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 第20章
作者:只雀
宋时清冷得发抖,瞳仁战栗。
……怎么会这样?
……
他嘴唇动了一下,像是要问出什么话来。
谢司珩眼疾手快,反手捂住。
“别。”
谢司珩和宋时清鼻尖相抵,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谢司珩艰难地笑了下,“时清,对于某些东西,你不能让它知道,你察觉到了它的存在。不然它就会……做得更过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自我保护方式。
那些东西,在没有发现你能感知到它之前,它只会漫无边际地作恶。以此来引起生者的注意。
但如果清晰地意识到,你发现了它,它本来混混沌沌的意识会逐渐清明复杂,开始明确地知道自己所求为何,所愿如何。
到了那个时候,宋时清再不会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
五官科里,刘柠正侧着脸给医生检查自己的伤口,偏向的位置,让她的目光正好能穿过门框,落在外头的两个弟弟身上。
这俩小孩又贴一起说什么悄悄话呢。
刘柠在心里笑。
但还没等她继续欣赏下去,医生手中的酒精棉重重地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嗷——”刘柠当即疼出一声惨叫。
“您轻点,轻点。太疼了。”
刘柠嘶嘶抽冷气,闭着一只眼睛,目光不经意扫到了桌上的名牌。
【常思成副主任医生】
诶?急救车上的女医生不是和她说,五官科的大夫姓周吗?
这个念头从脑中升起,刘柠疑惑地看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很沉默的男医生。
他年纪应该挺大的了,头顶稀稀疏疏的,大半张脸藏在白色的棉纱口罩后面。
他就这么微微翻着眼睛,盯着刘柠。
……
刘柠不自觉朝后躬了点,“那个,医生,我的眼睛有没有事啊。”
“……眼睛,没有事。但伤口要缝针。”医生很慢地说道,嗓音有点浑浊,呼噜呼噜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哦,好。”刘柠点头,示意一声开缴费单,她去交钱。
但身材臃肿的医生咕噜咕噜地低喃着什么,缓慢地转头打开抽屉。
泛黄的漆皮木抽屉里的东西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常医生弓着腰,埋头在里面拨拉了两下。
刘柠确定自己闻到了灰尘扬起来的味道。
……这破医院真的卫生条件过关吗?
刘柠其实并不是特别讲究的人,但到了这时候,也有点无法忍受起来。
特别是——当她开始注意到医院的卫生情况堪忧以后,种种刚才因为伤口疼痛忽略掉的细节,纷纷开始吸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皱眉,朝四下看了看。
——角落的桌子上放了一大块沾着黑色污迹的塑料布。
推车架子上摆了几个金属碟子,里面的钳子镊子摆得横七竖八的,好像还倒了半瓶碘伏。深色的液体正浸着这些医疗器械。
……怎么这么脏?
怪异的感觉升了一点起来,开始告诉刘柠这些并不正常。
她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却快了一步,顺着污迹朝地上看去。
肮脏的白瓷地板上——到处是带血的脚印和手印。
!
霎时间,刘柠只觉被人锤了一拳,整个人懵住。
我刚才为什么没有看到这些?
这是什么?
正如谢司珩所说——不能让【它们】觉察到你的发现。
“你的伤口……要缝针啊……”医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上似乎拿着什么尖锐的东西。
刘柠隐隐闻到了腐烂的臭味。连同那个叫常思成的医生的声音,也变得格外空洞。
她哪还敢回头。
在余光扫到地面上的影子微微动了一下以后,她直接弹起,疯了一样地朝门口跑去。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得一声传出来。
宋时清本身就脆弱的神经在这刺激之下几乎崩断。
他惊惧抬头,正和手脚并用仓皇逃出来的表姐撞上眼神。
昏暗灯光、夜晚医院的走廊,刘柠瞪大眼珠,头发乱散。
她想提醒宋时清两人,但她喉咙里嗬嗬得什么有价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抬着手一个劲地往后指。
宋时清惶惑,朝科室里看去。
……但房间里,桌子后面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
谢司珩皱眉站了起来,“怎么了?”
刘柠真的是欲哭无泪。
但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被吓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别说叫了,连哼都哼不出来。
她死揪住自家表弟的胳膊,嘴里“鬼”“鬼”地打哆嗦。
宋时清脑子现在也有点空白,茫然辨认了两三秒之后,虚弱地“啊?”了一声。
刘柠都要哭出声了,又气又怕,扭头朝后面看,心想你们两个傻孩子赶紧带着我跑啊!
结果,她也看见了空空荡荡的科室。
什么都没有了……
肮脏的塑料布……满地的血印子……
刘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现在的大脑,甚至问不出“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这个问题。
宋时清当然知道刘柠现在的状态不对。
这样的环境下,又在他也被某些东西缠上的时候,表姐可能遭遇了什么,昭然若现。
但就是因为太明显了,宋时清才不敢去猜。
他的手指紧了又松,终于勉强挤出了一点比哭还可怜的笑来,“姐,别看了。”
“啪……”
“啊?”刘柠愣愣转过头。
宋时清苍白着一张脸,唇色淡到近乎于无,整个人像是到了破碎的边缘。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强自镇定,轻声对她,“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好。
当然好。
刘柠在心中想道。
但只在她一个人耳边响起的“啪啪”声,让她空白的大脑,本能地做出了一个在今晚之后,让她后悔无数次的决定——
低头看。
……那个叫做常思成的医生,正扭曲地趴在她的脚边,四肢着地,但头颅一百八十度,歪拧朝着她……笑。
明明颅骨都被碾碎了一半,和脑浆混着淌在外面。明明他的身上还有好几个嘿嘿怪笑的黑红婴儿……
但它就是……
它朝刘柠的腿,举起了手中锐利的手术钳——
下一刻,刘柠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大力,整个人朝后摔去。
视线随着身体后倒,她震惊地看着推开她的宋时清被谢司珩整个勒起,抱猫一样拖离了椅子。
“朝外跑!”谢司珩厉声。
宋时清还没站稳,就要去拉刘柠。却见刘柠只是懵了一秒,然后在疼痛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她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就朝窜到了宋时清和谢司珩面前,薅住宋时清的胳膊就要把两人往前拉。
“别别别,他身上还有伤。”谢司珩赶紧抱着宋时清转了半圈。
“这都什么时候了!”刘柠哭骂。
宋时清和谢司珩谁都没有解释,只一个劲地朝走廊尽头跑。
那些东西的影响范围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地覆盖下去,所以只要跑出了医院——
宋时清撞进了一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冰冷怀抱里。
【嘻嘻……时清……】
宋时清感到一双手穿过身侧,覆盖上了他的后背,安抚又亲昵地拍了拍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