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第205章

作者:俺大爷 标签: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正剧 玄幻灵异

  齐释青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相违是他的亲大伯,是本该继承玄陵掌门之位的人,他的父亲都没有告诉过他。相违在玄陵门内、在所有人眼前做了多少事,他竟然毫无察觉。多财长老、依主长老,还有他的父亲齐冠肯定多多少少猜到了相违是幕后主使,却什么都没有说,期待着相违能主动坦白,最后却造成了那样的结果。而他最信任的暗卫恕尔,让齐归三言两语就把人放走,让齐归彻底逃离了他的视线。

  当一切都大白于天下,齐释青最不相信的人其实是自己。

  证据都在眼前,他却总是在问齐归五年前是如何从玳崆山上活下来的。

  齐归是天生药躯,根本不惧怕邪神咒诅,而他之所以会沾染邪咒,是因为救了真正中了邪咒的自己。

  齐归戴着的那只他一直视为眼中钉的黑手套,他万分恶毒地揣测成是司少康给齐归的信物,却从没想过齐归左手的灵脉是为他断的。

  他以为自己会保护齐归,也自以为是地对齐归承诺过,可到头来却是伤他最深的人。

  距离银珠村越近,齐释青的心跳就越快,心脏敲击得胸腔发疼。

  不过是上一个季节的事,齐释青却感觉悔过了一生。

  那时他筹谋着一切,因为要将柳相悯等人一网打尽,势必掀起腥风血雨,脑中只有把齐归带回玄陵门、看在眼皮底下这一个想法。他嫉妒着一切齐归交好、信任的人,憎恶司少康,甚至还有那个暖莺阁的老鸨。

  他无视了齐归的反常,用了各种手段逼他,逼他交代真相,逼他回玄陵门,最后逼得齐归与他约法三章。

  哪三章,齐释青把齐归当时的表情和声音埋藏在了脑海最深处,那是他不敢触碰的回忆。

  他在心里叫着的齐归,彻底抛弃了这个名字。他让自己不要阻拦他回灸我崖,也不要再来找他。

  齐归那时求他,问他,他们此生不要再见了,可以吗?

  齐释青气昏了头,答应时就决定绝不守约。

  可齐归并不是这样想的。齐归不说谎。

  所以事到如今,暴露出来的说谎不诚的人是齐释青。那个装着用齐归的血做成的丹药退回来的木雕盒子就放在他怀里,贴着他的心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是齐归在他身前划清的界限。

  齐释青的恐惧是有实体的。除了齐归,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告解。

  到达银珠村时,是一个夜晚。

  在千金楼值守的仅剩数个玄陵弟子,他们守着这个空荡而奢华的楼宇,等着掌门的吩咐。

  齐释青走了进去,对那几个弟子略一点头,就直奔齐归当时的房间。

  一切如昨。齐释青环顾四周,几乎能看见齐归的影子。

  齐归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线索,他不可能在这里得知关于婚事的消息。

  齐释青仔细回想着,他和玄十、柳下惠子谈论过此事的地方,大概在玄十的房间,和柳下惠子的客房。

  于是他挨个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房间都空旷而整洁,没有任何异常。

  齐释青站在柳下惠子房间的窗口,漠然望着窗外一片晦暗的银珠村,天尽头已经有了一丝微光,白日将从那里到来。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齐释青转身离开窗户,决定在千金楼暂歇几个时辰再上路。

  走向房门的时候,他忽然瞥见门后地上有一点不同的颜色,像是墨纸的一角。

  他身形一顿,旋即冲了过去。

  这是一张小小的、浸透了墨汁的传音符。

  齐释青的手开始颤抖,他将七星罗盘解下,费了许多力气才打开罗盘的顶盖,取出了里面另一张传音符。

  一模一样的两张符纸静静地躺在齐释青手心。

  在冷汗的浸染下,他掌心氤了墨。

  齐释青双腿忽然不听使唤,让他踉跄地撞在门上,他只来得及攥紧手心,身体全然无法保持平衡。钝痛从膝盖处传来。

  原来是齐归自己放的传音符,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齐归是自己亲耳听到的,没有人骗他。

