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第103章

作者:桂花冰粉 标签: HE 年上 强强 破镜重圆 玄幻灵异

  木惜迟至始至终不发一语。

  小皇帝半晌阖上双目,惨笑一声,道:“原来如此,怨不得孤与你在大殿上初次相见,你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孤,那般眷恋,那般赤诚。原来你眼中看见的不是孤,而是你远别重逢的师父。这么多年,孤竟做了愚人。”

  “不是的,不是的,” 木惜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我爱重您,我对您是真心的,我心里有您。我发了誓,这不是谎话。”

  木惜迟攥着小皇帝的手送到唇边亲吻。

  小皇帝好似无知无觉,只管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果然如此……”次后又笑,又自己点头。

  如此颠来倒去地念了再念,笑了又笑,只觉心间空荡荡的宛似无物。一颗腔子不知失落何处。遂怔怔地夺过手,再也不看木惜迟,自己立起身来走了。

  魏铨在外守着,见小皇帝出来,且又是这样一幅光景,忙上来挽扶。主仆两个跌跌撞撞回到寝殿,魏铨急命传御医会诊。足的忙乱了一宿,直至将近五更天,小皇帝睡踏实了,这才放了心。

  展眼又是一年中秋在迩。依旧例,褚宫在十五这日大排夜宴,三公九卿都入宫陛见。一众皇亲公侯瞧着歌罢舞毕,都等着上首君主先祝了祷辞,大家好取乐说笑。不料小皇帝面目隐在珠帘之后,一语不发,大家也就只得拘谨着。

  席间一位命妇因说自己桌上这一道牛乳菱粉香糕十分香甜酥嫩,不敢自专享用,特向上敬献。魏铨忙亲身端了来,置在小皇帝身前案上。

  小皇帝看着那糕,两眼发直。半晌问道:“何人进奉此糕?”

  便有一人走至殿心,跪启道:“是臣弟贱荆邹氏。”

  小皇帝瞧清楚那人是端王,便悠悠道:“原来是弟妹。怎么你也爱吃这个?”

  邹氏离席,在阶前盈盈拜倒,“回陛下,妾身喜吃这一样点心。早年间模糊听闻,宫中哪位主子也极爱的。”

  小皇帝闻言不答,魏铨见状,只得笑道:“回王妃的话,就是前朝宰辅漆光大人的遗孙漆迟公子。这牛乳菱粉香糕便是尚食局依他给的秘方制的,一时间在世家贵戚间也流行起来。”

  邹氏道:“原来如此,妾身受教了。”说毕,仍旧退回席间。

  这里小皇帝却有些神离魂游,连擎杯的手也抖了一下,酒水撒了满襟。

  “魏铨。”小皇帝忽然道,“今日是团圆佳节——”说到这里,又顿住。

  魏铨满眼心疼地候了一会儿,忍不住道:“陛下的圣意,奴才体察到了。眼见天已入秋,奴才已着人送了些厚实的衾盖衣履到水木堂。还有这一碗牛乳菱粉香糕,奴才……”

  “你亲自送去,”小皇帝道,“勿要假手他人。”

  魏铨连声应诺,道:“漆公子的一应饮食都由奴才经管,陛下放心罢。”说毕,一溜烟忙忙地去了。

  直待席散时分,小皇帝已移驾寝殿,魏铨才回来复命。

  “公子用了点心,说十分香甜,着老奴代为谢恩。另,公子赠还一绺头发,并附信一封。”

  小皇帝接过束发,一面又展信看时,只见上面写道:“绾儿一切安好,陛下勿念。近日陛下可曾梦魇?天凉了,咳疾可有再犯……”才看到这里,已然经受不住,将信掩了。

  小皇帝半张脸隐在灯影里,魏铨瞧不分明,可良久后,小皇帝下颌上挂着的一滴泪,他看得真真切切,于是想劝的话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到了后半夜,浓云蔽月,竟更飕飕刮起了北风,一时又沥沥落雨。

  木惜迟正在榻上打坐,忽闻院门的铜环轻轻一响。他此刻凝神静气,内力绵绵,耳力远胜凡人。虽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响,他也听得见。

  倒像是个人踌躇地一下试探。

  木惜迟忙奔去院中开门。只见一个湿漉漉的背影正要离开。

  “陛下!”木惜迟喊一声,过去从背后抱住。“祖宗,怎么这个天出门?又不撑伞。魏铨呢,也没跟着?”

