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楼不危) 第7章

作者:楼不危 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BE 玄幻灵异

  “老头我四十多岁才得来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的嫁妆从她出生那年老头我就开始攒了,虽然不多,但该有的一样不少……”他说着又流下泪来,别过头去。

  沈衔鹤问:“那老丈是舍不得女儿?”

  老人叹道:“仙长有所不知,小女要嫁的,并非寻常人家,而是山神啊。”

  “山神?”

  “山神,黄羊山的山神。”老人转过头,看向西南方向巍峨矗立的高山,那便是他口中的黄羊山。

  沈衔鹤问道:“老丈能与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

  老人长叹一声,低下了头去,将这一桩往事缓缓道来,那是在六年前冬天的一个晚上,黄羊山方圆数十里的几座村子里的人在这天夜里做了同一个梦,梦里出现一个满身神光的男人,他自称自己是黄羊山的山神,多年来修炼寂寞,要村民每年献他一个新娘,如若不然,必有大灾降下。

  那场梦虽然神异,但谁家都舍不得把自家女儿丢进山里,到了翌年春天,山神不见新娘来,降下暴雨,那场瓢泼大雨下了五天五夜,恍若天河倾泻,直到把哭泣的新娘送进山里,这场雨才终于停歇。

  因有新娘逃跑的先例,所以如今不到出嫁的日子,他的女儿就被村长带走囚禁起来。

  老者说着又落下泪来:“老头子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我那孩儿……”

  沈衔鹤安慰道:“您别哭,我帮您想想办法。”

  老者摇了摇头,过去曾有仙长到山里除妖,最后却是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而且,那个山神见不到新娘是不会现身的。

  沈衔鹤轻声道:“那也没关系,让我们来试试吧,不管怎么样,结果总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既然山神要见了新娘才现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太清宗弟子扮做新娘,再由其他护送新娘进山。

  只是,该让谁来扮新娘呢?

  弟子们在屋里偷听许久,此时也叽叽喳喳争论起来,其中年纪最大,修为最高的杨真当即毛遂自荐,表示自己可以,弟子们看了看他,纷纷摇头,看到这么别致的新娘,山神吓也吓跑了。

  沈衔鹤听他们在那里嘀嘀咕咕了半天,笑了一笑,走进来发话道:“我来吧。”

第9章

  众弟子霎时间鸦雀无声,皆是一脸惊愕地看向沈衔鹤。

  半晌后,杨真结结巴巴道:“师父,你、你……这不好吧。”

  这么多弟子在这儿呢,如何能让宗主亲自女装,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其他门派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沈衔鹤道:“有什么不好的?”

  无论是把哪个弟子单独留在那里,面对他们一无所知的山神,沈衔鹤都不放心。

  杨真劝道:“可是师父,您毕竟是太清宗的宗主啊……”

  “宗主如何?不是宗主又如何?何必计较这些?”见杨真似乎还有话要说,沈衔鹤摇了摇头,一锤定音道,“行了,别说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想想该怎么把新娘换出来?”

  老人家的女儿现在被村长囚禁起来,若是现在就把她就出来,势必会引起诸多不必要的麻烦,眼下做好的办法是在送嫁途中把人截下,然后由太清宗的弟子们替上。

  弟子们立即行动起来,先是向老人打听了送嫁的路线,又亲自把那条路跑了一趟,分析哪里适合埋伏,哪里适合藏下新娘等人。

  回来后,他们围在一起又开始讨论由哪些人去送嫁,由哪些人护送新娘与送嫁回家。

  沈衔鹤在边上瞧着,也不插话,由着这些弟子自己去决定,这次下山本来就是让他们历练的。

  他想起数年前,自己与江御走过的那一路。

  不过江御总是仗着自己修为高,什么险境都敢去闯上一闯的,沈衔鹤既要随时注意他的情况,还要警惕剩下师弟师妹们跟着他一起胡闹,不知不觉间,他的思绪已经飞出好远。

  “师父?师父?”

