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第179章

作者:俺大爷 标签: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正剧 玄幻灵异

  是齐释青的声音。

第220章 玳崆山(十二)

  “哥哥……”

  第五君的睫毛被血泪沾成一簇一簇,他艰难地睁大眼睛,在炼狱里想要找他的哥哥。

  齐释青的声音很远,很低,像是在对着他耳语。

  第五君已经在精神涣散的边缘,心里全是恐惧,生怕他集中不了心神,齐释青的话就稍纵即逝。

  “齐归。”

  齐释青静静地叫了他的名字,“掌门贺礼还没给我,你就跑了?”

  上扬的问句在第五君耳中和大雨如注淹没在一起。

  他已经痛得分不清痛苦的来源了,是柳相悯的邪咒,还是相违掐他喉管的手,抑或是如刀的冷风。

  但他急切地想要听齐释青的声音,哪怕这声音是幻听,他也需要一点能把他从钻心蚀骨的苦痛里拉出来的力量。

  齐释青低磁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越来越难以听清,如同不散的雷鸣。

  “告诉你件事,我要和柳下惠子成亲了,就在明晚。”

  “还记得你小时候说的话么?你说想让我娶她,我娶了,你开心么?”

  轰——

  洞外的天彻底黑了,却突然闪过一道巨大的光亮,紧接着是一声让天地摇动的惊雷。

  暴雨从天幕倾泻,击起大地的反抗,泥、石、沙、土——能与雨水合为一体的全都义无反顾地溶化了自己,扑向天际却落在八方。

  第五君的眼神空了。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耳膜好似碎了一样,齐释青的声音彻底消灭了,如同一缕青烟,彻彻底底地化为空气。

  同一瞬间,第五君周身血色褪尽,长发如雪瀑。

  他张开嘴,没有发出最后一声痛嚎,他的身体被柳相悯的手重重按回十字刑架的中央,黑烟黑雾彻底灌入他的心脏。

  邪咒转移停止了。

  相违的手松开,第五君的头颅无力地垂下。

  柳相悯的手也从他心脏处撤了。

  第五君胸襟敞开,露出苍白没有血色的大片皮肤。他一动不动地挂在刑架上,满头白发落在身前,像是死了。

  柳相悯站在一步远的地方,剧烈喘息着。

  他猛地扬起头,眼里迸发出精光。

  那张一炷香前还是苍老扭曲的可怖面容,此刻重新焕发了生机,肌肤年轻了不知几岁,除了一对眼睛仍然黑得吓人,但可以说是已经从鬼变成了人。

  “呼……呼……”柳相悯粗重地喘着气,转移邪神咒诅的消耗极大,他把融入体内的邪咒转移出去,无论如何都是一场重创。

  但是值得。

  “没死吧?”柳相悯转向相违,他的声音甚至也恢复了,变成了堕仙前的嗓音,不禁脸上都带了笑。

  相违并没有将他的邪神咒诅转移到第五君身上,此刻他的脸仍然是非人的,但他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平衡,而是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相悯,视线在他的黑眼珠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把手重新放上第五君的脖子——摸他的脉象。

  “没死。”相违说。

  柳相悯看向相违脖子上还未愈合的血洞,说:“他反正也死不了,你要不要转移邪咒试试?”

  “不必。”相违冷冰冰地说:“他的灵脉已经尽数毁了。”

  柳相悯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啊”,像是惊讶,也像是叹息,却听不出来一点遗憾。

  “那你……”柳相悯有点犹豫地看向相违。

  “按计划来。”相违的声音严肃沙哑,带着让人不得不听从的威压,“放血。”

  “好。”

  柳相悯抻了抻胳膊,深吸一口气,将第五君脚下的黑瓷坛拖出来,他伸头看,里面已经积了一些液体,大抵是汗水、泪水和血的混合物,柳相悯便把它泼在地上,然后掏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将黑瓷坛内部擦了一遍。

  末了再将坛子放回第五君脚下。

  第五君像尊雕塑。一具刻画着年轻脸庞却满头银丝的清瘦的死尸的雕塑。

  他安静地闭着眼、垂着头,面容宁静,像是陷入永眠。

  他其实还能听见,也能感知到身边发生的一切,只是不再做出反应。

  一只冰冷的手伸了过来,将他的浑身的衣服都撕裂了。

  然后刀锋贴近。

  柳相悯的法器从黑炭一般的颜色重新绽放出银色的光辉,他取了一柄银斧,以娴熟刁钻的手法,将利刃切入第五君的皮肤。

  鲜红的血液涌出,往下潺潺流淌,顺着苍白的胸腹流过修长的双腿,最后再从脚尖滴落到那只黑瓷坛内。

  第五君一声不吭,像是一块没有知觉的生肉,任人宰割。

  柳相悯连着划了三刀。

  正准备落第四刀的时候,相违叫他停手。

  “等这三刀愈合了再划新的,不能一次性放太多血,天生药躯也需要恢复时间。”

