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第206章

作者:俺大爷 标签: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正剧 玄幻灵异

  蓬莱岛东的百姓开始求神拜佛,用尽所有的办法祈求雨停。整片土地除了水的气味,就是香火味,然而无济于事。

  第五君在下雨下得昼夜不分的灰蒙中睁眼打坐,淡淡的不安让他心跳变快。雷声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有些是从天顶上劈下,有些则是从悬崖边缘扑上来的。

  蓬莱仙岛好像是一个笼子,而在这个囚牢中,一闪一闪的强光之下,第五君不得不站立或坐着——他已经到了平躺就无法呼吸的地步了。

  这一日,他路过铜镜的时候,略微停留了下脚步。攻中好道文爆炸

  镜子里的人脸孔苍白,有些隐隐发青。这是窒息的早兆。

  第五君盯着自己不正常的唇色,过了许久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口脂,给自己上了易容。

  因为过于纤瘦,镜子里那双眼睛便显得大得吓人,第五君把自己脸上缺氧的迹象全部遮住,双手垂下,瞳孔里的波澜缓缓归于平静。

  从玳崆山上下来就一直给自己做的心理准备,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大限将至。

  他没有时间了。

  到了第五天。

  天漏了。

  滚滚惊雷从蓬莱岛东一路西行,攻城略地般地席卷了整个蓬莱仙岛,好似雷公电母上了战场。

  天象如同疯了,万物有灵被摧残得可怜至极。路面变成了水面,树枝杂物漂浮、横冲直撞,狂风哐哐撞向一切竖立之物,窗户碎裂不计其数。

  恐惧充斥着每个人的心,这样恐怖的天象下,人渺小无助到了极点。

  第五君站在窗边,目光透过形变的水帘,从远处耸立的未名山游弋到天人哭号的街坊村落。电闪雷鸣下,漂浮在空中的蓬莱仙岛如同闹鬼的义庄,被恐怖的雾气和悬崖封闭,其中的魂魄无路可逃。

  第五君的呼吸小口而急促,头有些晕,却仍然清明。

  虽然他不会问玄,但在玄陵门那些年耳濡目染,还是知道了一些规律。像这样的天象大变绝非寻常,近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是极凶的征兆。

  正在这时,刘大刚叩了叩他的门。

  第五君深吸一口气,才吐出两个字:“进来。”

  “师父!吃饭啦!”大刚雀跃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我今天煮的阳春面!”

  第五君转过身,看着闭合的房门。刘大刚并没有进来。

  他捱着头晕走了过去,一拉开门就是浑身滴水像只小落汤鸡的大刚。

  “你……”第五君睁大了眼睛。

  刘大刚本来正准备从门口溜走去换衣服,被师父逮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现在不太好买菜,我出去了趟,补充了下食材。”

  第五君心脏被轻轻攥了一下,嘴唇颤了颤。“快去换衣服,别着凉。”

  “好嘞师傅!”

  第五君捧着那一碗阳春面,过了很久才吃了一口。对面的小徒弟吸得呼噜呼噜的,像是饿坏了。

  “家里都好吗?”

  大刚咽下去一口,抹了抹嘴。“嗯!好的好的!我家房子本来就地势高,昨天我又回去给屋顶都加固了,我爹还存了一堆粮,能吃大半年呢!不会有问题!”

  第五君点点头,无声地吸气,慢慢吃面。

  大刚把自己那碗吃了个干净,又跑去锅里盛了一碗,然后拉着凳子凑近第五君,噗通坐了下来,小表情流露出贼兮兮的谄媚。

  “师父,我换颜易嗓之术学得还可以吧?”

  第五君自然地拿筷子夹面,动作连停顿都未停顿,眉毛挑起。“怎么?”

  大刚顺势乖巧地蹭到第五君手边,软脸蛋贴着他师父的碗。

  “师父答应我的,说等我把换颜易嗓之术学好了,我问什么你都告诉我~”

  第五君哼笑一声,看了会儿他撒娇的小徒弟,拿筷子另一头轻轻戳了戳刘大刚的脸。

  大刚知道第五君这是同意了,立刻笑了起来,扭过头去呼噜呼噜继续吸面。

  他嚼着面条,话音有些忧国忧民的兴奋:“蓬莱岛上发生了好多事啊!师父你知道吗,堕仙都被屠尽了,只是咱们蓬莱岛东本就少有仙门,没太感到波及,蓬莱岛西还有蓬莱岛中的路边全都是无头尸体,特别吓人!我今天还听卖鸡蛋那个奶奶说,现在雨下这么大,都有堕仙死尸顺水飘到蓬莱岛东的地界了!”