  杨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沈衔鹤回过神儿来,抬眼看去,杨真兴冲冲地对他道:“师父,我们准备好了。”

  围在四周的弟子们眼睛亮晶晶的,均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沈衔鹤笑了一笑,对他们点点头:“那走吧。”

  沈衔鹤带着弟子们与借宿的主人家一一道了别,临走时老人抓着他的手,不住地说着仙长保重。

  或许是前期准备的比较充分,这场营救进行得异常顺利,至少前半部分确实是这样的。

  为防止发生更大的混乱,送嫁的队伍直接被弟子们迷晕过去,拖到路边的林子里,弟子们手脚麻利地把他们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

  而花轿上的新娘对此一无所知,年纪最小的女弟子过去掀开门帘,把新娘扶下花轿,安慰了两句后,又轻声细语地说明众人的来意,新娘这才放下戒心,回到花轿中,在这位小师妹的帮助下,把身上的嫁衣外袍换下来。

  新娘的这身外袍放量很大,但对沈衔鹤来说也不是很合身的,不过反正盖了盖头,常人一时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待沈衔鹤披上这身外袍,四周弟子发出一片惊呼,他们宗主很少穿颜色这般艳丽的衣服,衬得沈衔鹤皮肤格外的白,像是富贵之家娇养出来的温润公子。

  小师妹盯着沈衔鹤,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一个充满灵性的想法,提出建议道:“宗主,您的唇色太淡了,要不要涂个胭脂?”

  旁边杨真瞪了小师妹一眼,问她:“那是不是还得给宗主画个眉毛?”

  小师妹干笑一声,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么多的师兄师姐都在看她,她也不敢再说了,低着头默默反省。

  没过一会儿,她忍不住偷偷看了沈衔鹤一眼,宗主真的不涂下胭脂吗?太可惜了。

  沈衔鹤倒是没生气,他唇角带笑,温和道:“这些就不必了。”

  他从小师妹手中接过盖头,转身上了花轿。

  杨真在后面叫道:“师父,你不蒙上啊?”

  同门抬手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道:“傻了,现在又没人看,蒙什么呀!”

  沈衔鹤也道:“到了地方再说。”

  他坐进花轿里,弟子们欢天喜地地一拥而上,抬起轿子继续上路,一路上他们吹吹打打,竟是比原来的队伍还要热闹喜庆。

  送嫁的流程他们在出发前就已熟记于心,只需要把花轿送到指定的地方,便可散去,等待宗主发出的信号。

  而新娘出了花轿后,向前走十步,到玉床上坐好,待夜幕落下,山神自会现身,将新娘带走。

  沈衔鹤在下轿前蒙好盖头,缓步走到玉床前方,检查一番后不见异常,才转身坐下,然他一坐下,他立即察觉到不妙。

  身下玉床好似化作一头无形的怪物,大口吸取他体内的灵气,沈衔鹤登时便要起身,然双腿上好像绑了千金的秤砣,竟是再也动弹不得。

  他的丹田愈加虚空,沈衔鹤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也愈加强烈,对方是否是山神还未可知,但此事确实有几分棘手了,他不禁庆幸没让弟子来扮这个新娘。

  长风骤起,吹起满地落叶,千百只灰色的蝶在空中翩跹飞舞,沈衔鹤低头默念功法,却不曾注意到,他身下的玉床已经变作一具乌黑棺椁,身后巍峨高大的佛像也化作三头六臂的狰狞修罗。

  残阳收起西方天际上的最后一抹血渍,美丽的新娘身穿一袭大红嫁衣坐在棺椁上面,棺椁上面鲜红的“囍”字好似在往下滴着血,汇入他的影子里。

  摇曳的森森鬼火充当喜烛,憧憧树影,恍若满堂宾客。

  沈衔鹤丹田内灵气已被吸空,晚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恍惚间,他感觉有一条冰冷毒蛇顺着他的脊背爬上,在他的耳后吐出蛇信,粘液从它的舌尖滴落,将他包裹成一只笨重茧蛹,等待来人食用。

  终于,当天色完全暗下,沈衔鹤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起初那声音有些迟疑,但随即就变得轻快起来,向他走来。

  那条无形的毒蛇随着那脚步声在沈衔鹤的脖颈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缓缓收紧,沈衔鹤握紧腰间软剑,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安地跳动,砰砰、砰砰、砰砰,四周空气变得稀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与他的心脏共振。