  是自己的隐瞒造成了这样的苦果。

  齐释青一瞬间想要对着这两张传音符说点什么,然而张开口却溢出血,他仓皇地捂嘴,恍惚间意识到,齐归在玳崆山上被废了周身灵脉。

  他听不到了。

第245章 谶语(六)

  齐释青扶墙站直的时候,指尖上沾满了薄霜。

  七星罗盘在空中低低飞行,煞气四溢,整间屋子如同一座冰窖。

  齐释青一步一步走出这间屋子,如同行尸走肉。在他不敢承认的内心深处,他其实隐隐希望是有人给齐归走漏了风声,这样等他出现在齐归面前的时候,他会把叛徒一并带上,齐归也许就能重新相信他。

  可齐归是亲耳听见的。

  没有人可以栽赃嫁祸,更不能责怪齐归为什么没能听全——知道婚事真相的从头至尾只有他、玄十,还有柳下惠子三个人,但凡对任何一个人披露,都只会说是他齐释青要和柳下惠子成亲,这是他定下的计策。

  齐归在柳下惠子房里听到的,是他精心策划的、要骗过所有堕仙、引柳相悯出山的版本。

  一切都是他的授意。

  两张传音符几乎在齐释青的掌心碾碎。黑夜里,他眼睛的血管爆了,猩红一片。他脑海里充斥着暴戾恣睢的狠煞欲望,他迫切地、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地想要毁掉什么,只有毁灭和杀戮才能让他获得暂时的平静。

  突然,整个苍穹被极其刺目的闪电撕裂,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瞬间亮如白昼。

  即使是在室内的齐释青也不得不眯起眼睛。

  下一刻,惊雷炸响。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从遥远东方的天边而来,一刻不停地炸着,很快滚到了银珠村的头顶,激烈爆响。

  整个银珠村刹那间从睡梦中惊醒,所有人都恐惧地惊叫,千金楼外响起尖利的儿哭狗吠。

  齐释青飞快走到窗边,仰头去看天象,整张脸瞬间血色褪尽,惨白如鬼——

  这不是仅仅在银珠村地界上的雷电风暴,也不是蓬莱岛中突然变得气候恶劣,而是整个蓬莱仙岛之上天象大变。目力所及的天尽头被电光笼罩,如同铁笼罩下无处可逃。

  齐释青飞快将传音符塞进怀里,然后单手持罗盘飞快掐诀,不等推完所有的卦象,他的目光就转向东方,瞳孔猛地收缩,随即拔腿就跑冲向楼下!

  是邪神异动。

  在东方。

  来不及了。

  他的马在院内惊蹄,啸叫着在马厩内发狂,马蹄乱踹,一片狼藉。齐释青轻功腾起,飞身上马,内力灌注掌心拍在马头上,旋即勒紧缰绳夺门而出。

  头顶滚滚惊雷,眼前白闪不断,身旁的行道树不断被雷击中劈焦,火焰的味道在空中腾起弥漫。

  然后瓢泼大雨从那道被闪电撕裂的天堑倾倒而下。

  马蹄声淹没在电闪雷鸣和疾风暴雨里,人耳在这个夜晚倍受摧残,大人堵住婴孩的耳朵,恨不能自己聋了。

  踏出千金楼的那一瞬,齐释青周身就被浇透了,双眼被倾盆的雨水糊住,什么都看不清。他俯在马上策马狂奔,大脑充血,额头面颊上的血管没有一条不凸出来、狰狞地跳动。

  邪神异动提前了。

  东面。

  小归。

  齐释青紧绷到了极限,他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却仍然在心里飞快推完了刚刚的卦象。