  小皇帝不答言,只一味挣扎。木惜迟运着劲儿,要挣脱谈何容易,终究是被半搂半抱着强带进了屋。木惜迟三下五除二扒了小皇帝湿透的外衣,将人塞进被窝,又伸手进去,摸索着剥贴身的中衣。

  “听话,湿衣裳沓着,要作下病的。”

  小皇帝自是不肯。两人僵持了好半晌,终究还是木惜迟占了上风。横竖不放心,随后他又脱了自己的,也钻进被窝。“我的身子暖,比热水管用。由我给您捂着,管保就不冷了。”

  两个人静静躺了一会儿,小皇帝在筵席上饮多了酒,回寝殿后也是借酒浇愁。今低头见木惜迟鬓发松散散的,一时恍神,就用手替他扶到耳后。木惜迟一怔,也抬头看小皇帝。四目一经交触,便缠绵潋滟起来。

  被子里,木惜迟的身体如一方暖玉般紧贴。此刻酒劲上来,便觉胸口鼓囊囊的,心中又酸又痛,又恨又妒,一时抱辱含愤,一时意乱情迷,冰火两重,难以自持,便搂着木惜迟亲吻。再然后的事,更加不受理智所控。两人直翻腾了一宿。

  次晨,木惜迟醒来。小皇帝背对着坐在床沿上。

  木惜迟哑着嗓子喊了声:“陛下……”

  小皇帝并未回头,只说道:“孤决意亲征南岐,五日后率军开拔。或者孤全胜,接回你的父母,届时漆家旧邸仍旧赐还,孤从此与你两清。又或者,孤,战死。”

  说完这一句,小皇帝决然起身,径直往外走去。

  “陛下……”木惜迟扎挣着要起来,却已不及阻拦。

  五日后,天犹未晓。木惜迟溜出水木堂,躲在宫墙一角,只见校场中无数兵马,都列队排着,十分谨肃。人一概都屈一膝跪在地下,独有小皇帝高高跨在马上,目光专注,似在眺望远方。

  “陛下,陛下。” 木惜迟呼唤了两声。

  虽人俱不敢出声,但马嘶阵阵,仍是喧闹。且两人相距什远,即便大喊也必不能相闻。而小皇帝却犹如心有灵犀,蓦地回头。

  这时,一名兵士策马奔来,距一射之地便下马,走到小皇帝身前跪下道,“大军已整装待发,请陛下升帐誓师。”

  小皇帝遂高举手中宝剑,一呼万应。兵士们吼叫之声有如排山倒海,震得木惜迟两耳发麻。

  小皇帝一身戎装,在这万人中间,神情却没有征战沙场的豪情满怀,倒更似悲怆永诀,向死而往。

  木惜迟心痛如绞,目送大军远行而去。此后便日夜计算行程所到何处。

  褚军一路南下,起先灭了几个替岐国打头阵的附羽小国,一时捷报频传。可后来渐次没了音讯。木惜迟心煎如沸,偏是花影又不来。

  这日木惜迟再也等不得,策马乘夜出宫,疾驰向南,一路寻觅,终教他找到了褚军的营帐。

  是夜,木惜迟赶到营地,耳听得四下里一片沉寂。才刚一进辕门,却险被两个手持刁斗巡逻的士兵撞破行迹,忙隐身缩头。木惜迟听他两个说话。原来大军已与岐国迎面较量过数次,虽兵戈激烈,然俱以褚军大捷结果。这数日间又经一役,战况胶着,胜负难分。小皇帝下令退军三十里,苦思突破之策。