  “啊,是。”柳相悯连忙把斧头扯开。他盯着鲜红的利刃,忍不住伸舌舔了上去,眼睛满足地眯起。

  相违默不作声地看着柳相悯的举动,眉头皱紧,若有所思。

  他们二人等着黑瓷坛里的血积了浅浅一层,相违就取出一只瓢,舀了一瓢鲜血。

  在正常人的嗅觉下,此时整个洞穴都像屠宰场一样血腥,令人作呕窒息;可在相违和柳相悯的感知里,他们鼻端是异香扑鼻。

  凭借本能,他们就知道这血里是有生命力的,只要他们喝下去,他们就能得救。

  柳相悯眼巴巴地看着相违将手中的瓢一饮而尽。

  一声餍足的喟叹。

  相违仰起头,嘴唇带着妖冶的猩红,周身邪气翻腾。鲜热的活力从口、喉、胃向四肢生发,让他被邪神之力侵蚀的灵脉变得熨帖。他脖颈上的血洞肉眼可见地长出新肉,变得完好如初;苍老的脸上皱纹在一条条消减,和刚转移完邪咒的柳相悯一样重新焕发着生机。

  “他的血这么有用啊……”柳相悯眼里冒着贪婪的精光,弯腰接近。

  相违却挪了一步,挡住了飘着空瓢的黑瓷坛。

  “你自己选的。”他居高临下看着柳相悯。

  柳相悯悻悻地停住脚步,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银斧,又瞥了眼相违腰间仍然漆黑无比的玄陵门罗盘,还是取得了心理的平衡。

  ——他们当时说好的,给齐归转移邪咒,还有齐归的血肉,只能二选一。

  道理很简单:如果当年齐归只是救了一个齐释青就断了一半灵脉的话,他剩下的灵脉也至多只能再承担一个人的邪咒。

  想到齐释青如今一丁点的后遗症都没有,柳相悯格外眼热,于是就说:“我要转移邪咒。”

  这样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相违那时严肃地看了柳相悯一会儿,没有任何异议地同意了。

  此时此刻,柳相悯想:我的法器已经变回原来的色泽了,容貌、声音尽数恢复,邪咒再也不能奈我何!而相违却再也没有转移邪咒的机会了,只能留着齐归的命,靠他的血暂时性地修复自己的躯体!

  但他对于齐归鲜血的渴望被相违尽收眼底。那种正常人绝不会有的对血液的渴求,在柳相悯那对仍然黑得不正常的眼珠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洞穴内的光线强一些,他还会意识到那两柄斧福府的法器并不是真正的银色,仍然像蒙了一层薄薄黑油似的发乌。

  相违不动声色地想,正如他所料,邪咒根本不可能那么顺利地转移出去。

  邪神果然诡诈,留下的残章断句只是让绝望的信徒徒生妄想,不可能真的奏效。

  这样看来,只有齐释青……

  只有齐归心甘情愿救的人,才能真正不为邪咒所困。

  夜深了。

  雨势不减,甚至有越下越大,要把整座山冲塌的架势。

  但此处洞穴在玳崆山山顶,其前方又有巨石遮挡,没有雨水倒灌的隐患。

  相违和柳相悯没有在这里待很久,因为很快就有一个斧福府弟子在洞穴外撑着竹伞喊:“掌门!少主的信!”

  于是他们走了出去,柳相悯交代自己的弟子每隔一炷香过来看齐归一次,如果旧伤止血,那就再加三刀。

  “是,掌门!”

  第五君清醒地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洞外的雨声,还有鲜血滴落的声音。

  他的大脑空洞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斧福府的弟子拿银斧给他再次放血,才浮现出来一点内容。

  他救不了自己了。

  苍白的皮肤,雪白的长发,衣不蔽体却被鲜血覆盖,像是穿着猩红的婚礼华服。

  纵使到了完全任人摆布的地步,雪白发丝下露出的五官却仍然散发着不容亵渎的仙气。

  斧福府弟子拿斧头的手发颤,无端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感知——

  他好像是在渎神。

  但掌门的命令不可违背,他是柳相悯的亲信,自然知道他们是拥护邪神的一支,即使他并没堕仙,但仍然把自己当成邪神信徒。

  柳相悯也好、相违也罢,是不会让人轻易成为堕仙的,他们发出邪咒,大多都是为了杀人。

  因为多一个堕仙,就多一份需要——法器的染料洗剂、人皮面具、药人的血等等都要分出去,还会多一份风险——堕仙是得了邪神之力的人,野心、欲望和法力都很高强,人数越多越难以管控,万一其中有人失控或被逮,可能会危害到所有人,坏了他们的大计。

  第五君无力地垂着脑袋,在冰凉的利刃没入肌肤的那一刻,微微睁开眼睛。

  他知道来人是个年轻的弟子,从这法器的锃亮银光来看,柳相悯并没有让他堕仙。

  等斧刃拿走,猩热的血液再度流下的时候,第五君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点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齐释青那淡漠清冷的嗓音彻底消失在自己脑海的那一瞬,第五君突然悟明了这样的事:

  齐释青是用传音符给他说话的,而他再也听不见,是因为他已经不再有灵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