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第185章

作者:俺大爷 标签: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正剧 玄幻灵异

  马车驶得很平稳,第五君慢慢阖上眼睛。回程一路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善扇山真想要害他们,第五君几乎想不到应对之法。

  他被大刚救回来到今天是第五日,却只能勉强让表皮不再出血,深处的伤痕没有一丝好转。他虚得厉害,出声讲话跟气声没有什么差别,离了搀扶根本无法走路,时不时就会眼前一黑。

  更要命的是……

  第五君刚斜倚在软垫上,一双眼睛就骤然睁大,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喉间溢出一串咳嗽却连抬手捂嘴都做不到——他如今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了。

  这是灵脉被毁的后果。

  五年前,他为救齐释青,引邪咒上身断了左手的灵脉,左半边身体就会时不时陷入僵直;如今,他全身的灵脉都断了。

  第五君像个人偶,被人斜着放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这个人偶像是纸糊的,苍白脆弱,做他的人只记得用几笔墨描绘了眉眼,却没舍得给嘴唇上一点血色。

  陷入躯体僵硬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原先第五君还能用司少康做的黑手套遮掩一下左手的断脉,如今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块石头,能掩饰的或许只剩下了裹尸布。

  他咳完了,喉间漫上血味。因为浑身脱力,纵使他已经咳得肺都快碎了,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那双杏眼空洞地望着马车内的狭小空间,唇角缓缓淌下一丝血迹。

  等过了大概一炷香,第五君忽然身体塌下,摔在了软垫上。

  他从这一次躯体僵硬中缓了过来,抬手抹去唇边的血痕,他盯着手上那抹红,只觉得这个颜色比玳崆山上流的血要浅一些,而他的皮肤像是灰的。

  这不是好兆头。

  第五君很慢地取出手帕,将手擦净。他是天生医者,对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再了解不过。

  他是个将死之人,如果放任不管,他活不过十天,如果费心救治……

  失血太多,虚不受补,灵脉尽毁,他会慢慢失去自愈的能力。

  第五君又咳了起来,这次他死死捂住了嘴巴。

  他的小徒弟千辛万苦把他救了回来,他得撑回灸我崖。

  起码,他要再陪一陪大刚,给小孩留一点念想,让他不要那么难过。

  他也要给师父的牌位再上一炷香。一年前他从灸我崖走的时候,就是想知道当年师父死的真相。

  “我也算死得明白了。”第五君想着,耳边传来心脏虚弱的跳动。

  马车稳稳向前,行驶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减速。

  前方传来一阵喧嚣。

  “停车!检查!”

  第五君从昏睡中缓缓睁眼,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没有动,却把草帽盖在了脸上。

  大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哎哎你们干嘛——?怎么还要闯我爷爷的马车?”

  话音未落,轿厢内突然光线一亮,照亮了躺着的人那一头白发。

  一道老人的虚弱气声响起:“怎么了……”

  马车的门帘被放下。

  “不是!放行!”

  大刚驾着马车,走出一段路后加快了速度。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里衣都湿透了。

  “师父……”大刚小小声地扭头对马车里的第五君说,“刚刚那是玄陵门的人……”

  第五君脸上的草帽没有拿开,嗓音淡淡:“我知道。”

  大刚什么都不敢问,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能闷着头赶车。

  马车的车轮向前滚着,他们离开了蓬莱岛西。

第227章 白发苍生(四)

  六日前。

  玄十和柳下惠子从玄君衙离开之后,齐释青一个人在玄君衙的院子里坐到入夜。

  寒风如刀,齐释青并不在意,头顶天空的乌云连绵不断,他稍一掐指,便知二十里外正下雷雨。

  明晚便是定下的大婚日子,柳下惠子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大长老来与不来,成败在此一举。

  这个夜晚格外黑暗,就连照明的火烛能打亮的范围都缩小了一半,像是被黑暗给吞噬了似的。

  玄君衙阴冷无比,没有一点主人要结亲的喜庆氛围——没有一匹红绸,没有一盏红灯,没有一个喜字。

  与这座黑暗肃穆如同冥府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玄陵门毗邻的一整条街。掌门大典结束之后,红彤彤的告示便沿街贴了满墙,一直延伸到玄陵门门口高高挂起的灯笼边,路过的狗扫一眼都知道玄陵门要有大喜事。

  进了玄陵门,这喜庆的障眼法就顺着极清大道停在了金陵大殿,除此以外,就只有后山柳下惠子的驻地布置了一间婚房,别的再无其他布置。

  “如今蓬莱岛上丧事众多,仙门联姻不宜大肆庆祝,应当一切从简。”这是柳下惠子给她父亲柳相悯说过的。

  按齐释青的计划,明日从破晓开始,大部分的玄陵弟子就会潜伏在玄陵门各处。

  等柳下惠子和玄十礼成,那些埋伏的弟子便会拉起归元阵,而他则会去慈悲堂杀大长老。

  如果计划顺利,往后……

  齐释青紧攥双拳,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胸腔,让他从心底感到冷。

  幽深的瞳孔盯着玄君衙院落里的枯桃,如一潭死水。

  他像一尊玉面杀佛,在夜里入定,却并不安宁。

  从学会问玄的那一天起,每一个齐归不在身边的日子,齐释青都习惯了担心。他的担心有大有小,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齐归在玄陵门里有人看着,他就担心的小,齐归若不在玄陵门,他就担心的大。而五年前,玳崆山的山洞里,齐归被一个邪阵拖走,齐释青那时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担心。