  木惜迟见这里巡防森严,军务整肃,心内暗暗赞叹治军有方。一面又东西南北四处搜寻,却竟没找到王帐。心道,陛下这里安置很好,叫我也瞧不出他身在何处,那么敌人安能知晓。更见四处肃穆悄然,自有一派安谧之意,刚略略放下心,忽闻身后闹嚷嚷的,便以为自己败露,忙转身要亮出身份,却见远处火光冲天,那闹嚷声便是自那里传来。

  木惜迟暗叫不好,拔足狂奔过去,只见一头丈许来高,状如子路,赤面白首的巨兽从密林中探出半个身子,正一步一步往营地中心而来。地下的士兵将火把扔在它身上,都被挥挡开来。火把落在军帐上,登时点燃。

  这个形景,连木惜迟都骇然无比,更别提这些肉眼凡胎的士兵们。虽勉力抵抗,可眼见得已节节败退。

  木惜迟躲在暗处,正在想辙。忽见一簇士兵护拥着一人来至近处。又见那人越众冲出,持剑往巨兽身上斩去。巨兽挥掌格挡,无奈身形庞大,不能转圜自如。而那人左刺右砍,身法迅疾无伦,已化为一道虚影。

  不多时,那巨兽被激怒,醋钵大的鼻孔里喷出白汽,尽力向那人击下一掌,不想又落空,反击在自己肚腹上,痛得扬天长嗥。那人虽未遭中伤,却也被震得跌落在地。有士兵要上前搭救,却被巨兽一脚踩得骨肉俱碎。

  地下那人翻滚躲避,惊鸿瞬间,木惜迟看清他面目,却正是小皇帝。眼见巨兽又要落掌,一时血急涌上喉间,再顾不得许多,径直冲上去,一手夺了个士兵手中长矛,尽力丢出,长矛尖端堪堪刺在那巨兽掌心。趁此空隙,木惜迟忙飞身抱起小皇帝,正要跃出几步,那巨兽另一掌却挟风逼来,迫得木惜迟无法,只得先运劲将小皇帝抛出,见他利利落落几个翻滚,好好的稳住了,自己这才回转身来欲与巨兽正面相抗,哪知甫一回身,兽掌已迎面而至。

  在场众人眼睁睁只见那巨兽一掌击下,至于地面下陷数十尺之深。

  方才那突然冒出来的人,又突然地不见了……

第139章

  那巨兽枭怒之下将掌举起又击下,举起又击下,如此反复数次,几乎地动山摇。

  小皇帝心里动了疑,虽没见着那人面目,却已然猜到八、九分。眼见那巨兽发狂,砸实在地的每一掌,都宛似击在小皇帝腔子上,要将心肝击碎。遂咬牙抄起跌落在地的宝剑,舍了命就要往上冲。

  忽而一支羽箭自左斜方“飕”地飞来,小皇帝挥剑格挡开。

  虽这一箭无着,却紧接着更多的箭宛如飞蝗般自夜空射来。

  一个士兵大叫:“不好!是南岐的弓箭手!”

  话音才落,在场士兵纷纷围拢至小皇帝四周,将他护在中央。怎奈四面八方乱箭齐至,片刻便东倒西歪,损了七八人。

  一个副将匆匆道:“陛下,恐怕这畜生是岐兵不知用什么法子驱引过来的,他们的弓箭手便以此为掩护,藏匿其后,趁大乱之际,悄然逼近我方大营。贼人的目标是陛下,如今敌暗我明。我等只得拼一死护陛下脱困……”

  小皇帝听出话里的意思,然他岂是临阵脱逃之辈,因而未及听完便喝止住。

  幸得有越来越多的褚兵向这里赶来,亦以强弩应对之。可浓夜中哪里辨得清岐兵确切方位,只胡投乱射,焉能中用!

  小皇帝还要去对付巨兽。众人死拦苦劝不住。忽一只手凭空里伸来,扳着小皇帝肩头,“别犯傻,只会白白送死。”

  小皇帝回头,惊的一呆,只见对方一身紫衣,身姿飘杳,面庞隽秀。

  “花影?”