  第五君还没有把面条放进嘴里,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如果说前几日的呼吸不畅还能归结成灵脉被毁的离奇后遗症,那么此刻的窒息感是正儿八经动了真格。伴随着喧嚣恐怖的雷电暴雨而来的诡谲空气正在试图掐死他。

  第五君的手握不住筷子,他猛地站了起来,仰起脖子张嘴呼吸,筷子摔在了地上。

  “师父!”刘大刚惊惧地看着他,想要拽住第五君的手却被甩开。

  第五君眼前发黑,摸着墙一步一步艰难挪到了屋子的西侧,大刚一直在旁边搀着他,心急如焚,眼泪都在打转。

  他本能地爬向能让他获得空气的地方,一时间想不到为什么,但他知道——只有远离东边,他咽喉的桎梏才能微弱地松开,他才能呼吸。

第246章 谶语(七)

  “师父,师父……”

  第五君大脑的轰鸣终于减弱,听清了大刚的哭声。他瘫坐在地上,头还侧着紧贴西面的墙,脖颈绷直到了极限,嘴巴张大,拼命地喘气。

  他闭眼冲大刚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用担心,让他在这儿缓一会儿,并拒绝了大刚想把他扶到诊床上的好意。

  终于,等这一口气顺过来,第五君眼前不再是昏天暗地的乱炸金星,出现了大刚吓傻了的眩晕轮廓。

  “没事……”第五君慢慢地说,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扶住大刚伸过来的手。

  突然,一道闪电如同天降银剑,垂直地砍在灸我崖上。

  窗户砰地打开,室内骤然亮如白昼,雨水哗地泼上窗台,潮湿阴风迅猛灌入,把蜡烛全灭了。

  轰隆——

  巨大的雷声骤然在窗口响起!

  大刚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攥紧了第五君的手。但他很快恢复镇定,抽了下鼻子,木着一张小脸,顶着罡风把窗重新闩好,然后摸黑把蜡烛埃个点亮。

  雨声雷声风声通通被隔绝在室外,吊脚楼里再度恢复温馨的寂静。

  第五君扶着架子,仰头喘息着。

  他的视野仍然有些模糊,近处是大刚在屋里忙碌的暗影,远处是墙上的灵堂,司少康的牌位在最醒目的位置,刚刚闪电照亮的时候,他的目光刚好落在上面。

  干干净净的灵牌上那三个鎏金大字在重新燃起的烛火里闪着粼粼微光,前面香炉里的香还剩最后一截,雷雨也没有把它熄灭。

  突然,第五君头顶传来一阵酥麻,好像一道温柔的雷在吻他。

  微弱的气流无声地从狭缝涌入,犹如一只伸进灸我崖的手,拨动着他的心弦。

  风动灯明灭。

  第五君在这一瞬间陷入永恒。

  瞳仁里映着摇曳的烛火,眼眶慢慢湿润了。金色的光芒四散重影产生了极漂亮的晕,如同神仙显灵。碎片一样的信息渐渐地在脑海里连成一张网,他躺在网的正中央,被丝线一道一道慢慢缠紧。

  好多声音在耳边纷乱地响着,像是台上演着各排各的戏,他迷茫地坐在台下,却发现每出戏的主角都是自己。

  “师父你知道吗,堕仙都被屠尽了……”

  “……路边全都是无头尸体……”

  一滴温热的眼泪顺着冰凉的脸颊滑下,没入青色的领口。第五君终于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细瘦纤长的手指用了力,却仍然无法握紧。宿命般的无力。

  大刚把最后一根蜡烛点燃,又检查了一遍门闩,叉着腰长吁一口气,擦着脑门上的汗转身。

  一回头就见他的师父正对着灵堂泪流满面,嘴巴张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师父?!”大刚登时冲过来,却跑得太急,险些把自己绊一跤,站直了就瞧见第五君抬手,利落地抹去脸上的晶莹,然后换了一张带着笑意脸孔,说:“你想问什么?为师都告诉你。”

  刘大刚呆立在原地。

  这是他今晚不知道第几次不知所措。

  师父实在是太反常了。

  刚刚眼看着就要活活憋死,现在却又像没事人!为什么看着师祖的灵牌哭了?为什么现在又笑了?!

  “我……”大刚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疑惑和害怕,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修炼出来的小道长的气质烟消云散,小脸上全是十三岁男孩不经世事的空白。

  第五君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摸了摸大刚的头,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了,刚刚只是后遗症复发。

  大刚不放心地要给他把脉,第五君也从善如流地坐下伸手。大刚检查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我说没事吧?”第五君把手垂下,笑眯眯地看着大刚。

  确实是没发现问题。

  大刚严肃地抿着小嘴不说话,想刚刚真是太吓人了,怎么那么奇怪的窒息症状!师父都难受得哭了!

  第五君端详着大刚郑重思考的小表情,循循善诱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大刚的眼睛噌地亮了,就跟又添了一根蜡烛似的。他矜持了半晌,点了点头。

  第五君微微一笑,俯身把他掉在桌下的筷子捡起来,催促道:“那你快去洗漱,我给你讲完,你就睡觉。”

  “好的师父!”刘大刚不疑有他,兴奋地跑走,满心期待着师父给他讲的第一个睡前故事。

  第五君目送大刚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慢慢起身收拾着桌面。

  阳春面还剩半碗,第五君低头瞧了一会儿,把它吃了个干净,连寡淡的面汤也喝光了。

  他将桌上的碗筷码好,拿去洗了,又将饭桌擦得一尘不染。

  第五君撑着桌沿喘息了片刻,复又抬头,看向墙上的灵堂。

  他走过去,把司少康的灵牌取下来,用自己的衣袖仔仔细细地又擦了一遍,垂眸注视了许久,然后将它捧回原位。

  接着又在香炉里添了香。

  第五君身后倚着长案,双手合十,垂眸祝祷。

  “师父,求你显灵,看顾大刚。”

  “我逃不过了。”

  第五君的心声没有一丝凄苦。

  他唇角莞尔,菩萨低眉。大彻大悟,无忧无怖。

  文昌星神司命早已料定因果,却无法说,万般错处在我。