  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回了玄陵门,他受了重伤,而齐归不在。

  为了去找失踪的齐归,掌门他们连夜赶去了玳崆山,再没回来。

  齐归的失踪就像一道天堑鸿沟,把他的心撕成了两半。

  一半的心在想齐归在哪里,是死是活。

  另一半的心在想他的父亲、长老和师兄为何会死。

  所有人都说,齐归如果坠崖在玳崆山里,邪咒过境时就不可能还活着,更何况他还是被邪阵选中的祭品,沾染了邪咒。如果齐归还活着,他一定是幕后黑手。

  但齐释青不信。他从来都不信。

  他想要一个解释,能让齐归活着回到他的身边,也能让他为他的父兄报仇。

  如今他的谜题解开了一半。五年前的幕后黑手已经找到了。

  但他仍然不知道齐归是如何逃脱邪咒的。齐归聪明地把一切答案都推到已死的司少康身上,而司少康的尸体早就不翼而飞。

  若不是前前后后从齐归嘴里问过无数遍,齐释青几乎怀疑司少康是他凭空捏造的假人。

  他们阔别四年,齐归已经改名为第五君,成了一派掌门,有了他的师父和徒弟,好像一个陌生人。

  齐释青试探着、勾引着,终于从第五君的壳子下面摸到了小归的芯。

  这是他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的人,他太了解了,该怎么诱哄、怎么拿捏,齐释青一手功夫早已炉火纯青。他本想等一切都解决,在所有人面前恢复他的清誉,再选个良辰吉日,给小归表明心意。

  这是他计划好的,一切本该如他所愿。

  他会把齐归看在眼皮底下,好好带回玄陵门,危险和筹谋都不需要齐归来操心,他只需要安心呆在他身边、等着恢复清白即可。

  可齐释青怎么都没想到,齐归会带着淡然的微笑问他,是否愿意跟他结拜为兄弟。

  齐释青想,从那个中秋夜开始,他与齐归就再没好好说过话,往后的每一句,齐归都带着疲惫的提防与算计,而他则一再被激出怒气。

  齐释青本就是一言千钧的人,发话向来无人敢忤逆,只有齐归敢反复越过他的底线。

  齐归每说一句话气他,他就会说一句更重的还回去,他睚眦必报,他咽不下这口气,齐归能给一个妓女送红豆苗,却妄想跟他结拜做兄弟?!

  齐释青要操心的事太多了,齐归却只会给他添乱。情报搜集、人员调度、诸多谋划,都是为歼灭堕仙、报仇雪恨所做的准备。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与堕仙交锋难免会有伤亡,如果有法子救他门下弟子,他必须要救。

  可齐归就是不说。

  他不信他。

  这份不信让齐释青怒火中烧。而让他更无法接受的则是齐归对司少康的信任和依赖。

  齐归最大的秘密,只有司少康知道。

  齐归的手套是司少康做的。

  齐归来蓬莱岛西只是为了查明当年司少康的死因。

  为了确认司少康的墓是空的,齐归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去那片他遭受过暗杀的杉树林,完全不顾他的命令。

  齐释青能烧一棵红豆苗,能掘死人的墓,却管不住齐归的心。

  从千金楼走的时候,齐释青与齐归兵分两路,自负地想让齐归冷静一下。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做上位者惯了,骄傲自负是他不会承认的本能,所有的关系里他都是主导者,对齐归也不例外。他可以气话说尽,还相信到头来齐归会像小时候那样粘在他身边,笑眯眯地,根本不在意。

  回程的路上,齐释青甚至头一次想到了让步。他想,等齐归到了玄陵门,不管冷静的结果是什么,他都要跟齐归把话说开,因为再不说开就来不及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一切太危险,他必须要保证齐归安全。

  可他没想到齐归没再给他机会。

  齐归的手里好像有一个他看不见的计数器,齐归每失望一次就按动一次,等倒计时清零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结果,而齐释青毫不知情。

  一张假面皮,一杯酒,齐归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掌门接任大典上,然后干脆利落地抽身而去,让人无法再找到他的踪迹。

  如果这是场游戏,齐归让他赢了。

  但齐释青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从发觉齐归去了善念堂,下过慈悲堂地牢,先他一步推测出玄廿和大长老的秘密时,齐释青就意识到,他和齐归这关信与不信的劫难,也许再难过去。

  太多的话没有说开,太多的误会没有解除,齐归本就不信他,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地牢,只怕再不会听他说一句辩白。

  几滴冷雨坠了下来,砸在齐释青脸上。很快,雨势变大,如同瀑布,只是电闪雷鸣仍在东方。

  眨眼间,齐释青就被暴雨浇透,衣料浸湿的那一刹那,齐释青想:“齐归,我认输了。”

  他该如何联系齐归?

  他要如何才能保护齐归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