  “陛下,你还记得我。”

  “你快松开,孤要去救人,绾儿……他……”

  花影一笑道:“有我在,他还会有事么。倒是陛下要当心了,这畜生邪门的很,这些人共总加在一起也未必对付的了。”说话间又已斩落数支羽箭。

  小皇帝忙问:“绾儿在哪儿?”

  花影道:“他被那畜生一掌给震晕了。他现在……”

  那边忽道:“陛下……”接着木惜迟飞奔而来。

  小皇帝一把揽入怀中,“怎么你到了这里?方才那人是你么?”

  木惜迟才要答话,花影在旁道:“我说二位,都火烧眉毛了,还在叙家常呐……”

  两人只得撒开手。这里花影大叫道:“所有人听令,都躲入营帐中,无令不得出外——”

  一连喊了几遍,在场无一人听他的。把个花影气得头顶冒烟。

  木惜迟忙向小皇帝道:“陛下快下令。这里交给我和师兄,绝没差错的!”

  最后还是先前那名副将听了这话,忙依言下令,护着小皇帝回到帐中。花影见凡褚兵都已退尽,一挥手熄了所有火把,四处黑漆漆一片,连在营帐口偷看的人也瞧不清楚外头的事。

  花影总算没了忌惮,刚欲一下子灭绝丛中藏躲的岐兵,忽想起不能无故杀生的律条,忙又住手。低头想一想,又见那巨兽狂怒着原地啸叫,不免思索为何这厮先前直奔褚营而来,莫非这畜生夜间视弱,而褚帐中灯火通明,故此才逐光而来?如此一忖,便心生一条使其两相残杀的妙计,随即略施法术令丛中凡所吐纳呼吸之物都微微冒出莹光。

  那巨兽忽见四下里密密匝匝地一闪一闪,更加狂躁,抬起后腿,一脚一个,不一时,都跺了个稀碎。

  此刻仍有些稀稀落落的羽箭往这里射来,木惜迟一面看好戏,一面漫不经心拨落。因转向花影道:“今日多谢花影哥,否则我这副凡间的壳子可要变成肉饼了。”

  “全赖土地公仗义,我只同他一招呼,烦他照看照看,他倒警醒,眼瞅不妙,忙就拖着你在土下一通逃遁。”说到此处,花影又嗤地一笑,“你想变肉饼?没那么便宜的事,你的劫数未至,不会轻易就死的。倒是你的宝贝陛下……”

  二人正说着话,忽闻身后帐中一人大喊:“不好,陛下中箭了!”

  一闻此言,木惜迟忙回身抢进帐中,只见地下已倒了好几个士兵,都已是人事不知,身上还插着箭。再看小皇帝,被围簇在中间,腿上中了一箭,半截小腿已经青紫发乌,煞是触目。

  副将道:“这箭上被岐贼喂了毒,可怎生是好!”

  军医忙作一团,一人跪在地上尽力挤脓血。

  木惜迟急道:“你这么挤哪里赶得及……”

  在场众人也都明白来不及,可南岐精擅行毒,其毒药品类更是千奇百怪,沾唇即死者甚多。眼下因无从知晓箭上是何奇毒,谁都不敢贸然用嘴吸吮。

  小皇帝忍痛道:“将这条腿砍去。快!”

  “不可!”木惜迟一脚将那军医踹开,自己跪下替小皇帝吸吮毒血。

  军医见他埋首吮毒,毫不间断,吓得大叫道:“这脓血有毒,不能咽,公子快吐了……”

  木惜迟哪里理会这话,若只管吸一口吐一口,必然耽误了工夫,恐怕毒性早就深入骨髓。别说是这条腿,只怕连命也难保住。并且不怕说句笑话,凡小皇帝身体里流出的东西,他什么时候舍得吐了!

  小皇帝见他如此,也没命地一面收腿一面推搡他,“你不要命了!快吐了!”怎奈他伤重力弱,而木惜迟那样子又似条咬定骨头不松口的饿犬一般死活推不动。

  直待良久良久后,木惜迟这才松口起身,一抹嘴,说道:“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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