。

  他躺在某户农家院子里的草堆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往他口里灌着米糊。

  孩子说有人给了他们家一大笔钱,让他们一定要把许星桥平安送来西南。

  “你叫什么?”

  许星桥问。小孩儿等他把碗里的米汤喝得差不多,才舔着碗沿剩下的一点米答道:

  “小舟。”

  许星桥蓦地伸手抓住那小孩的衣服,眼睛不受控地亮了一下。他嗓子沙哑,连日的高烧让他吐字变得非常困难,可他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哪个舟?”

  那小孩吓了一跳,想了半天自己的名字,最后勉强想起来他读过几年书的爹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念叨的一句:“……小舟从此逝的舟。”

  “小舟从此逝……”

  许星桥念着那句话,突然就笑起来。

  他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他见到那个人的第一面,他们站在高高的楼桥上,无数的天灯从他们身边飞过,又落进他们的眼里。他看见那个人亮着眼睛勾起唇,在万千喧嚣中笑道:“灯牌火树,月满星桥?”

  ——“许星桥,好名字。”

  深宫良夜,推杯换盏的觥筹交错后,那人装着醉带着一身酒气扑进他的颈窝,含笑戏谑。

  ——“等你来取我命啊,小将军。”

  风雪掩城,那人踏马而来,在重逢的惊叹里把尚有余温的外氅披到他身上,望进他化雪的眼里。

  ——“我在想……你再不来,雪就要停了。”

  

  后来少年豪迈,月落日出登于山顶之上,他被那人放荡地拉下马,横手一挥散尽世间愁一般,问道。

  ——“许星桥,你想不想和我私奔?”

  “我想啊……”他哭道,“我真的好想……宴舟,我真的好想……”

  然而泪水模糊间,他却又看到那天战火四溢,宴舟拥着他,把自己的身体刺入剑口,血肉模糊成一片,那人还不忘笑着安慰他:“别怕,长玉,别怕。”

  ——“等我攒够万两黄金,我就来娶你了。”

  “骗子。”他想,宴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到是来娶我啊……你到是回来啊……不是说好了要来娶我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宴舟,你答应我了的,要回来娶我,你不准食言。”

  许星桥实在太虚弱了,说出来的话声音又小又轻,小舟听了许久,实在没明白这人在奇怪的说些什么,只能挠头问道:“什么?你在喊谁?那个……要不我先把你带进屋里治伤吧,我爹去镇上买药了,你血都快要流干了。”

  “小……小舟……”

  “什么?”小舟把耳朵凑过去,好奇道:“你说什么?”

  “小舟……从此逝,”

  没人明白那个被血糊了满脑袋看起来像个瞎子一样的人在说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曾是少年英豪,一人抗起过万千百姓的性命。没人知道他曾拥有过多少辉煌,又失去了多少血泪。小舟也只能听他继续道:“江海……江海寄余生。”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那是少年将军留在他绚丽而又短暂的青葱岁月里的最后一句话。

  ……………………………………

  残缺画轴上的黑雾在千年的记忆结束后散了个干净,终于露出那残画上的真面目——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有一千年那么长,许小将军还怀着一颗少年热忱心第一次踏入北地时,宴舟骑着红马从风雪中奔来的场景。

  一晃千年已过。

  许星桥跪在地板上失声痛哭。

  墓园上篆刻人那一行写着的“长玉”,宴舟第一面见他时怔愣的那句“你的眼睛真漂亮”,和那张妥帖地放在宴舟怀里珍藏的手帕主人。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有了解答。

  那是千年前许小将军一针一线,扎的满手指血眼,才在离别前匆匆绣好的笨拙信物。

  许星桥也终于知道,上辈子他不穷。

  他对钱财的执念刻到了骨子里,是因为曾经有个人对他说,等攒够了万两黄金,就来娶他。

  即使时空流转,许星桥经历了千千万万次的轮回转世,即使他已然忘了,他曾经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

  但他依然记得,钱财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千年前的小将军曾把话刻在灵魂里:

  “倘若某天我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青史不用记住我的功绩,请记住,许星桥有一个至死不渝的爱人,他叫宴舟。

  他不会腾云驾雾,却是个大英雄。

  我与他说好了,明年春日,他要来娶我。”

  “决不食言。”

  许星桥几乎是哭着爬着冲出许家的。

  他哭的浑身发软,踉跄着一路推开别墅的大门,连管家喊他拿把伞都置之不理。

  他推开门,隔着重重雨幕和暴风呼啸的嘈杂,看着千年前记忆里那个死在他怀里的人,穿着现世他买的大衣,撑着伞,稳稳地待在雨里等他,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宴舟听到动静抬起眼,举着伞朝许星桥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他没说什么,也没问许星桥红着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就和那天拿着海棠花枝一样,好像千年的思念、真相与苦难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他只向许星桥招手道:

  “回家吧。”

  许星桥没有任何犹豫地冲过去。

  他知道,宴明书已经等他的小将军等了一千年。

  实在是太久了。

  “宴大将军,万两黄金准备好了吗?”

  “我来同你私奔。”

第59章 我喜欢你,不做朋友。

  许星桥睁开眼。

  昨晚哭了一整夜的眼睛浮肿的吓人,睁开时像被胶水黏住了眼皮,许星桥费了老大力才把眼睛撑开,打着哈欠要坐起身。

  然而他使力要把自己瘫软的身子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攥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攥着一个人的手。

  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攥。

  许星桥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手下估计用足了力,把那人的手背掐红了一圈。但那人与他十指相扣的指尖搭在许星桥手背上,看不出什么挣扎过的痕迹,反而在感觉到许星桥的动静后,用拇指轻轻揉捻了一下许星桥的手背,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无声安抚。

  “雾草!”

  许星桥浑身寒毛直竖,“唰”一下把那人手甩出八丈远,整个人嗖地一声缩进床角,警惕地看着那个半躺在床下的人。

  床下的宴舟睁开眼,原本带着起床气皱着的眉在触及到许星桥瞪大的惊讶眼神后,又觉得好笑的化开。他揉了揉被许星桥一把扔开磕到床头柜上的手腕,没急着起身,挑着眉冲许星桥道:“卸磨杀驴也没你这么快的吧?昨晚是谁死抓着我不松手,害得我只能在地上睡一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