  仿佛这浩大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来人踩过一片枯死的落叶,冷气顺着沈衔鹤的咽喉流下,侵入他的五脏六腑,他像是一只冬日里躲避在落叶下的蝉,风雪侵蚀后,即将埋入深深地下。

  沈衔鹤心中其实并无太多恐惧,他连迎接死亡的准备都早已做好,只是担心若不能妥善解决山神,附近的村民会跟着遭殃,弟子们也无法平安归去。

  这前来的山神若得知这回来的新娘是个男人,想来出手不会有半分留情。

  很快,一双暗纹黑底的皮靴映入沈衔鹤低垂的眼眸中。

  晚风微凉,月光倾洒在那尊修罗像上,修罗眼中涌出血泪。

  下一刻,沈衔鹤听到利刃出鞘的脆响,凛冽剑光掠过他的盖头。

  沈衔鹤的心猛地被提起,想来对方已识破他的伪装。

  随后,破空声骤起,雪白剑尖挑起他大红的盖头,沈衔鹤拔起软剑向前刺去,那人却好似早已预料到他的动作,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不给他丝毫机会。

  沈衔鹤猛地抬起头,随即愣住。

  风清月明,树影摇曳,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他的师弟一身枣红长袍,背着月光,站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腕低头看他,语气中略带笑意。

  他抱怨说:“娘子,就算为夫来迟了,也用不着拔剑啊。”

  作者有话说:

  累累,明天歇一天,不更了

第10章

  夜凉如水,皎洁月光一泻千里,由六七株老槐树呈围合之势,拢住这里小小的天地。

  江御鬓前垂下的发丝拂过沈衔鹤的脸颊,大红的盖头已飘落到地上,盖住了脚下的一方春草,沈衔鹤嘴唇微动,问他:“怎么回来了?”

  他的声音轻轻,好像是怕惊醒这场突如其来的梦境。

  江御眉眼舒朗,笑着说道:“我不回来,怎么会知道师兄都要嫁人了,嗯?”

  沈衔鹤只由着他打趣,问他:“森罗府的事都处理完了?”

  江御弯下腰,他与沈衔鹤的距离顿时被拉近许多,两人的额头大约只有一拳之隔,四目相对,他黑黝黝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沈衔鹤此时的模样,雪白的月光下,他的师兄一袭大红的嫁衣坐在漆黑的棺木上,肌肤苍白,眉目如画,像极了话本里书生赶考路上遇见的艳鬼。

  江御对他眨一眨眼睛,浓密的睫羽好像轻拂过沈衔鹤的心脏,江御压低声音,道:“师兄,这个时候就不要问这些扫兴的事了。”

  沈衔鹤垂下眸,问他:“那该说什么?”

  江御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几分,语气暧昧道:“眼下风月正好,师兄当然是该与我洞房呀。”

  沈衔鹤神色淡漠,不为所动,此时两人的神色比较起来,江御倒是更像那个诱惑书生留下的精怪。

  江御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缓缓俯下身去,月光下的影子覆满沈衔鹤的嫁衣,他靠得越来越近,呼吸交缠着,像是要亲吻沈衔鹤微凉的唇。

  沈衔鹤的睫毛颤了颤,下一刻,江御手腕翻转,那手中雪白长剑猛地插入沈衔鹤身下的棺椁之中,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环住沈衔鹤的腰身,抱着他飞身而起。

  棺椁轰然炸裂,夹杂一声凄厉惨叫,从里面跳出一个巨大黑影,棺椁的碎片飞向四面八方,大片的枝干被打断,扑簌簌倒下。

  黑影化作一个黑衣黑发的中年汉子,立在江御面前,怒喝道:“小子尔敢——”

  江御放下怀中沈衔鹤,嫌弃地擦了擦剑身,嗤笑道:“有什么不敢的?”

  黑衣汉子手中金光一闪,化出一把圆月弯刀,对着江御阴沉沉道:“小子,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江御讥讽道:“娶个老婆都要偷偷摸摸的人,不知道也罢。”

  黑衣汉子脸涨得通红,举起弯刀向江御头顶砍去,江御抬剑格挡,当啷一声,星火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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