  邪神异动来得太突然,如果此时蓬莱岛中是这副模样,他根本不敢想象蓬莱岛东会是怎样可怕的光景。

  -

  从玳崆山上下来,已经两个多月了。

  第五君在灸我崖安心地过着日子,每天睡得足,吃得饱——虽然他让大刚不用管他,多去陪他爹,但大刚怎么都不同意,第二天就在灸我崖的小院子里支起了一个灶台,开始学做饭。

  大好前途的仙门弟子,每天辛苦地照顾他活不久的凡人师父。

  第五君终于接受了现状,看着大刚忙碌的小身影也能露出笑容来。他在灸我崖的小院子里支了一张躺椅,天气好的时候就上去躺一躺,一睡能睡大半天,醒来的时候常常是大刚号着他的脉。

  他从收徒之时就知道大刚天赋异禀,有着可遇不可求的灵命和根骨,有朝一日或许可以飞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刚就彻底掌握了换颜易嗓之术,有时会易容成他的模样,戴上左手的手套,去灸我街上走一走,让附近百姓知道灸我崖的师父仍然健在。

  如此一来,第五君满头银丝、苍白羸弱的真容竟然只有刘大刚一人知晓。所有人,从玄陵门到善扇山,从茶水摊老刘到包子铺老王等等等等,都以为他仍然是从前那个唇红齿白的青衣道长。

  蓬莱岛东终年雾气弥漫,寒冬过去之后,空气更加潮湿,就连太阳也无法驱散这一层白色柔光。

  第五君有时会注视着光线在雾气里的模样,看着看着就会失焦,如同坠入一个迷离的万花筒,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在这种时候,如果偏巧赶上躯体僵直,第五君就安详地闭上眼,好像又死了一次,渐渐地,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好像也消失了。

  灸我崖的吊脚楼仿佛一个幻境,第五君囿于其中、不问世事,过得无比安宁。

  而从某一天开始,蓬莱岛东的大雾突然消失了。

  那天早上,第五君睁眼的一瞬间,就觉得有什么变了。

  他推开窗子,就看见了干燥的、没有任何晕染的、灰白的日光。从前在浓雾里看不见的未名山的山顶,现在甚至能看清山顶的树梢,还有正在上山的樵夫。

  第五君扶着窗棂仰头看去,发现整个天幕都被巨大的看不到边的雨云笼罩,灰白肥硕的云层就在头顶,似乎快要降落。

  果然,到了中午,第一滴雨坠落。

  第五君在吊脚楼里听着蓬莱岛东罕见的雨声,煮着茶,缓缓闭上眼睛。

  断线的水珠从屋檐上哗啦啦淌下,仿佛在敲击第五君的骨髓,周身脉络都隐隐作痛。

  气压好低。

  第五君将呼吸放缓、放轻,却感觉身体四围的空气变得稀薄,喘息十分艰难。无形的大气好像想将他扼死。

  是下雨的缘故么?

  第五君安静地听着水沸的声音,注视着一室幽光,手抚着滚烫的茶盏。窗外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还有油纸伞上清脆的雨声,是大刚回来了。

  刘大刚从春香阁回来,手里拎着热腾腾的大包子,笑嘻嘻地叫着师父。

  第五君笑着应了,起身收拾桌子。

  雨越下越大,已经三日未停。

  原本少雨的蓬莱岛东如今已经产生洪涝的迹象,水渠漫溢,只要出门必定鞋裤湿透,一不留神就会跌进水坑。百姓躲在家中忧虑地等待雨停,街上行人越来越少,茶水摊老刘也不出摊了。

  第五君日复一日地坐在长案之后,闭目养神。这三日来,他呼吸不畅的情况愈加严重。他尽力不让大刚看出端倪,表情动作都少了很多,尽可能保持静止。

  奇怪的是,他的脉象没有任何异常,他破败的身体仍然是从前那样,这并不是什么喉症肺病。

  第五君也觉得纳罕,但只当是继躯体僵直之后的又一个丧失灵脉的后遗症。

  到了第四日,雨更大了,并且雷电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